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五月五、女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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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瀠瀠的風劍,挾著三重玄功急速轟來。

    於是她退。

    蒙麵女子直掠而下,女兒的退,隻會讓她氣勢更盛,這一劍,必定能夠讓這丫頭斃命於此。

    由她帶入塵世的生命,亦將由她來結束。

    夏縈塵卻隻退了兩步,從身後驀地抽出一劍,甩手而出,寶劍劃出一道虹光,與淩厲至呼嘯的風劍驟然一撞,便被彈飛。

    風劍毫無阻滯,直刺而下。

    夏縈塵卻已定在那裏,雪劍劃出一圈又一圈的氣痕。

    剛才被她擲出的是雷劍……母親插在地上的雷劍。

    她連退兩步,就為了擲出雷劍。

    雪劍閃電般劃出七道劍痕,布下七重冰晶。隻聽砰砰砰砰砰砰砰的七響,風劍已勢不可擋的擊破七重冰晶,擊向她的胸口。

    夏縈塵一劍刺出。

    明明顯得很慢,卻又刹那間點在風劍的劍尖。

    兩支寶劍劍尖相撞,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夏縈塵微踏半步,衣裳倒勒,蒙麵女子卻是淩於空中,嬌軀與風劍形成一條直線。

    畫麵在這一刻仿佛被定格一般,緊接著卻有無形劍風,以相撞的劍尖為中心,一波又一波的擴散,直卷得兩人的衣裳呼呼亂響。

    而雙劍相交的鏗鏘聲,直到這時才響了起來,“鏘”的一聲,驚天動地。

    蒙麵女子麵巾脫落,與縈塵極是相似的臉龐略有些動容。夏縈塵明明處於劣勢,卻是退步、拔劍、擲劍、再布七重劍氣,以雷劍和七重劍氣減弱她驚天的劍勢,再以殺意衝撞殺意,以氣機鎖定氣機,一劍刺中風劍微小的劍尖。

    如此的一氣嗬成,如此的妙不可言。

    女子心中又妒又恨,這是她的女兒,但其過人的天分,卻似是梗在她生命裏的一根刺。曾幾何時,她也曾愛過她,寵過她,每天練劍回來,喜歡看到她那撲過來的笑顏,喜歡看到她天真可愛的表情,在每個晚上,為她講著各式各樣的故事,為她唱著溫馨而柔和的歌謠,哄著她慢慢入睡。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本是她最寵最愛的女兒,竟變成了她內心深處無法抑製的毒蛇,讓她恨著,怨著,那神秘的天賦和驚人的才華,就像是撕咬著她內心中所有母愛與溫情的毒牙。

    金天玉蟾!

    金天氏一族當年最出色的女子,流明侯的妻子。夏縈塵的母親。

    劍尖相交,劍氣頓竭。金天玉蟾怨毒地冷笑著:“這就是你的本事麽?盡是些雕蟲小技。”意欲借力縱起,再施殺招,忽要讓這孩子斃命於此。

    夏縈塵淡淡地道:“這倒未必。”雪劍忽地一轉。

    兩人的劍尖突然錯開。

    這一招,大出金天玉蟾意料,原本就是彼此對撞,殺氣相博的雙劍。劍身在摩擦中交錯出火花,劍尖同時衝向對方的身體。

    她竟是要同歸於盡?金天玉蟾大驚失色。

    這種情勢下,無論做什麽也來不及了。風劍帶出青色的光華,刹那間點在夏縈塵的胸口。夏縈塵的雪劍卻在空中頓了一頓,刺入金天玉蟾的小臂。蛇一般穿入她的胳膊,快速一挑,金天玉蟾持劍的右手,竟被整支卸下。

    金天玉蟾慘哼一聲,栽倒在地。

    夏縈塵雪劍一甩,斷去的手臂帶著風劍飛上高處,濺出豔麗的血花。她卻輕飄飄的掠到金天玉蟾的身後,晶瑩的劍氣,輕輕架著其母的咽喉。

    金天玉蟾跪坐在地,捂著被冰晶凍結的斷肩。她的肺腑已被寒氣重創,連用劍的手臂都已失去。她苦澀地道:“你的胸口,藏著什麽?”

