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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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樹下如死水般的凝滯。

    “大夫,快點!”

    府中大夫一瞧這陣勢,將醫藥箱往上提了提,腳下又是加快了幾分。

    一通檢查下來,發現並無傷及內裏,這才將人小心翼翼抬了進去。

    “小心些。”謝安娘亦趨亦步地緊跟著,生怕再有個甚麽閃失,一顆心緊緊提著,直到晏祁被安放在軟塌上,這才隨之稍稍放下心來。

    “大夫,你再給仔細瞧瞧。”謝安娘站在旁側,神色間不無緊張。

    老夫人安撫著她:“沒事兒,吉人自有天相。”

    好一陣忙活過後,見隻有幾道輕微擦傷後,府上大夫暗自長舒了口氣,習慣性地摸著山羊胡子:“並無大礙。”

    緊接著便提筆,給開了兩貼定魂安神的藥。

    忙前忙後的,待到一切事情安排妥當了,謝安娘才算是得了空,讓雲璫細細將當時情景說了一遍。

    謝安娘時不時皺眉,從雲璫的敘述中,她並不能知曉事發的全過程。

    那會兒,晏祁在屋外石凳上閑坐著,雲璫在一旁伺候著,庭院中還有幾個零星進出的丫鬟。

    沒過多久,原本安靜的小院便喧鬧起來。

    許家三小孩結伴進來,見晏祁獨坐在石桌旁,再打量了一圈四周,不見自家表姐,眼珠子一轉,便興致衝衝地圍了上來。

    三人各自跳坐上一張石凳,話匣子一打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便對著晏祁徑自說上了。

    奈何,晏祁反應平平,隻在他們坐過來時,略抬了抬眼,此後便直直望向某一處,眼神放空。

    “表姐夫,表姐夫!”許承訓離得近,伸手搖著晏祁的胳膊,微仰著的小臉帶著不高興。

    “嗯?”晏祁回過神,淡淡瞥了他一眼,望著自己胳膊上掛著的小手,微微擰眉。

    也不說話,隻緩緩抽出手臂,那看似漫不經心地一瞥,令年紀尚小的許承訓一臉發蒙,手中力度不自覺直減。

    “表姐夫,你這麽幹坐著,悶不悶啊?”許承訓見人呆坐在這裏好一陣了,便邀請道:“要不陪我們去外邊玩一陣吧,好不好?”

    “不悶。”晏祁言簡意賅,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好。”

    憋著一肚子話的許承訓被堵得一噎,轉過臉不瞧他了。

    靜默好半晌,他拿眼偷偷覷了晏祁一眼,隻見他依舊發著呆,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癟了癟嘴,頗感委屈,都不知道哄小孩的麽!哼!

    “雲璫姐姐,我渴了,你去給我倒杯水好不好?”

    “這……”雲璫略有遲疑,很是為難地看了眼出言請求的小孩兒。

    小姐可是吩咐過,讓她好好陪著姑爺,她可不能隨意走開。

    “我也渴了。”晏祁也不知何時不再怔神,那雙黑琉璃似的眼眸,定定望著雲璫。

    雲璫怔了怔,姑爺這眼神帶著幾分不容置疑地意味,一瞬間,她差點以為姑爺這是病好了。

    可細看之下,隻當剛才那一晃神間,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晏祁表情木木的,可一點沒有神誌清明的跡象。

    ……

    “奴婢去沏了壺熱茶,回來便見姑爺昏厥在樹下了。”雲璫將自己的回憶翻了翻,確實不知事情原委。

    眼見從雲璫這兒問不出甚麽,謝安娘皺了皺眉頭,便從裏間走了出去。

    在外間等著的三小孩,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聽聞大夫說是並無大礙後,這才心裏好受了些。

    老夫人見一向調皮搗蛋,精力充沛的孫子們,似隻鵪鶉般隻知埋頭站著,隻當他們嚇壞了,便想著讓下人帶著三位小少爺先回去休息。

    可許承訓卻是執拗起來,一把甩開下人的手:“我不!”

    蹬蹬噔地跑到謝安娘跟前,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滿是自責,張了張嘴,似是要說甚麽,可神色間的糾結,又讓他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口。

    “聽話,先去休息。”謝安娘這會兒也無心搭理其他,隻摸了摸小孩兒的頭,溫聲勸了一句。

    “表姐姐,對不起,我……”話到嘴邊,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倒是眼中積蓄的淚先流了下來。

    他想說他們不是故意的,隻是心中憤憤,遂決定捉弄一下表姐夫,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也幸好表姐夫無恙,要不然便是懺悔又有何用。

    本來支走雲璫姐姐後,他們又頻頻找著各種借口,想要邀表姐夫陪著他們玩兒,奈何晏祁一直表現得興趣缺缺,寧願坐著發呆,也不想理會他們。

    接連使出必殺技,賣萌打滾、無理取鬧,可晏祁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一點也不為所動,三人心裏打著壞主意,本就心虛著呢,見一時半會兒也撬不動表姐夫這塊硬石頭,正想著要不要打退堂鼓。

    卻聽晏祁突地開腔:“你去叫人拿梯子過來。”

    “啊?”正在巴拉巴拉絮叨著的許承訓愣了一下,隨即問道:“要梯子幹嘛?”

