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來呀,搶鐵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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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無話。

    次日,大家早早起了,合灶做飯,做了滿滿三大鍋稠粥。

    除了霍五、石頭帶著鍋,牛大郎也背著一口鍋,隻是昨天沒用。

    石頭與虎豹兄弟、牛家三子幾人,不是青壯,就是正能吃的少年,對比昨晚的稀粥,再吃今天的稠粥,都是分外滿足。

    就是妞妞、小凳子兩個孩子,餓了一晚上,也無需人哄著勸著,吃得抬不起頭。

    霍大伯、霍六嬸見大家吃的歡快,胃口跟著好了不少,多喝半碗粥。

    霍五、霍寶父子更不用說,毫不客氣的獨自占了一鍋粥。

    睡的好,吃的飽。

    又有了目的地,南山村眾人不見昨天的淒楚,看著精神頭都不錯。

    賈源驚詫霍寶的飯量,也留心眾人,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霍家眾人有倚仗,舉家南遷,卻井然有序,不見狼狽。

    出發前,霍五吩咐霍豹、牛清兩個先行探路。

    “都機靈些,人多就躲點兒,人少套套話;遇到人敢動手,也別縮手縮腳的,丟老子的人!”

    兩人應聲去了。

    剩下眾人將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也出發了。

    霍寶強先一步將自家那口鍋背上,不肯讓老爹受累。老爹昨晚上沒咳,可到底是大病初愈,又是步行趕路。

    別人看在眼中,隻當兒子孝順,舍不得老爹背十來斤重的鐵鍋。

    霍五可是曉得兒子身上還背著七十二斤份量的紫金鐧,就是父子兩個的口糧,那十來斤小米,也在兒子身上背著。

    兒子有孝心,可當爹的也心疼兒子。

    隻是沒等霍五說什麽,霍寶已經先走一步。

    賈家兩個少年、妞妞、小凳子也都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頭。

    “霍大哥吃的真多,什麽時候我也這麽能吃就好了!”賈代善滿眼崇拜模樣。

    霍寶看了一眼,這年頭飯桶都有人羨慕了?

    “我想同史大叔學射箭,史大叔嫌我力氣小,說是等我一餐能吃三碗飯時再教我。”

    賈代善小嘴不閑著,巴巴的將緣故說了。

    “學射箭,你爹不送你讀書嗎?”

    “送了,可我拿起書就腦殼疼,兩年了都沒認全字兒,我爹說我這是隨根兒!嘻嘻,大伯說過,我爹小時候也笨!”

    “二弟,混說什麽呢!”賈代化見堂弟越發沒樣子,說起長輩來,忙喝止。

    賈代善吐了吐舌頭,又帶了幾分得意道:“我大哥讀書好,在族學裏數一數二,去年就過了童生試,要是去年有院試,我大哥就是秀才了!

    “二弟!”賈代化明顯是老實孩子,受不得堂弟這吹捧,小臉都紅了。

    霍寶望向賈代化,真心稱讚:“看來代化弟弟學問壘實,要不然尊師也不會允你下場。十二歲就過縣試、府試,這要是在北地,就是為人矚目的神童;就是金陵,繁華富裕、文風鼎盛之地,想來也當不差了。”

    “當不得霍大哥讚,運氣罷了,霍大哥打算何時下場?”

    “我無心舉業,胡亂讀了兩年書就丟開手了。”

    “……”

    賈代化窘迫,一時不知怎麽接話。

    昨晚霍家子弟都練習武事,隻有這位斯斯文文坐在一邊沒動,又是這般談吐,對科舉也懂行,任是誰見了,也隻當他是向學少年。

    “霍大哥也不愛讀書,真是太好了,要不要同史大叔學射箭?史大叔能拉一石弓,到時咱們就是師兄弟!”賈代善聽了眼睛一亮,湊了過來。

    “寶叔是力士,以後能拉兩石弓!”妞妞覺得小寶叔被小瞧了,忍不住開口。

    “哈哈,妞妞曉得什麽是力士麽?不是力氣大了就是力士,得有一牛之力才能被稱力士,一牛之力可是五百斤!在軍營裏,力士起步就是屯長!”

    “寶叔就是力士,我瞧見了,牛清叔那樣的寶叔舉起來就扔了!”妞妞大聲說到。

    她還看見了寶叔輪殺豬板一下就把那些壞人拍趴下,可六嬸子早悄悄囑咐了,不要當別人說那些壞人的事。

    “霍大哥那麽厲害?!史大叔說的對,飯量大力氣就大。那個老虎是不是也有把子力氣,瞧他早上也吃了三大碗!”

    “嗯,不止老虎,石頭力氣也不小。”

    “你們家可真厲害,這麽多力氣大的!”

    “我爹跟我二叔說了,霍家太爺是力士,能開兩石弓……霍家兒孫隨了霍太爺,個個有把子力氣,這個旁人羨慕也沒用!”小凳子半天沒插上話,忍不住學舌:“還說小寶叔不是人……”

    嗯?

    大家齊齊望向小凳子。

    妞妞忍不住撅起嘴巴:“牛大叔說寶叔壞話,壞!”

    “我爹沒說小寶叔壞話!我爹說,小寶叔是星星,投胎到你們霍家,還說你們霍家祖墳冒青煙了!”

