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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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當的顛晃聲不時從楊麟手推的獨木小車中臨臨響起。看著腳步下那些碎痕棱棱路麵基石,楊麟很是不解地向著名一旁帶他領路走先地年輕軍卒苦笑道:“這位大哥,怎麽指揮使衙門的側仆通道,會有這麽多得碎石片墊在上麵?而且看上去,好象是被人特意鋪的呢!”

    聽到楊麟的苦笑聲,走在前麵的那名年輕軍卒稍微停了停,同楊麟站了個並肩的他,臉蛋上流露出一縷古怪表情地反問道:“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的,應該也是剛到侯府裏做事不久吧?”

    楊麟楞了楞,連忙笑答著:“這都被大哥你看出來了?我是荊州人,以前在鄉下給王員外種花的時候,學了套園丁手藝,後來王員外也不知得罪了哪位官家老爺,被抄家罰產後,我也就跟著表叔來江陵找事做啦。”

    那軍卒點點頭,有些釋然地笑著說:“怪不得你會這麽問,其實這些碎石片,的確是衙門裏的人特意鋪襯上去的。”

    看看楊麟麵容上仍然是副不解神色的楞楞不明,那軍卒幹脆放慢了腳步,同楊麟走在一起的嗬嗬道:“我第一次到指揮使衙門站崗的時候,帶人走這裏也是很奇怪的。後來才知道,原來不光是指揮使衙門有這種碎石,凡是豪門權貴、或者官府重邸的側門地段,都是要鋪上這種碎石片以作提聲的。”

    似乎難得能找到一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人聊天解悶,那軍卒興致勃勃地解釋著:“小兄弟你看啊,不管是高官府邸還是豪門家生,他們每天家府裏麵來回出入的仆從下人肯定是很多的吧?”

    “這些閑雜人等出入的多了,自然府裏的安全防範,也是一個問題了。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講到此處,見楊麟搖頭晃腦的越聽越是入迷,那軍卒更是興致高昂地賣弄道:“這些碎石片鋪在這裏,用處可多啦。要是那些下人經過的時候,哪怕不推車攜物的,光腳步上踩去也要嘎嘎作響的,有了聲響,自然咱們附近巡邏的門衛、護院還是崗哨的,也能注意傾聽到啦。”

    “你說咱們既然能注意到了,哪怕是深夜裏那些下人的想要‘怎麽怎麽’的,難道還能放他們跑了不成?”頓了頓,那軍卒用著種異常肯定的語氣說:“小兄弟你若不信,回侯府的時候注意看看就知道了。保管你們侯府地側路通道裏,也肯定是...。”

    “對了,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難道你平常進侯府的時候,不是從側門進去的?”那軍卒一連興談地聊到這裏,突然有些疑惑的看著楊麟,臉色間也變得不覺戒備起來。

    “哈哈,這位大哥說的沒錯。”楊麟心眼直轉下,連忙接過那軍卒疑問地嘿嘿回笑道:“咱們侯府的百花園和別府不一樣,一共有兩處地方,一處城南、一處城西。我和表叔是楊小侯爺城西私府裏的花草園丁,那裏院子並不為大,丫鬟仆從也沒幾個,當然也就沒什麽碎石鋪路的側門習慣啦。”

    “哦,原來是這樣。”那軍卒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剛剛的戒備臉色,也隻是一時間不由自主的習性而已。眼見楊麟前麵拿出地的確是鎮南侯府裏的通行腰牌,再加上數日前確實有過侯府花匠,來到內府後花園中替代那花匠林老頭移栽種花,如今既然又來了個推車的小園丁送花上門,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尤其大小姐最近可是對那幾株移栽來地域外蘭花,歡喜得很呢!

    那軍卒和楊麟輕聲談笑著連行了數十步,見楊麟在這碎石路上推著小車的越來越慢,呼吸間也有點微微輕喘的樣子,幹脆一手搭在了小車把上,幫著楊麟一同向前的推了起來。

    順沿著外牆碎路的直繞了兩個曲曲彎道後,一麵高不丈許、寬約七尺的院落門牆,展現在了兩人眼前。在門房前驗過了腰牌詢事,那軍卒幫著楊麟一起把小車直推進了院落內的花園小坡後,方才鬆下了右手,笑別道:“小兄弟,我先走啦。林伯的花房就在園子後麵,你在向前推過點,就能找到了。”

    “哈,謝謝這位大哥了。”楊麟一麵說著,一麵將手伸進了他的腰囊荷包裏想要拿些什麽,但見他手指剛一伸入,仿佛強起了什麽似的,原先的嘻笑神色頓變得尷尬起來。荷包裏雖然還有幾十片金葉子,但以自己目前地身份來說,總不能一個小園丁的和闊少一樣拿金葉子賞人吧?

