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為難與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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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世界的曆史,與正史有大部分重合。

    《紅樓夢》第五十一回中,薛寶琴做十首懷古詩,第九首《浦東寺懷古》與第十首《梅花觀懷古》說的是《西廂記》故事與《牡丹亭》故事,這兩處則是杜撰,暫時放在一邊。

    前八首故事,皆有史可尋,時間從西漢到唐朝,講的是韓信平齊、赤壁之戰、馬援南征、大運河開鑿、六朝舊事、昭君出塞、馬嵬被縊等。

    懷古詩的寓意且不說,隻說這曆史是相同的曆史,霍寶就可以拿“曆史”來舉證。

    王朝亂世,多是豪傑揭竿而起,可得善終者少,最後改朝換代的多是他人。

    秦亡始於程勝吳廣起義,可建漢的是劉邦;漢亡始於黃巾軍,可替漢的是三國;唐亡始於黃巢起義,可接下來是五代十國。

    這就是農民起義軍的局限,如流沙席卷,舉了義旗,沒有義舉。對上無力抵朝廷平叛軍,對下失了百姓民心,如無根之萍、無水之源,注定灰飛煙滅。

    “無規矩不成方圓,別的地方管不著,曲陽白衫,總要當得起‘義’字。”霍寶道:“否則同流合汙,咱們行事都失了正,怕也不長遠了。”

    “就是該訂下規矩,白狗子是白狗子,咱們借了他們的名兒,可也不能真的當畜生!”鄧健痛快道:“曉得你是個有主意的,有什麽就說什麽!在曲陽這一畝三分地,咱們爺們說了算,要是在這兒還窩窩囊囊受氣,那還不如痛快地回家得了!”

    “侄子有些念頭,佛家‘五戒’可用,漢高祖‘約法三章’也可用,可都有不足。‘五戒’束縛教徒還好,用來約束士兵,就使得士兵失了血性;‘約法三章’又糙了,失了周全。到底該立下什麽規矩,侄兒再想想。”

    說到這裏,霍寶道:“濱江與曲陽唇齒相依,侄兒叫表兄傳話我爹過來,不單是為家事,也是為此事的緣故。”

    鄧健聽了,讚成道:“應該的,兩縣本為一家,就該同進退。”

    霍寶猶豫了一下,道:“表叔,咱們這兩縣之地經營的再精心,也隻是兩縣之地,要是州府那邊亂了,咱們這裏也難太平。州府與陵水擋在北邊,這兩處安定了,咱們這裏才是真安定。等咱們先商量個章程,趁著州府還沒拿下,正好往州府送信?”

    鄧健看著霍寶,神色莫名。

    霍寶坦然。

    “畫地為王”,自成一體,固然自在,可眼下不現實。

    兩縣之地,沒有天險、沒有地利,自己圈起來,經營再好,也不過是塊肥肉,旁人隨時可以吞下去。

    眼下不僅要借著白衫軍大旗,還在在白衫軍中合縱連橫。

    徒三已經是盟友,關係就要砸的更瓷實,總不能白送出去一萬五人手。

    “你還真是好外甥!”鄧健帶了幾分不滿。

    “表舅放心,曲陽這地界,隻有一個聲音。其他地方,自然是親近咱們的人說話好。”霍寶道。

    鄧健又輕哼了兩聲,倒是沒有說什麽。

    因看顧霍順與等霍五,霍寶叔侄當晚就留在了四方客棧這邊。

    霍寶跟秀秀借了筆墨紙硯,上麵除了之前提及的“五戒”、“約法三章”,少不得有寫了“三大紀律、八大注意”。

    佛家“五戒”先放一邊。

    “約法三章”使劉邦得到士紳階層擁護,最終得了天下,還成為漢律根基。

    “三大紀律、八大注意”則是提高軍隊戰鬥力與增強軍民關係的。

    這兩個糅合糅合,就能用了。

    “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百姓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這三條可用,可也不能直接用。

    “一切行動聽指揮”,就是“令行禁止”,這條本是應當的。

    “不拿百姓一針一線”這條也好說,畢竟白衫軍號稱“佛軍”,滅禍世妖魔,救世而來。

    大家要劫掠的是刮地皮的貪官、為富不仁的士紳,隻要有劫掠,就少不得劫掠中的燒殺搶奪,可以禁殺傷淫辱,可真要將全部繳獲歸公,就要引起群憤。

    人人都有私心,打仗就是衝著發財去的,斷人財路就如同殺人父母。

    “一切繳獲要歸公”,要加倆字“一切繳獲歸公分配”。

    再約定下大家都接受的分配製度,就圓過去了。

    三大紀律,怎麽加“約法三章”?

    添加第四條“殺人者死、淫人、傷人、偷竊者刑”?

    這前後不搭。

    這“約法三章”是戰後用的。

    “三大紀律”沒有強調戰時戰後,可實際上更貼合戰時。

    “啪啪”,敲門聲,打斷了霍寶思路。

    “寶叔,是我!”霍豹隔著門道。

    “進來!”霍寶起身。

    霍豹進來,眼神閃爍,隨後又回頭扶了門,往四下裏看了看,不見旁人,才小心關了。

    “鬼鬼祟祟的,這是作甚?”霍寶皺眉。

    “寶叔……”霍豹湊過來小聲道:“侄兒方才去看二叔了……正趕上二叔醒來,二叔回曲陽前……已經報仇……”

    “對方身份高?柳元帥的族人?鄉黨?”

    “是柳元帥的內侄,也是柳少元帥的舅兄!”

    怪不得霍豹如此緊張。

    這要是泄露出去,柳、霍兩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要是柳家那邊不為姻親報血仇,則失了威信;要是霍家這邊放下血仇,投了仇人,則是失了風骨。

    “此事還有誰知?”霍寶道。

    “隻有二叔、寶叔同我曉得。”霍豹道:“二叔在陵水沒有直接殺人,用了法子,外人隻當那人是溺亡……”

    可這世上事,隻要做過,就露了行跡,哪裏有真正的秘密。

    解決此事,最好法子是“死無對證”,一勞永逸,可能選嗎?

    霍寶之所以傳話老爹,除了公事,私事就是如何安置霍順。

    感情深淺放一邊先不說,隻說霍順身後還牽著霍大伯、石頭,邊上還有虎豹兄弟看著,必須要安排妥當。

    霍家總共就這幾個人,不能真的就此離心,分了陣營;可讓霍順入“白衫軍”,就算隻頂著虛名,也太不體恤。

    “明天你五爺爺該到了,先聽他老人家怎麽說。”霍寶道。

    霍豹遲疑了一下,小聲道:“要不讓二叔走遠點,等太平了再回來?”

    霍寶搖頭道:“大伯惦記二哥呢,怎麽舍得二哥遠走。”

    說的好聽是“遠走”,實際跟“流放”差不多,可真要那樣卻是兩下不落好。

    既將把柄丟在外頭,又寒了霍大伯一家的心。

    霍豹壓低了音量道:“寶叔,柳霍兩家既隔了血仇,不能並存。那個柳元帥隻有八千兵馬,最大倚仗就是那個淮南道教首的名頭……不能想想法子麽?”

    霍寶眼睛眨了眨。

    是啦,怎麽忘了這個!

    曲陽縣之前的教首跑了,剩下的骨幹,都讓霍寶一手“真假教徒”給壞了名頭,成為“假教徒”。

    鄧老爺主動要當這個“教首”,口風也放了出去。

    曲陽一地如此,那整個淮南道是不是也能再造出一個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