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有點暗淡，n市的中馬大街上燈火通明，夜未至，卻已是一派絢爛夜景。微微發鹹的海風從彎入市內的港口那邊吹來，讓人心裏透涼一片，在這春末夏至的夜晚，分外惹人愁思。

    街道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洶湧起伏的人浪，構成了這一片繁華中的某個部分。

    左動悠然行走在人群中，頗有不知其所以來不知其所以去的滋味縈繞於心，世事如煙似雲，轉瞬而逝，能夠如這般淡定自在地閑步於街頭，也是人生中難得的享受。

    蘇雅卻不過風靈的極力挽留，隻好在林纖兒家做客，這個青春少女，看來倒是對自己有點意見，想到此處，左動隻好拍拍額頭，灑然一笑。

    “哇，這就是n市最有名的夜景哦，真是好好看，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跑到外麵來哩！”紫蘭心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這個妖怪也真沒見過世麵，從走出林纖兒家開始就開始大呼小叫。

    “寂山子大仙，您怎麽不說話哩？”她又在那裏開始擾亂左動的清淨。

    左動有點不滿：“別說話了，看風景是要用你的眼睛，而不是你的嘴巴。”

    紫蘭心委屈起來：“可是……人家都已經在那幢樓裏悶了七百年，除了我妹妹外，都沒有人可以說上幾句話，再說我也沒有眼睛……”

    寂山子歎了口氣，紫蘭心說別的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但這句話裏透出的孤寂卻深深打動了他的心靈，兩千多年來，他一直被鎮壓在鎮神洞的潭底，除了孤寂外，更要忍受每時每刻的煉形之苦，那種滋味，是他這餘下的生命中再也不願去嚐試的。

    “沒有眼睛……咦，那你怎麽能夠看見那些東西的？”左動問紫蘭心，他與這兩個沒有本體，隻剩下元神的靈魂交流非常簡單，隻要在心裏默想就能夠互相溝通。

    “我的元神差不多已經快修煉成‘幻嬰’，雖然和真正的元嬰有很多差距，卻也可以借助它來探知外麵的東西，和眼睛看到的也差不多。”

    左動點了點頭，元嬰是什麽東西他知道，以前隻以為那隻是一種神話傳說，現在才知道還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

    在中馬大街的一處拐彎處，他走入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

    幾個打扮得非常前衛的年輕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左動從他們身旁經過，其中一人低聲道：“左哥，鐵哥就在內間等你。”

    左動沒有轉頭，好象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紫蘭心訝然發問：“他們是在和你說話嗎？”

    “嗯，沒錯，這幾個人是我黃老門的成員。”

    他進入一個包間，裏麵一個身形雄偉如山的男子正坐著等他，左動一把搶前，聲音裏透出一點擔心：“鐵哥，吳老呢？”

    這個雄偉男子自然就是黃老門中除吳老外的第二號人物鐵俊，他的臉骨相當粗橫，一張漆黑的麵上不露半絲表情，看上去既沉著又強悍，一眼望去便知是能夠擔負大任的那種人物。

    但此刻，在聽到左動的問話後，他的麵上卻難得地露出一絲悲哀：“小動，你不要難過，吳老剛剛已經化鶴仙去。”

    “你說什麽！”左動握住他的手一緊，兩個太陽穴上的青筋暴了出來。

    他此刻的手力，即使是鐵俊也無法輕易消受，黑鐵般的麵上雙眉一皺，呼出一口氣：“小動，你的功力又加深了，看來吳老說的果然沒有錯。”

    左動隻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卻不是對鐵俊生出懷疑，鐵俊早就是黃老門中內定的繼任門主，更是左動最信的過人之一。

    “鐵哥，對不起，隻是吳老……”

    鐵俊目中悲傷之色更濃，頹然道：“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那日你遇襲後，晚上時分黃老門便遭到華玉等人的攻擊，事出倉促，且有些巫門中人參與，吳老在激鬥中被一個巫門中人所傷，此後傷勢一直不見好轉，今日下午時分終化鶴而去，但當時你手機怎麽也打不通，我一直沒有辦法通知到，是鐵哥沒有照顧好吳老，小動，你要怪就怪我吧。”

    左動茫然道：“鐵哥，你別這麽說，我……吳老有沒有留什麽話給我？”

    鐵俊皺眉道：“吳老的話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他竟然說要我不再管你，讓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還說你不是我黃老門中之人，該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為什麽會這樣？”左動愕然半晌，紫蘭心已偷偷竊笑：“哈，那吳老還算有見識。”

    “小傻瓜，你的天資骨骼，本就不該是混跡幫派之人，他不讓你繼續在黃老門中呆著，便是不想束縛住你的發展，免得以後你為此所累，你怎麽連這點都不明白。”寂山子沉默很久後，終於又開口了。

    鐵俊又歎道：“吳老說你生性淡薄世情，不該在黃老門中久居，這個世界何其廣闊，你應振翅高飛，去尋找屬於你的天地。”

    左動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若有所失地道：“鐵哥，不管怎麽樣，黃老門始終是我的家，雖然我不再是門中的人，但仍是大家的兄弟。”鐵俊昂然道：“說得好，小動，一世人兩兄弟，希望你仍能記住我們兄弟間的情分。”

    “華玉等人已經遭到懲罰，但吳老的仇還沒有報，我會為吳老討回一個公道。”左動忽然間恢複冷靜，一字一字地道，“陰巫派，它會為之付出該有的代價。”

    夜色終於完全降臨到n市的上空，窗外有星無月，大風掠過街道，響起嗚嗚的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