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麽多事情，曦蓉也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把自己內心最陰暗的東西說出來，也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曾經自以為是，覺得隻要能救活風華少，所作所為皆是正確，結果連辯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自己，就算風華少複活又怎麽可能再接受自己？

    自己雖說是閬風師尊，卻活得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到頭來，竟連那魔界的魚娘都不如！

    魚娘雖然與雲憶有仇怨，卻也知道報答自己在閬風的恩情，也在最後為了報答夢彤的恩情為夢彤擋下那劍，她是這般的有情有義，更是襯得自己無地自容。

    “曦蓉，特來向神尊請罪！”曦蓉雙膝一屈，頓時就給雲憶跪下了。

    “曦蓉，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起來。”雲憶上前剛要扶，隻聽得陵雪清了下嗓門道，“神尊莫扶，若是你不讓她這般做，她隻會心中更加愧疚才是。”

    陵雪永遠記得，當年永清以陸晚的性命要脅自己交出雲憶的時候，曦蓉是在場，也默許的。

    此事她知道，那後麵的事，估計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這個看上去和藹可親的女師尊，其實並不像她表麵看上去的這般陽光善良。

    陵雪倒也想聽聽，曦蓉這般為虎作倀，又有什麽原因。

    “曦蓉對大家都曾犯下了重錯，根本無臉繼承掌門，現在神尊前來，我願意立即交出掌門之位，任由神尊處置。”曦蓉點頭道。

    “交出掌門？你是要讓閬風基業毀於一旦麽？”陵雪接過話道，“曦蓉師姐你跟著昊風多年，對派中事務頗為了解，你不想做掌門，難道還有比你更適合的弟子麽？”

    “不是，還有陵雪師弟你麽？”曦蓉早就想好了，把掌門讓給陵雪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為人耿直，又一身正氣，必會帶領閬風變得更好。

    “唉，師姐你有所不知，當年我被那龍鳴劍所傷的宿疾還在，時不時就心慌氣短的，這樣的身體哪裏適合做掌門啊？”陵雪假裝咳嗽了幾聲，他可一點也不想當掌門。

    “啊？宿疾？要不你讓……”雲憶話沒說完，就看著陵雪對著自己使了個眼色。

    這意思，是要讓自己順著他的話說麽？

    “嗯哼，是啊，我看陵雪身體還需要多休養才是，這掌門之位由曦蓉你來擔當再好不過。”雲憶反應還算快，當下就接了過去。

    “我知道師姐你心地善良，之前做那些事也是無奈之舉，這樣吧，你若是把一切和盤托出，想法取得神尊的原諒，我想，既然神尊都不計較了，那麽大家也不會再多計較，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做掌門了吧。”陵雪出了個主意道。

    神尊這個梗，還真是好用，在閬風裏隻要甩出來，誰都得服！

    “好，我這就如實告訴神尊，之後要殺要剮，悉聽神尊發落！”曦蓉沉默片刻，便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來：

    曦蓉未入閬風前，是一個小門派的女弟子，她有一個青梅竹馬仰慕已久的師哥，名為風華少。

    因為曦蓉和風華少都是孤兒，又年齡相近，所以他們的感情特別深厚。

    風華少把曦蓉當妹妹般嗬護備至，總是幫助她擋住一切風雨，導致那時的曦蓉變得恃寵而驕，不專心研習武學，反倒天天在外麵惹事。

    直到有一天，曦蓉得罪了一個妖魔，被人找上門來，一夜之間，派中上下百來號人口，皆數滅門。

    風華少將曦蓉藏在缸內，自己卻在缸旁被妖魔洞穿了胸脯，幸得他用最後的法力護住了曦蓉的生氣，這才讓她得以逃生。

    經此大難的曦蓉痛定思痛，決定要用盡一切辦法複活風華少，並為派中人報仇，這才萬水千山來到閬風之中，開始了刻苦的修煉。

    曦蓉天資聰穎，進步很快，她很快就學會了閬風秘術，也順利追蹤到了妖魔的住所，一年後成功地將對方絞殺，為當地除去一害。

    唯獨這複活死人，昊風總是搖頭，他說除非服下煉神丹成為仙身施法為之，不然根本無能為力。

    當時的曦蓉也灰心過，也想過離開閬風，可昊風言之鑿鑿說閬風收集天下秘辛，若是閬風沒有辦法其他門派也別無辦法，隻要假以時日必可以誠意感動天地。就是這句話，無疑像一團烈火，在曦蓉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沒多久，陵雪加入了閬風，又過了數年，陵雪帶回了雲憶，昊風總算是把他的驚天計劃，全數告訴了曦蓉，並要求她進行配合。

