285 為國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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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金逸說道:“我聽說過,方先生以前龍飛在天,乃是咱們這個新選舉捐官的專家。說實話,去年大選的時候,我親眼所見,太熱鬧了、太厲害了,連十裏溝這都是文盲的地區都轟動了,彩票店全發財了,而且這裏竟然出了200張選票!你信嗎?那兩個黨竟然在這個滿是窩棚的鬼地方折騰出了200張體麵人才有的選票啊!”
聽到選舉這個讓他墜落穀底的惡魔,方秉生低下了頭,剛剛心裏這把刀又狠狠戳了他的肉。
“錢先生,談選舉有什麽指教?”好一會,方秉生抬起頭來,臉上全是強笑。
錢金逸注意到了方秉生表情有異,他立刻回想起了麵前這位仁兄的經曆,不該戳了他的痛處,即便戳也不能興高采烈談搞死他的事,眼神裏閃過一絲後悔之色後,錢金逸頓了頓,清了清喉嚨,換上一副淡淡的不關己事的商人腔調:
“方先生,是這樣的。選舉這種西洋捐官已經火了,上至貴族權貴,中括富商金領,下到草根平民,人人都在談論都在研究。假如能出一本,不,出幾本,乃至一套關於選舉的書,銷路肯定不錯的,方先生有意向執筆嗎?”
方秉生有些興致索然的答道:“我看市麵上,已經有了這類書,而且鋪天蓋地,比如什麽《選舉馬經》、《捐官投注必知》、《競選十大必勝秘笈》等等,太多了。”
坐在床板上的錢金逸急急揮手。講道:“那些都是騙錢的玩意,我想要的是本辭典。”
“辭典?”方秉生傻眼了,要知道辭典編纂無論哪個時代哪個文明中,對於知識分子都是極重大和光榮的事,隻是沒想到在這個又臭又破的乞丐木樓裏,竟然有人敢說這個神聖的詞,不是瀆聖就是太自不量力了。
但錢金逸好像是要吞象的蛇,他認真的解釋自己的異想天開:“對!一本辭典,就是《選舉辭典》,報紙上的每個涉及選舉的熱詞。都收錄下來。以宦助國那樣的方式來精確直白的給予釋義!假如能寫出來,那麽這本辭典不僅海宋熱賣,全東亞漢文圈都可以賣,定然大火。”
“您這想法挺好。不過......”熟稔選舉操作與內幕的行家並不容易被外行打動。方秉生隱隱的拒絕:“其實。百姓最喜歡的乃是賭博彩票和選票賄金,對於這個玩意是什麽,他們壓根就不感興趣。假如百姓不在乎這個。那麽銷售對象隻能是識文斷字愛好研究的知識分子,這種人能有多少?您說去年這裏出過200張選票,然而《選舉辭典》銷量能有2本就不錯了。”
錢金逸眯縫起眼睛,慢慢說道:“固然,知識分子隻有一小撮,然而這群人卻會占據媒體報紙、潛在候選人階層,那是精英階層,”
然後他戳著自己胸口說道:“心髒雖小,全身之首啊!你隻要能定義一門學問,那就是心髒是你的,”
說罷又指著方秉生胸口說道:“假如有這麽本辭典,選舉所有知識都是由您來定義的!您就是選舉界的‘大宋朱熹’、‘王陽明’、‘聖保羅’!”
果然一句話,方秉生眼睛就亮了:這是給自己指出了一條學術之路啊!要是能成名,何愁富貴不來?
方秉生小聲念叨著:“難不成真可以實現:選捐自有千鍾粟;選捐自有黃金屋;選捐車馬多如簇;選捐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做官誌,《選典》勤向窗前讀?”
“哈哈哈哈!不愧大才,這番話都可以做廣告語了!”錢金逸興奮的兩眼冒光。
“不過,這東西得做多少年呢?而且有的事不好說。”剛剛胸內誌氣勃發,隨後,方秉生眼睛又黯淡下來,想起了選舉理論知識自己是不足的,隻談一些冠冕堂皇的明麵詞的話,這種類辭典的書市麵上不能說汗牛充棟,但絕不新鮮。
自己強項在於明白和操作選舉捐官中的肮髒黑幕,這要是寫進去,肯定一夜聞名、洛陽紙貴,然而你敢就這些肮髒真相出個辭典?