    夏縈塵麵無表情的,將左手伸入胸兜,取出一物。

    神秘的月光由之而現!

    “暗月晶?!”金天玉蟾慘然地笑著。

    當然是暗月晶。唯有陰陽家秘傳三寶之一的暗月晶,才能擋住她如此驚人的一劍。她本已算定,就算女兒用出這般同歸於盡的招式,但她這一劍必定能夠將女兒穿胸而過,再以劍氣強行破壞其心肺,而女兒的劍最多隻能在她的身體上留下一個窟窿。讓她受一些傷。

    但她卻沒有想到,女兒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她同歸於盡。

    風劍帶著斷去的手臂飛到高處,觸發了一處禁製,引得五雷轟下,將斷臂轟成齏粉。青色寶劍在雷擊中發出鏘響,直落而下,鏘的一聲,插在玉台之上。

    金天玉蟾慘然地笑著、苦澀地笑著。苦苦修煉了這麽多年,臨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夢,這就是她為之奮鬥的結果嗎?

    五月五之子,男害父,女害母。

    “殺了我!”金天玉蟾嘶聲道。

    夏縈塵卻隻是慢慢地收起雪劍。

    “你終究是沒有這個膽子麽?”金天玉蟾已是不想再活下去。

    夏縈塵卻隻是冷冷地立在那裏,道:“我、沒有你那麽無聊,也沒有你這麽無情……我和你不一樣。”

    金天玉蟾抽搐著,顫栗著,敗在自己女兒手中,原本已是令她痛苦,隨之而來的空虛感,更是深深的折磨。

    她喘著氣:“你到底下去……去見那個人。”

    夏縈塵眉頭微挑:“誰?”

    金天玉蟾道:“你看到她,自然就知道了。”

    夏縈塵道:“我沒有那個興趣。”

    沒有那個興趣?金天玉蟾笑得更加悲涼。

    夏縈塵靜靜地看著她。

    金天玉蟾歎道:“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麽要離開你們?就是因為那個人!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找上你?也是因為那個人。我現在才知道,對於她來說,我不過隻是個供你磨礪的踏腳石,也許從一開始,她要的就是你。畢竟,你身上才流著她的血脈,不是我。”

    夏縈塵動容:“你說的,到底是誰?”

    金天玉蟾抬起頭來,緩緩地道:“到了底下,見到她,你就知道了。如果你真的不像我這樣無情,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同情,那就帶著這三支劍,到底下去,不要讓我的失敗……變得毫無價值。”

    夏縈塵沉默良久,然後才拾起了雷劍和風劍,來到玉台的邊緣。

    ——“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離開你們?”

    ——“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找上你?”

    ——“畢竟,你身上才流著她的血脈。”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

    對於這一切,以及在這一切背後所隱藏的秘密。難道自己就真的不想知道嗎?

    仿佛隻是為了舒緩一下內心,她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縱身躍下。

    冥冥之中,似乎有著某個聲音在引導著她,在對她說:——“在這裏,我就在這裏……”

    ***

    夏縈塵已是離去。廣場一般的玉台,變得空空曠曠。

    金天玉蟾跪在那裏,淒涼地笑著。隻覺得份外的空虛。自己拋夫棄女,舍棄了所有的親情,臨到頭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和你不一樣。”

    ——“我不像你這麽無聊。”

    淪落成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更加的怪她恨她,然而,在這份空虛與悲憤的背後,竟然又藏著一份自豪。

    她終究還是自己的女兒,雖然自己早已遺忘了身為母親的感覺,但在這一刻,竟也會因為她的長大而滿足。失敗的感覺固然痛苦,但正因為這份失敗,拋開所有的執著之後。才突然覺察到,原來她所追求的,對她來說也不是那般的重要。

    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離開家,又會是什麽樣子?

    也許縈塵。也會像召舞一般,天天真真,無憂無慮的長大。

    也許她兒時那可愛的笑容,依舊能夠存留下來。

    縈塵……召舞……

    這兩個孩子與所謂的劍道,到底哪個,真正值得她全身心的付出?

    她慘然的笑著。淒涼地笑著。

    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麽久,才發現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不過是個虛無的泡沫。

    如果自己現在回到她們身邊,她們還能夠接受她麽?