    那軍士見楊麟的臉色瞬息間連變數次的忽笑忽尷,不禁楞覺奇怪地瞪望著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在楊麟反應得極快,他手指微微連晃下,卻是從腰囊別袋裏掏出了一大把的桂花鬆子糖,直遞到那軍士麵前的嘻嘻說:“這位大哥,謝謝你的幫忙啦。這些糖甜果子乃是楊小侯爺看我活做的好,賞給我吃的。可惜我最近長了蟲牙,吃不了啦,還是大哥你拿著閑趣的時候嚐嚐鮮吧。”

    陽光照射間,楊麟手中的那把桂花鬆子糖,就有如一顆顆地琥珀水晶般,金黃色的琥珀殼上層層包裹粒晶瑩鬆子,顯得格外耀眼。一看便知是隻有精品閣齋裏,才能做出地上好糖果。

    拿起顆鬆子糖剛剛送進嘴裏,一股淡淡地清芬甜香便漫溢於口舌中的緩緩四散開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那軍士剛要開口,楊麟已將手上的那把鬆子糖直塞進了他的衣袋裏,隨即笑道:“拿著吧,咱哥倆的還客氣啥。。。”

    那軍士嗬嗬一笑,從年齡來說,他也就比楊麟僅大了數歲而已。前麵和楊麟一路笑談的時候就覺這小園丁言語風趣,實為可交,如今見他滿把糖果的直塞進了自己口袋,話語上又極為率真,幹脆拍了拍楊麟肩膀,異常爽快地說:“好兄弟,那就先謝謝你了。”

    “你即叫了我大哥,做兄長的又怎能不表示一番?咱們府衙裏後日發餉,小兄弟你若無它事的話,不妨後日酉時來衙門口找我便是,咱們到時好好喝上幾杯,以示親近。”那軍士略微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不過為兄的酒量可不太好,可看兄弟你這年少輕輕地小模樣兒,定是也不會好到哪去吧?哈哈哈哈。。。”

    楊麟哈哈一笑,隨手將小推車就地放下,伸了個洋洋懶腰地言言笑嗬道:“那就先謝謝大哥啦。隻是我表叔已代我向楊小侯爺請了假,後天就要帶我坐船回荊州掃墓呢,恐怕這一來一回的,至少要三兩月子才能回來啦!”

    “這是正事,祖上先墓,是要常許祭拜的。”聽得楊麟的掃墓話語,那軍士神情間不由自主的就有些黯淡起來。但他生性灑脫慣了,前麵的話語裏雖是含稍透落寞,但幾句過後,突然用力拍了下腦袋,大笑道:“說來說去,差點忘記問了,為兄楚淵,兄弟你呢?”

    “楚淵。。。”楊麟眨眨眼睛,用心把這軍士的名字記下,小指拖著下巴地淡笑道:“我自懂事開始,表叔就一直叫我楊三咯。以前在荊州鄉下的時候,鄉裏的人都叫我小楊,大哥這名字起得可真威勢好聽得緊呢,可羨慕死我這小鄉丁啦!”

    楚淵搖搖頭,正色道:“好兄弟,正所謂英雄莫問出處時,名字起的好不好有什麽光緊。大丈夫行事,不求天地為仁,但求任意隨之。古今天下千數載,又有哪一位王侯貴傑,是天生即來富貴命的???”

    “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南唐的楊侯爺,提起大名來無論是咱們這些軍下低卒,還是四朝權貴的,又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楊侯爺當年還不是投筆從戒、少年萌軍,從一苦寒小士作起為之的...。”

    楚淵一連暢談地講到這裏,忽然覺得和眼前這小園丁似乎說得太多了,不禁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四周方圓,但見附近並沒什麽來往行人,方才鬆了口氣的低聲囑咐道:“小楊,大哥剛剛也隻是一時興談而已。你即是楊侯爺府裏的人,回去後可別亂嚼舌頭的把為兄前麵的話語又重複出來為妙。”

    見楊麟臉上隻是顯出一抹玩味笑容地不住應答,楚淵舔舔嘴唇,仍是有點不太放心的叮囑著:“楊兄弟,看你這副機靈勁兒,日後若有什麽機遇的話,也定是個能會說道的小才人嗬。隻是前麵為兄說的那番話語,委時太過直白,你回府後可千萬忌住了口,這些話若是讓什麽有心人聽到了,恐怕還不知會招惹什麽事非呢!”

    楊麟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使勁拍著楚淵右肩的嘻笑道:“大哥如此信用做兄弟的,我又怎麽會到處亂說。前麵的這番話,咱哥倆心照不宣就行了,何必給外人知曉咯。”

    “嗯、嗯。。。”楚淵嗬嗬大笑地擺了擺手,臨臨作別道:“說的就是這麽回事。為兄正值當班就先走一步了,楊兄弟你自行辦事罷。”

    …………

    …………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何推起小木車?我來栽蘭花,順便...。”興致勃勃地行走在花園小坡上,剛剛歌唱了一半不到的楊麟頓時噎住了嘴巴。

    ‘嗡、嗡、嗡。’隻聽一聲聲嗡鳴低響地沉沉著音,逐漸蔓延於花園周邊的四散傳播開來。

    瞪大了眼睛地看著花園中那一股股茫然飛舞的螢黃細點,楊麟麵容間一片呆滯地喃喃自語起來:“不會罷,還有人在府園裏養蜂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