那可以叫做《權貴階層懺悔錄》了,簡直是秦檜敢沾沾自喜的寫個《東窗謀略之君心為重》。
都不用宣教司或者治安局派員來抓自己坐牢,民主黨和自由黨的殺手第一時間趕來就做掉自己了。
“那好!方先生,不瞞您說,《選舉辭典》這本書,我已經找了幾個做報紙的朋友在編纂了,那您能否負責審核修訂一下?畢竟他們都是水中望月,你才是選舉捐官賭馬中的絕對泰山北鬥,審核總可以吧?”錢金逸有些失望,但馬上又拋出另一個合作要求。
“容在下考慮......”方秉生咬著嘴唇在思考。
“主審酬勞10元!”錢金逸叫道。
“我做!”方秉生猛力抬頭,又是眼睛放光。
“就是嘛:選捐自有千鍾粟啊。”錢金逸終於微笑起來,看起來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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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一股藍色的煙在屋裏彌散了開來。
味道嗆鼻,沒防備,看起來身體還在恢複的傅仁湧劇烈咳嗽起來,他扭頭去看煙霧來源,隻見東牆那邊一股藍色霧從葦席和木板縫隙裏彌漫進來。
錢金逸也捂住了口鼻,方秉生倒是司空見慣一般,走過去,把門板拿進屋裏靠在東牆的葦席上,笑道:“不好意思,隔壁在生火做飯了,這邊風向不好的話,鄰居家的炊煙就會穿牆過來。”
“哎呀,都到吃飯的時間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錢金逸站起身來,和方秉生握手道別,並十分客氣的拒絕了方秉生十分虛偽的留下吃飯的要求。
不過錢金逸握住方秉生的手卻沒撒開。他握著對方的手,仰頭環視周遭簡陋的環境,低頭說道:“方先生,這種大才住在這裏實在是屈就了。我有個好朋友,最近發了大財,出入駟馬軒車,起居珍樓寶屋,上次和他去上海吃飯,僅僅一頓飯隨便就花了50元,太豪奢了。”
“是啊。您這種雅士交往的那肯定都是人中龍鳳。我估計錢先生不久也會金玉滿堂,您做出版眼光太準......”以為對方是在拉富豪做虎皮,方秉生趕緊上杆子拍馬屁。
錢金逸沒理馬屁,直接打斷方秉生的話。肅容說道:“我那朋友以前是做茶絲生意的。暴富之後。想轉型西學工業,但是苦於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極缺西學人才。然而像您這樣在大公司做的才子他挖不動。沒西洋產業經驗的人又難以充作將才;因此雖有金玉滿倉,就是缺少一位中西貫通的大才來輔佐他,他委托我在朋友圈裏看看,有沒有這樣一個臥龍,他可以三顧茅廬。不知您有興趣嗎?”
“天啊!這家夥給了自己不少酬金,竟然還想給我介紹一份工作?”方秉生頭也朝後仰,因為有些暈了。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否極泰來?翁建光倒台後我沒指望了,那就是跌到穀底,所以立刻好事就來了?”方秉生好不容易把頭正好過來,看著錢金逸真誠嚴肅的表情,又開始暈,手心瘋狂出汗,黏噠噠的好像條魚要從錢金逸的手握中滑出來。
好一會,方秉生才穩住砰砰砰跳的心髒,顫抖著聲音問道:“敢問是什麽性質的商號公司,需要什麽樣的人,在下可否應聘?”
“是新商號,所以才缺大將,”錢金逸說道:“但是不缺錢,想進軍鐵河方麵的配件或者人力組織施工。”
一句話,方秉生另一隻手也握了上去,激動得渾身都顫抖了,說話也語無倫次了:“那個,我......在下......以前就是做鐵河的......您知道......敢問是哪家......宋左?宋北?難道......是宋右?哦......配件和人力啊!那是虎木?鐵嶽?還是要進軍北方的湘南鷹翔?”
“是上海的公司。可能需要需要長駐。”錢金逸答道。
這一句話一出,方秉生激動得發紅的臉慢慢發青了,就像把塊燒紅的鐵塊扔進了冰裏。
“唉,外國公司啊?”方秉生放脫了錢金逸的手,低頭歎了口氣,那失望,簡直都是有形的了,和那聲歎氣一起,鐵塊那般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上海也是很繁華的啊!”錢金逸急急為上海爭臉。
“繁華?那是娼妓。工商業和海京沒法比的......又遠.......”方秉生落寞的鄙視了上海。
“您住在這裏,難道不想撈點出門財?您要是去了,年薪一千元起步啊!”錢金逸叫了起來。
“我愛國如命,不想離開海京。”方秉生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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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方秉生出來,錢金逸和傅仁湧師徒二人並肩朝店麵走去。
路上,跟班傅仁湧非常厭惡方秉生的態度,撇嘴道:“那個家夥,窮得鍋都揭不開了,竟然還不去上海?就該窮死他!”
