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雪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不再說話似乎是若有所思。沉默一會後，他終於開口道，“唉，你這丫頭，為師真是拿你沒辦法。”

    陵雪本想硬著心腸要讓雲憶樹立她的威信，這才幾番拒絕讓雲憶和自己以師徒相稱，雖說如此，他的心裏何嚐不想和雲憶像以前那般說話？眼見雲憶打定了主意，處處盯著機會要叫自己“師父”，他也不得不向這個鬼靈精怪的徒弟投降。

    “嘻嘻，師父，你早這麽說多好，我剛才在曦蓉師尊麵前裝了半天神尊的架子，累都累死了。”雲憶瞅瞅四下無人，索性大了膽子就抱住陵雪的手臂用臉在上麵蹭了蹭，“好久沒聞了，嗯，師父身上的檀香還是這麽好聞。”

    閉了眼深吸幾口氣，雲憶的思維頓時回到了小時候，那些和陵雪日夜相伴的歲月裏，無憂無慮，輕鬆愉快。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個調皮。”陵雪哭笑不得摸了摸雲憶的腦袋道，“就算你神尊的威嚴不要了，你也不怕你的情郎吃了醋？”

    陵雪本是逗弄之語，卻突然驚覺到這話會戳中雲憶的要害，一時語塞，趕緊道歉道，“對不起，憶兒，為師不是故意的。”

    在陵雪的印象中，無痕在雲憶去東海魔眼的時候就已經喪命了，縱使景初已經被消滅，但故去的人命，雲憶是無力回天的。

    雲憶就算看上去再樂觀，心中定然也是無比悲傷，陵雪生怕自己的話會變成壓垮雲憶的最後一根稻草，自然心中會無比自責。

    “師父，你想多了，無痕才不是那種愛吃醋的人呢。”雲憶說完看著陵雪依然緊皺著眉頭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

    也是，陵雪之後就去了閬風，他並不知道自己找到無痕的事。

    陵雪一定是以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才會如此忐忑不安。

    師父就是師父，處處都為自己著想，生怕傷了自己的心，自己真的好感動。

    “師父，別緊張啦，無痕其實並沒有死，我已經找到他了。”雲憶伸出手指點在陵雪的眉心，試著撫平那些皺紋，“唔，你可不能皺眉頭了，再皺就要變老了。”

    每每看著陵雪難受的模樣，雲憶的心中總是忍不住心痛，特別是在知道陵雪和婉霜的苦戀之後，這種感覺更是強烈。

    原來，陵雪師父竟然經曆了這麽多的痛苦往事，而這些都是自己以前根本不知道的，而且即使身為神尊，也無力改變些什麽。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能看著我的徒兒變得如此優秀，為師便是死而無憾。”陵雪心中石頭落下，欣慰道，“好在無痕吉人自有天相，憶兒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還不速速回去陪他？”

    之前，陸晚在陵雪麵前，黑白顛倒說了無痕不少壞水，當時陵雪一度以為無痕真的是別有壞心的妖魔，而陸晚是深愛雲憶卻被挑撥離間的人，眼見親生孩子受此委屈視同親生孩子的徒弟又被迷惑，他自然對無痕有極大的不滿。

    見到雲憶回來的時候，陵雪以為是雲憶迷途知返，便要趕緊安排雲憶和陸晚的婚事，現在想來，根本就是可笑至極。

    那天的陸晚，分明是心魔深種，若他早點知道實情，又怎麽會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就算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就算他的心願是讓這兩個孩子在一起，可他也不能在發現真相的時候，眼睜睜讓雲憶跳進這麽一個坑裏！

    “師父，你對我的好，無痕對我的好，憶兒我都會牢記於心。不過，現在無痕有些事暫時不能脫身，人界又很是太平，我現在就想陪著你段時間，盡盡孝心，這樣你都不同意麽？”雲憶聽到陵雪要讓自己走，故意生氣問道。

    “原來憶兒你早有安排，對不起，是為師誤會了。可是，這待在這閬風陪我這個凡人，若是人界有什麽變化，你要怎麽辦？”

    “放心啦，我們已經做下了觀微結界由朱雀查看魔界動態，其他神獸也會幫助我觀察人界動向的，就算有事我禦風也來得及，不會誤了事的。師父，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不要這麽杞人憂天好不好？”

    雖然以師徒相稱，雲憶想像小時候一樣和陵雪親密無間，可是，潛意識裏她又希望陵雪能承認自己長大了的事實，給予自己更多的支持。

    “好，好，好。”陵雪心中已然知道了大半，點頭道，“憶兒，那我們約定，隻要你當著別人的麵，不再和我以師徒之名相稱，為師就答應你的要求，如何？”

    繞來繞去，陵雪都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雲憶不在乎的事，陵雪必須在乎，這是他為人師的責任。

    陵雪知道雲憶心性單純，率真可愛，她對於人神之別看得不會太重，但陵雪也知道人心的複雜，若是他人看到神尊和自己還以師徒之名相稱，難免心中會有想法。

    神太過和凡人親近，神尊會失了在人界的威信；人太過和神親近，他人會以為此人別有用心，想拿舊事做文章，無論哪種，都為不妥。

    唯有保持距離，禮儀相待，哪怕是維持一種看上去有點冷冰冰的君臣關係，才是最好的辦法。

    陵雪本來怕自己和雲憶太過親近，雲憶若是習慣了難免在外人麵前也無法掩飾，便想到無論何時何地刻間拉開距離的辦法。眼見兩個人真情難掩，強行壓抑太過難受，索性便以條件交換為代價，來委婉讓雲憶接受這個提議。

    “隻要師父私下還認我這個徒弟，憶兒肯定答應你。”雲憶一拍腦袋道，“對了，等我回去和朱雀學會傳音密音，師父你就再也不有擔心了。不過在這之前，在這閬風之中，我隻想和師父，好好單獨待上段時間。”

    陵雪當然知道這待上段時間的意思，想必是雲憶要和自己去童年時看過的風景，再重溫下當年的回憶吧。

    “你這丫頭，唉，依你好了。”陵雪嘴裏吐出的是歎息，心中洋溢的卻是一種別樣的喜悅，“說吧，接下來，你想去哪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