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得功心裏一沉，這汗淌得越發的多了。這些響馬居然都是騎馬的，要知道蒙古和大金國打了三兩年，民間連騾子驢子都被征發一空了。交通已經退化到完全靠手推車的地步。這些響馬居然人人有馬，這種強大的武力可不是他伍胖子能抵擋的。

    他抖著抓過一個師爺：“城裏…………城裏的蒙古老爺呢？向他們求援了沒有？”師爺擠出一張苦臉：“蒙古老爺才到許州城不久，夜裏向來是不出城的。他們才不會管我們死活呢。”

    伍得功一屁股坐在地上，帶著哭聲喊道：“到天亮，就隻好給我收屍了！”看著寨牆上比他還慌亂的七八十個瘦弱不堪的寨丁。他突然又來了精神：“快去請老虎砦的謝大老爺來救我們…………”雖然謝平生算是他的妹丈，可他也不敢大著膽子這樣稱呼的。

    師爺扶起了伍得功，大聲道：“已經在寨子裏放火為號了，峽口兩邊的卡子也放起了火，寨主你看看。”

    伍得功放眼望去，果然峽口兩邊山上都燃起了烽火。他長籲一口氣，又扯著嗓子大喊：“大夥兒千萬把這些響馬擋住，謝大老爺不一會就要來救咱們啦！”

    寨前的響馬看見烽火燃起，似乎也有些慌亂。當先幾騎催馬躍過壕溝，手中弓箭就瞄準火把颼颼的連珠射了過來，幾個寨丁哼也不哼的中箭倒撞下牆頭。牆上所有人都極是害怕，也用弓箭漫無目標的還擊。可惜夜裏既無準頭，對方又身手敏捷。竟然是毫發無傷。伍得功更是趴在了地上，隻是聲嘶力竭的叫著把烽火燒旺些。

    我穿了一身掩心甲。戴著頭盔，騎在馬上靜靜的看著西平寨越燃越旺的烽火，和隱隱傳來的喧嘩喊叫聲。身邊隻有木婉清和莊晉的第三哨及我的親兵隊。許州城那裏始終沒有動靜。我籲了一口氣，心下暗道：“蒙古人看來是不會出來的了。”我回頭問莊晉：“老虎砦那裏出動了沒有？”莊晉神色躍躍欲試，但也有些緊張。低聲道：“老虎砦還沒動靜。謝平生在許州城裏，怕是老虎砦裏麵自己還沒商議好呢。”他旁邊的楊過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我心裏麵暗讚了一聲。

    看著頭上峽口的烽火燒得筆直，更映得四下裏一片黑暗。我掌心裏滿是濕冷的汗水。心裏麵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如果老虎砦的人不出來，那是不是現在就幹脆把西平寨打下來？不過隻有第一哨的力量似乎薄弱了些。而且打下西平寨，到了天亮，就要麵對蒙古大隊的剿洗了。

    鬱朗帶第二哨躲在對麵的山後，也沒有動靜。讓我心裏麵越來越是不安。這一切的計劃都建立在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的基礎上。如果哪個參謀在實際戰爭裏拿出了這麽一份沒有任何冗餘度的計劃到主官麵前，保證會被扔回到臉上。可我隻能賭這一鋪了。

    過了大概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山風打在臉上都失去了知覺。終於老虎砦那裏燃起了燈火，一條舉著火把的長龍蜿蜒下山而來了。

    來了！這幫老百姓果然不是打仗的料，這麽明目張膽的夜間行動，行蹤不就全暴露出來了？我低聲命令莊晉：“快帶你的第三哨爬上山去，把守卡的人收拾了，千萬不要鬧出動靜讓人察覺了！”莊晉領命就要去，楊過卻衝了過來：“不如讓我們親兵隊去吧！”

    我看著他還帶稚氣卻很是飛揚跳脫的麵龐，有些怒氣：“這不是鬧著玩的時候，是打仗，要死人的！不是玩遊戲！”

    楊過笑笑：“我十歲就上戰場了，這些場麵見得多啦。不讓莊大哥他們上去，我也是有原因的。”我低聲道：“快講！現在沒時間好耽擱！”

    楊過款款道：“這山勢這麽險峻，我們親兵隊身體輕捷，動靜又小，步行翻山上去是再便捷不過的了。而馬上衝殺，就沒莊大哥他們力大勢沉，山上不過十五六個老百姓。我們閉著眼睛也能打發了他們！”

    聽了他的話，我覺得也頗為有道理。身邊留支能馬上衝殺的隊伍，對我的確很重要。這時的決定就要講究果斷。我決然道：“好，就帶你的親兵隊上去吧，記住了。等老虎砦大隊出了峽口你們再動手，然後滾木擂石齊下，把他們封在老虎峽外麵。敵人要追我們的話沒有半天不成，這就是我們爭取到的時間！”楊過無話領命去了。

    看著那條長龍下了山，又出峽口而來。仔細數了數，至少有五百多人，看來老虎砦的精銳，這下全部都出來了。我看了木婉清一眼，她小臉上也都是緊張的神色。現在棋子全布下去了，成與不成，那就全看老天啦。

    王信是許州本鄉本土的人。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他也被拉了一回兵，在睢州和蒙古韃子見過一仗，幸虧見機逃得快，有命回了故鄉。沒想到家鄉也被伏牛派幾十個高來高去的江湖好漢控製住了，迫得幾十個村子的老百姓並成一個大砦子上了老虎頂。各家的房料拆個幹淨用來建砦子。還在冬天的水裏打了一冬的夯來建寨牆。老百姓沒辦法，但也算安生了幾個月的日子。

    可是伏牛派的這些好漢老爺租子是收得出奇的重，每家口糧都不夠吃。還把他們這些壯勞力抽出來當砦丁。替他們拚殺賣命。自己在莊子裏麵的家小還要任他們調戲，這又是怎麽話說？現在更聽說謝砦主聯結上了蒙古韃子。老虎砦準備支差支糧。這蒙古韃子的差是好當的麽？自己這些百姓，還不是趕著背草去填壕溝？這個世道，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們這些老百姓喘口氣？

    峽下自己的砦子裏的隊伍亂紛紛的湧了過來準備去救西平寨。伍得功那個大舅子也不是什麽好人。聽到底下在問：“上麵有什麽動靜沒有？”王信懶洋洋的道：“一切平安……………”

    看著隊伍出了峽口走遠，王信正準備把水葫蘆取下來潤潤嗓子。就被一條胳膊勒住了頸子，然後就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被一把飛快的刀子割開。他格格的發出聲音徒勞的想按住那鮮血噴湧而出的傷口，卻被血噎進了氣管，終於不甘心的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