錢金逸把兩手攏在袖子裏,臉上也不複方秉生家中諂媚賠笑的表情,而是有些發冷,他說道:“海京是東亞最繁華先進的城市,沒有之一,都是各國人擠破頭來這裏,讓海京人去外國長駐,本就不容易。更何況,那人,大富大貴過,又有通天之才,不到山窮水盡是絕不會就範的。”
“讓他寫個辭典,還推三阻四的,找人揍他一頓再給他送醫藥費看望看望他好了。”傅仁湧叫道。
傅仁湧倒是嘴角一歪,笑了起來:“他要是不推三阻四,反而證明他沒有價值。剛才他那種表現說明,他知道很多不敢說不能說的秘密,他不敢寫。要是一聽寫書,就歡天喜地的接下來,給我們的是會是什麽東西?報紙剪貼簿嗎?就像以前請的那些喝洋墨水的混蛋,關於選舉講得天花亂墜,然而根本就是老生常談,毫無價值,要不然上頭為什麽會罵我們的報告。一是,他肚裏有貨;二是他珍惜我給予的賺錢機會,怕胡亂寫得罪我,所以直接推了。很好。”
“看那樣子能有什麽貨?預算上來就開到一千元一年?還要專門為他在上海成立一個皮包公司捧著他?對他也太巴結了,來之前,就知道海宋人傲慢、欠揍,果然如此。”跟班還是不服。
錢金逸歎了口氣,耐心說道:“因為他是我們急缺的人才和情報來源。上頭嚴令我們調查海宋選舉體係的真實用意和目的,你不讓他教你,你懂選舉啊?上頭還想組建自己的鐵河係統,你不求方先生,你會組織人力應對文化衝擊啊?你隻會挖墳!”
“沒有我挖墳盜墓,你經費哪裏來?天上掉下來的?我沒覺得那文丐哪裏了不起,你是不是打算騙經費啊?”傅仁湧突然歪頭問道。
錢金逸臉色一變,看四處無人,對著傅仁湧一個點頭致意,小聲說道:“傅上尉,賬目有人監督。打仗衝鋒我是不如你,但是打探情報,尤其是錦衣衛六處負責的信仰文化一塊,我也是個老戰士。希望我們能好好配合,聖經上不也說了: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訓誨;尊榮以前,必有謙卑。【箴言15:33】;你要做情報工作,需要謙卑學習;國家也是如此,我國也需要謙卑學習海宋,不學海宋那怎麽抵擋這麽可怕的國家?國家謙卑、將士謙卑,方能有皇漢十字軍之尊榮;否則定然國破家亡,複興我漢成為一句笑話!這也是你我在不同戰線都戮力死戰的原因,為了神、為了皇帝、為了我大漢榮耀!”
喜歡譏諷的他,被同事突然正色說了一堆話,傅仁湧臉上有些掛不住,也有些愧色,他擺了擺手,躲開錢金逸目光,說道:“老錢,不,師傅!我是個粗人,以前在戰鬥部隊,後來負責挖墓籌集軍費,別的不是很懂,有些話別往心裏去,請原諒。”
“沒事,誰都年輕過。”錢金逸點了點頭,指著後麵說道:“現在,方先生還沒死心,我們可以找找他的弱點,看如何將此人收為我朝棟梁。”
“情報上說,此人沒什麽弱點,不抽鴉片、不賭錢、不好色、虔誠基督徒,不過我們親耳聽到他竟然喝了酒打了老婆,這不像是那種最可怕的岩石基督徒,他肯定有弱點。”傅仁湧這次非常合作了。
“是人就有弱點。方先生有點絕望,然而還沒崩潰,但是已經在崩潰的邊緣;我們可以拉他一把,等我和他混熟了,看能不能拉他去賭博,讓他身負巨債走投無路,除了求我們幫忙外,別無選擇。”錢金逸摸著下巴陰森森的說道。
“拉他賭博?這樣邪惡的事都要做?”傅仁湧吃了一驚,以一種新的眼光打量起了這個本來看不起的酸文人。
“為了國家為了民族,我們必須獻祭自己的良心。”錢金逸堅定的說道,然後他扭過頭,遙遙看著方秉生家的方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以我看來:方先生的價值,最少相當於一個團的洋槍軍。這麽幹,是值得的。”(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