    童言稚語,聽得人忍俊不禁,卻也沒人往心裏去。

    等走了五、六裏路,兩個小的走不動,霍寶就停了停,等後頭人跟上。

    這會兒功夫,探路兩人匆匆折返回來,臉色都不好看。

    “不能走官道了,官兵在前頭設卡,劫掠錢財!”

    “聽說是曲陽縣有人昨夜開了城門,迎了白衫軍,曲陽縣裏的百姓就都往外跑,那些官兵好像就是攔那些出城的人,全部攜帶留下,還要另收過路錢,好些人連衫子都給剝了;對進城方向的,倒是也搜了,過路錢也要,可看著沒那麽狠。”

    “路卡有多少人手?”霍五問道。

    “不多,我們遠遠數了,就十來個,可都提了刀,沒人敢不給。”霍豹回道。

    昨天南山村諸人剛親身領教過官兵殘暴,又都背著“殺官兵”之事,哪裏願意往官兵身邊湊,紛紛張羅著繞路。

    賈源眼神微動,也沒提出異議。

    眾人就下了官道,沿著林間小路南下。

    霍豹、牛清領路,其他人中間,霍五、霍寶父子押後。

    “聽出什麽沒?”霍五小聲問兒子。

    “路卡不像官兵設的,多半是白衫軍冒官兵設的,為的是錢財,也為了做個‘前車之鑒’,恐嚇沒有出城的人別出城。”

    “你爹我走南闖北十餘年,妖魔鬼怪見多了,才有這點見識,小寶這眼力,不比你爹我差了。咱們老霍家,怕不是真的祖墳冒青煙了!”

    “賈二叔……應該也聽出來了。”

    賈家三人是身家清白的士紳子弟,昨晚躲的是白衫軍,遇到官卡,完全可以舍點過路費,大道直行,賈源卻選擇了大家一起繞路。

    “賈二算是個明白人,我早年路過金陵,聽過當地有個大戶賈家,家裏良田萬畝,還出了好幾個當官的。就是不曉得賈二與那個賈家,是同族還是同姓。”

    “當是同族,兩個小的都在族學讀書。”

    “長房長孫定了商家女,出門也沒有下人,估摸是沾不上光的遠支。”

    這小路雖偏僻,可沒走出幾裏地,就遇到意外。

    遠遠的,霍寶就聽前頭有人喊:“打劫!”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忙往前跑去。

    小孩胳膊粗細的樹苗做路障,六、七個破衣爛衫、麵黃肌瘦的人,拿著鋤頭、菜刀、棒子做武器,都是一臉見鬼的模樣。

    小路彎彎曲曲,這些人是對著領路的霍豹、牛清喊的,沒想到後邊呼呼啦啦又跟出來一堆人。

    這些人嚇得縮頭縮腦的,拿著菜刀那那個都哆嗦,看清楚老人孩子占一半才又不抖了。

    “老大,他們有鐵鍋!”

    “兩口鐵鍋!”

    “三口,那小子也背著呢。”

    這些人被鐵鍋壯了膽子,虛張聲勢起來。

    “搶劫,快留口鐵鍋,不對,留兩口!”拿菜刀那小子就是剛才喊搶劫的,揮著菜刀做恐嚇狀。

    就這幾顆菜,看得大家都哭笑不得,就是兩個小的,臉上也隻有好奇,沒有畏懼。

    南山村眾人都望向霍五。

    “大郎、石頭你們六個上去試試。”

    大家連背著的行李也沒上,就衝了上去。

    牛大郎年紀最大,纏著的雁翎刀跟個棒子似的,直接衝拿菜刀那小子去。

    那小子嚇得連退了幾步,還是被追上,一棒子就打懵了。

    除了牛二郎,其他幾個都是昨天殺過人的,人都殺過了,打人自然是小菜一碟。

    沒有什麽章法,隻憑著力氣和猛虎出籠的氣勢,就是壓倒性的勝利。

    片刻功夫,幾個新劫匪就都在地上躺著了

    “哎喲,哎呦……”

    “嗚嗚……”

    “你們怎麽打人呢?”

    不像是搶劫的,倒像是被搶的。

    霍五上前撿起為首那人的菜刀,在手心中拍了拍:“哪個村的?”

    “田……田家莊的……”

    “陵水縣那邊的,怎麽跑曲陽來了?”

    “知縣老爺曉得佛兵要打陵水,怕守不住,就派兵進村,燒屋子,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抓了去城門外做肉牆,我們幾個怕死,就跑出來了,著急忙慌的,背著口糧,沒帶鍋,都吃了四天生米了……”

    “白衫軍三天前占了陵水。”

    “啊?!啊!太好了,我們能回家了,我們能回家了!”那人一蹦三尺高。

    “嗬!方才做肉牆你怕白衫軍,現在怎麽不怕了?”

    “怕甚?佛兵不傷百姓……先頭怕的也不是佛兵,就怕縣兵打不過佛兵,拿我們的腦袋充數。”

    “……”

    想要鐵鍋是沒有的,不過霍五也給這些人指了個明路。

    “往北走幾個村都空了,想要鐵鍋你們自己撬去吧!”

    “哎,謝謝大哥,你可真是個大好人!”那小子歡歡喜喜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