    ——“我和你不一樣。”

    ——“我不像你這麽無情。”

    剛才那一劍,女兒明明是有機會殺死她的。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下手。

    在內心深處,她對她終究還是有著感情,有所依戀的?

    金天玉蟾捂著斷臂,艱難地站了起來。

    雖然想要留下,但她覺得自己已是沒有臉再在這裏,等她的女兒回來。

    失敗的後頭,殘留下來的唯有空虛和悔恨。

    也許,過些日子,當自己調整好心情,還能再回到她們身邊。

    那個時候,她們又是否會歡迎她?

    金天玉蟾強提勁氣,躍上一塊玉台,準備離去。

    上方卻傳來一聲嬌叱:“死女人,受死!”五彩交錯、殺意凜然的勁氣壓頂而來。

    金天玉蟾大吃一驚,驀地抬頭,卻已無力閃避。

    挾著五彩玄氣的拳勁破空而下,刹那間擊中她的身體,所用的,正是結合了五彩靈巫順逆法的“金蟆吐耀”!

    隻聽“嘭”的一聲,金天玉蟾帶血拋飛,撞在玉台之上,香消玉殞……

    ***

    在夏召舞出手襲擊的那一刻,劉桑想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

    也許這個女人該死,但無論如何都不該由小姨子來殺她。

    但是夏召舞一看到這女人,就氣從中來,這女刺客曾闖入侯府,一劍刺傷她的父親,差點讓她父親死在那裏。而現在,這個女人與姐姐鬥劍,剛才還能夠聽到寶劍相交的鏘響,但是此刻,這個女人顯然是受了重傷,姐姐卻是不知所蹤。

    兩位宗師級高手的鬥劍,一個雖然受傷,卻活了下來,那另一個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她簡直不敢去想象。

    新仇與舊恨,讓原本就衝動易怒的夏召舞連想也不想,在急縱下來,照麵的那一瞬間,立時施出殺招。

    一拳擊殺“女刺客”,夏召舞翻個筋鬥,落了下來,左看右看,俏臉蒼白:“姐姐呢?”

    劉桑與胡翠兒隨之躍下。

    劉桑看了看周圍,繞著玉台邊緣轉了一圈,道:“娘子應該沒事。”

    夏召舞道:“你怎麽知道?”

    劉桑道:“地上有血,但看這情形,血跡是來自同一個人,並不是兩個人的血跡。這個女人斷了一臂,將她斷臂的自然是娘子,也就是說,這血是她一個人的。”

    夏召舞道:“但像她們這樣的高手,單是用劍氣就可以殺人,不一定要有傷口,也許姐姐雖然砍斷了她的手臂,卻也被她打飛,掉了下去……”

    劉桑道:“但是雪劍、雷劍、還有這個女人用的風劍都不在這裏,娘子怎可能會帶著三把劍掉下去?進入這裏前,娘子手中可是隻有雪劍的。”

    胡翠兒笑道:“也就是說,夏姐姐是在打敗她,搶了風劍和雷劍後,才離開這裏的。不過我們來的路上並沒有看到她,應該是到底下去了。”

    夏召舞這才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隻要姐姐沒事就好。不由又恨恨地瞅了地上屍體一眼,見這女人雖然死去,雙目卻依舊睜著,像是死不瞑目,很不甘心的樣子,想起爹爹被她一劍重傷的事,恨不得衝上去再給她兩腳。

    劉桑卻是看著這個女人的容顏,沉默一陣。

    夏召舞隻知這女刺客是敵人,自然不會去想太多。

    劉桑看著她與娘子、小姨子相似的容貌,卻是更加的確定,這女人隻怕真的就是嶽母大人。不考慮她們彼此之間的對立關係,三個人若是一同走在外麵,隻怕誰都能看出她們是母女。

    他歎一口氣,來到小姨子麵前,張開雙臂。

    夏召舞瞪他:“做什麽?”

    “沒事,”劉桑踏前一步,抱了抱她,“就是安慰一下你。”

    “變態。”夏召舞一腳抬起。

    劉桑捂著要害倒了下去,欲哭無淚……居然踢人這種地方,你說誰是變態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