    晏祁也不曾搭腔,徑直便朝那棵樹蔭繁盛地大樹下走去。

    “表姐夫?”

    甚為不解的許承訓,與自家大哥麵麵相覷,見對方眼裏也透著濃濃疑惑,隻得招了招手,架子十足地吩咐人取架梯子過來。

    接著便帶著尚且懵懂的三弟,與自家大哥一同跟著過去了,且去一探究竟。

    走近了,便見表姐夫正站在那裏,眼神盯著草地上某處。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便見幾步之遙的距離外,一隻鳥兒在使勁兒撲棱著翅膀,可就是飛不起來,見他們圍了過來,更是撲棱得厲害。

    “呀,哥哥,它受傷了。”許三少爺也瞧見那隻拚命想要飛起的鳥兒,嫩生嫩氣地驚歎道。

    那下人辦事效率也高,很快便將二少爺要的梯子扛了過來。

    “放這兒吧!”晏祁指揮著,讓人將梯子架牢了,便俯身托了那隻受傷的鳥兒,順著梯子爬上樹梢,將其送回了樹上的鳥窩。

    正要順著梯子再下去,便發現其不知何時被撤了,本是圍在樹下的三兄弟也不見了蹤影。

    晏祁那稍顯遲緩的腦袋瓜子,轉了轉,恍惚間明白了甚麽。

    他往樹下望去,這距離不過半丈多一些,對於小孩子來說,也許是個難以跳躍的高度,非得待在樹上等人救援不可。

    可在身材欣長的晏祁眼裏,這離地距離尚且不放在眼中,便要縱身一躍,這手剛從樹幹鬆開,卻奈何眼前一陣發黑,力有不繼,朝著地上栽了下去。

    躲在不遠處偷笑的許承訓,正在為自己捉弄計劃成功而沾沾自喜,卻見晏祁直直從樹梢跌下,瞳孔一緊,臉上血色頓失。

    還是大哥徐承庭鎮定些,趕忙奔了過去,就要替人檢查一番。

    端來熱茶的雲璫,瞥見自家姑爺毫無知覺地閉著眼,躺倒在樹蔭下的草地上,心中一慌,急急奔向屋內。

    ……

    許承訓偷偷地掀起眼皮,不安地瞧了眼謝安娘的神色,隻見表姐臉上一片淡淡的,看不出甚麽表情,心中甚是忐忑。

    微紅著眼眶,上前扯了扯謝安娘的衣袖,再次巴巴地道歉:“表姐,對不起。”

    謝安娘盯著小孩看了好半會兒,才歎了口氣:“阿訓,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自來到承恩公府,這三位小表弟便表現得很歡喜,三人常結伴來南園串個門,尤其是這位小表弟,更是對她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很是喜歡纏著自己,甚至有時候還會獨自跑過來南園,同她與晏祁一起吃個飯。

    承恩公許是得了信,過來看望這位外孫女婿,卻聽到這麽一番話,氣極嗬斥道:“你們還不跪下!小小年紀便學會使這等下作手段了!”

    老爺子一生光明磊落,最是瞧不起這等暗中使絆子的手段,雖說孫子還小,許是頑皮之下這般行事,可正是因著小才更要好生管教。

    越想越氣,環顧左右,直接便抄起屋內的杯盞,朝人砸過去,這火爆脾氣,愣是把謝安娘給嚇了一跳。

    畢竟,每回見著這位外祖父,他都是和和氣氣的,兩人通常說上寥寥幾語便散了,從來不曾見過這般暴戾的一麵。

    “取‘家法’過來!”

    瞧這架勢,眼見三個小表弟就要挨上一頓皮肉之苦了,謝安娘忙望向許老夫人,可許老夫人卻是巋然不動,眼中雖有不舍,卻並未出言勸阻,顯然是不打算說情的。

    按照這頓打,豈非好幾天都下不了床,謝安娘硬著頭皮上前,溫聲勸道:“外祖父,您消消氣,表弟們年紀尚小,一時調皮也是難免的,好生勸導就是,您別生這般大的氣,對身體不好。”

    這會兒世子夫人也趕過來,一進來便瞧見公公手上舉著棍棒,恨不得抽死家中那三位小子,心下一緊,可礙於兒媳的身份,實在不好勸說。

    好在有謝安娘從中勸阻,這才勉強讓承恩公壓下了怒氣,狠狠瞪了眼三個跪成一排的孫子:“好生跪著!”

    繼而扔下棍棒氣衝衝走了。

    被這陣仗嚇懵的三兄弟,這會兒驚魂未定,跪在地上不敢動彈,沒有老爺子發話那是不敢起來的。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謝安娘也不好再說甚麽重話,歎了口氣:“一會兒表姐夫醒了,你們親自給他道個歉。”

    “姑爺?你醒了!”雲璫欣喜若狂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