    曦蓉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麽，惡人會由永清和昊風來做，她所要做的，也就是想法穩住陵雪，對雲憶的遭遇充耳不聞罷了。

    想到風華少很快就要回到自己的身邊，又想到自己並沒有成為親手實施的壞人，曦蓉點頭應允了。

    杜威龍和劉海找雲憶挑釁這事，雖然不在昊風和永清的計劃之中，但這龍鳴劍妖化斷臂之事，倒正好成為他們用來囚禁雲憶最好的理由。

    當然，就算沒有這事，雲憶也會被會其他的理由囚禁，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證煉神之事的順利進行。

    就在快要接近煉神的數個夜裏，曦蓉不止一次夢到過風華少滿是哀傷的麵孔，曦蓉卻誤以為這是風華少快要重生的預兆，這種欣喜讓她的負罪感全無，也讓她忘記了逆天的危險，直到，煉神大火熊熊燃起的那刻。

    在那火光中，曦蓉的的確確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風華少，而且他還伸手要帶自己走，曦蓉想都沒想就跟著他，於是被困進了夢彤的迷花之境中。

    之後，想到大戰將至，魚娘將曦蓉放出了迷花之境，曦蓉這才知道，這些日子和風華少共度的美好時光，不過是幻夢一場。

    臨行前，魚娘告誡曦蓉，複活死人是逆天的事，凡人根本無法做到，煉神更是大逆不道的事，是會遭天譴的。魚娘好心勸她不要再執迷這件事，趕緊去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難，萬萬不要像自己這般，苦戀不得，耽誤了一生。

    魚娘所說之人，正是陵雪，說到動情處，頓時淚眼漣漣。

    同是天涯淪落人，曦蓉的苦，魚娘最懂。

    也正是懂，魚娘不希望曦蓉再走自己的老路。

    “複生死人本就是逆天，煉神更是大逆不道，我曦蓉為了一個錯誤去犯另一個更大的錯誤，甚至不惜搭上閬風全派人的未來，根本罪不可恕。”曦蓉說到這裏，渾身都劇烈顫抖起來，隻能不住對著雲憶磕頭，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人一旦清醒，回憶起當初的決定，往往有如被鬼附身般，光是後怕都能驚起一身冷汗。

    曦蓉不怕死，可是，她想到如果真的煉神成功，整個閬風都會遭到天譴，到那個時候，不但救不回風華少，還要搭上更多人的性命，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好在夏孤鴻能夠明辨是非，及時出手阻止了煉神這場鬧劇，雖然他表麵上殺了昊風，又登上掌門之位是大逆不道的叛徒之舉，細想來全是為了閬風大業，反倒是智者所為。”雲憶聽得曦蓉的過往，也不過是個苦情人的悲劇，心中早沒有了半點責怪。

    隻不過，心中又多出了一份對夏孤鴻的惋惜和敬重。

    “神尊所說極是，我們這些師尊雖然平日以尊長自稱，在如此大局麵前，卻還遠不如一個弟子看得通透。”陵雪非常認同雲憶的這句話，煉神這件事，雖然他不是主動方，但也脫不了幹係。

    如果一開始昊風提出建議的時候，他就拒絕並把雲憶直接帶離閬風，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發生了吧。

    “所以，夏孤鴻為了閬風獻出了生命，他的遺願就是把閬風發揮光大，曦蓉你真的忍心辜負他的願望麽？”雲憶話鋒一轉，伸手扶住了曦蓉道，“別磕了，死人無法複生，生者還要繼續，你現在貴為閬風掌門身負重責，莫讓弟子為你額頭上的傷痕多有猜測。”

    “可是神尊，我當這個掌門，心中有愧啊……”曦蓉本不想起來，無奈雲憶稍微用上一點神力，就可以讓她身體不受控製直接站了起來。

    “曦蓉，你就聽神尊的吧，隻要你把閬風管理好了，就可以告慰夏孤鴻了。”陵雪跟著道，“至於你那位風華少師兄，我想他的在天之靈看到你的努力，也會為你高興的吧。”

    “風華少師兄……嗯……”曦蓉抬起頭，望著雲憶道，“謝謝神尊你肯給我機會，我曦蓉一定會努力，不讓你和閬風上下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