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淼若有所思的盯著落地窗，雪化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內，清脆，細細綿綿。

    轉眼已是二月底。

    冬天的尾巴拖的很慢，但那日傅祈離開時問她的最後一句話讓她隱約有了預感。

    春天回來到的，萬物總會生根發芽。

    血緣是很奇妙的東西，血濃於水，那個孩子的心跳聲漸漸清晰，她撫上小腹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容晏告訴她，純吸血鬼是沒有心跳的，隻是他們善於偽裝，每天遊走在林林總總的人群裏，沒有心跳是很麻煩的事。

    就像此刻她背後倚靠著容晏的胸膛，如果他胸腔內能有一絲跳動，那她會覺得安穩很多。

    “這是我們的孩子。容晏你會愛他嗎？”肖淼的臉上已經有了母性的慈愛，嘴角總是不自覺上挑。

    容晏低笑，“當然。”他的手附在肖淼的手上，交疊。

    肖淼垂下眼睫，低聲出口：“可是，或許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被稱之為純血統的吸血鬼，這樣你也會愛他？”

    “是不是又有什麽關係。我的孩子，必然是吸血鬼家族中最優秀的。”容晏雙手環住她還沒有突起的小腹，低聲撫慰，“不要想那麽多，嗯？”

    “好。”肖淼笑著點頭，目光從倆人交疊在她腹部的手移至窗外。

    是啊，是不是又有什麽區別，容晏是強大的，他的孩子不會差到哪裏去，更何況，這個孩子雖來的意外，卻讓她滿心欣喜。

    她爸媽的事情馬上就會有個結果，傅祈已經暗自收集好了證據。雪化，初春，萬物開始複蘇，這肮髒的一切，也該做個了解了。

    這一日。

    肖淼收拾好了住在紅家這兩個多月的衣物，抱著傅祈交給她的東西以及父母留給她的小鐵皮盒往紅家老太太的房間走去。

    她輕聲推門而入，紅老太太仍舊背對著門，側耳聽著收音機的廣播。

    如果肖淼不曾經曆這些，不曾知道吸血鬼和獵人的存在，會以為眼前這個老太太就像尋常人家的外婆或者奶奶。

    隻是，表麵的慈祥並不能遮蓋獵人所犯下的罪行，更不能因此為她不幸逝去的父母償債。

    肖淼的唇抿的緊了些，目光越發清明。

    “紅老太太。”

    “你又來做什麽。”紅老太太沒有轉身，蒼老的語氣裏全是不耐煩。

    肖淼懷抱著那些物件，一步一步走向她，腳步堅定，氣息平穩，最終在她身後站定。

    肖淼緩緩開口：“紅老太太，我聽說，你一直在尋找你女兒紅舒的下落，我知道。”

    紅老太太脊背一僵，站起轉過身，渾濁的目光投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警惕地開口，語氣尖銳：“你說什麽？”

    “這是紅舒遺留下來的東西，想必你看過就會清楚。”肖淼低頭看了看鐵皮盒，動作輕柔的雙手托著盒子遞到她麵前，“裏麵是紅舒親筆。”

    紅老太太仿佛已預知到了什麽，枯槁瘦如柴的手顫抖著打開盒子，那塊在紅舒十八歲生日時她親手交給女兒的玉墜率先映入她眼簾。

    她渾濁的目光顫的厲害，驚訝，難以置信以及痛苦在她眼神中糾纏變化，她滿是褶皺的唇蠕動了幾番，卻一字未吐出。

    時間好似靜止了，紅老太太的喘息越來越重，她的手抖動的更嚴重，最後，渾濁的淚水順著她蒼老的臉滑落，她抬頭不可置信地望向肖淼，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

    “紅舒，我的小舒……”她痛苦的低吟，手竟然拿不住紙張，紙張在半空中盤旋了兩圈，飄落在地。

    紅老太太的目光緩緩上移，停留在那張讓她感覺似曾相識的臉上，她偏了偏頭，問：“你是……你是紅舒的孩子？”

    肖淼平靜地點了點頭，紅唇開啟：“按輩分，我還應該喊你一聲外婆。”

    說完她嘲諷似地又重複了一遍：“外婆。”

    肖淼輕嗤一聲，而後話鋒一轉，目光淩厲地與紅老太太相對：“外婆？你最親愛的兒子有預謀地殺害了你的女兒，我不知道你會作何感想。”

    “紅昊？不，這不可能。”紅老太太立馬否決，“虎毒不食子，何況他們還是親兄妹。”

    “嗬。”肖淼搖頭，“證據都在這，你慢慢看，我想你會明白。”

    “還有，紅昊五年前就已經在殘害正常人類，你所說的嗜血的吸血鬼可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呢，我很好奇，你會繼續裝作不知道這一切，還是為了你那死去的女兒，我的母親，大義滅親，把他親手交給獵人家族。”

    肖淼俯身把東西放在低矮的茶幾上，退後兩步，微鞠躬，就像門外走去。

    紅老太太就僵在原地，那一瞬間，肖淼覺得這個老人突然又蒼老了十歲。比失去女兒還痛的莫過於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百般寵愛的兒子。

    紅堯就在門外，安靜地看著肖淼，她臉上帶著狂喜，繼而是讚賞，那是肖淼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神情。

    從容晏口中得知，紅堯也不屬於她這個時代的人，看樣子，現在果然如預料一般。

    “肖淼。謝謝你。”

    肖淼腳步不停，恍若未聞，再也不願回頭看這些肮髒的人一眼。

    隻是，她還會回來的，親手，手刃害死她父母的凶手。

    踏出紅家，容晏已在原地靜候，他腳邊趴著一隻小哈士奇，正一臉凶狠地瞪著她。

    頭上，陽光正好，而現在，她有容晏，有孩子，眼下的生活雖不是她想要的，但卻又是她無力抗拒，必須迎接的。

    其實，肖淼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以後漫長的歲月裏，她有時間去和容晏磨合，有時間去適應不改如此發展卻又無法逆轉的人生。

    或許，一切從六年前那個雪夜開始，就早已注定。

    容晏，這個她第一眼就愛上的男人，念念不忘的男人，是個吸血鬼又怎樣？

    即便她曾被他抹去記憶，再次遇到，愛上他仍是無可避免，再遇吸血鬼，再遇她的命中注定。

    “我回來了。”容晏曾說過不許她永遠離開，那麽，現在，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