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慢慢轉寒，我們行走在嵩山腹地裏，沿途都能看到避禍的百姓，精壯可用的依附於少林寺和嵩山派這兩大門派，有的剃了光頭充當僧兵雜役。有的就給嵩山派種地巡守。那些老弱婦孺卻是輾轉於溝壑，在苦苦求生。等雪下了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餓稃。這一路上王語嫣和那兩個小丫頭眼淚就沒有幹過，為了在美人麵前討她歡心，我盡量收容了，反正我們帶的糧食甚多，身後古劍塢也可以隨時追送。隊伍後麵漸漸的這些流民也聚集了好幾百號人。

    嵩山派和少林派見我們兵強馬壯，也甚是駭異。但慕容複南慕容的名號擺在那裏，江湖揖讓的禮數他也精通，幾番折衝也就平安度過。但是來人隱隱都把他當作此行主人，讓我很是氣悶。

    這些天唯一有點成效的事情也就是對教導隊的教育訓練，沿途除了很多文化課程外，還加了很多練的成分。這些下級軍官雖然是打老了仗的，但這樣集中大量完整的培訓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們學得認真，我也教得高興。眼見就和平日裏慢慢不同了起來。

    這一日眼見到了擂鼓山腳下，就見山頂黑勖勖的一個大寨子象一頭臥虎一樣盤踞在山頂。身邊慕容複對我道：“雨將軍，天色已晚，我們這麽大隊的上去，敵友不分的，怕鬧誤會。不如先在山腳下紮好營寨，我們先去投了名帖，明早再正正式式的上去吧。”

    我想了一下，笑道：“你見得很是。楊過，你和風波惡去遞帖子。我們就在這裏紮下營寨吧。”慕容複忙道：“將軍，派他們兩個去，似乎不大恭謹，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也好替將主吹噓吹噓。”我也無話，就讓風波惡陪他上去了。

    大隊紮營的時候，我就看見王語嫣帶著兩個小丫頭還有段譽，朝我們隊伍後麵的流民群去了。我心中一動，悄悄的跟在後麵。

    三個女孩子走到那些百姓當中，挨個的分發食物。不時還和他們溫和的交談幾句。山林中的煙霧嫋繞在王語嫣的身邊，竟讓她象一個林中的精靈公主。高貴、美麗而慈悲。

    我靠在一棵樹上，抱起雙手，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百姓們一片感恩戴德的聲音。讓這塊小小平地竟然有些嘈雜。

    段譽先看見了我，歡然朝我打招呼：“雨將軍，妹夫，你也來啦。”

    靠，你小子瞎叫些什麽。我按著腰間的刀，沉沉的走了過去。百姓們看到了，也知道我是這一隊狼虎之兵的大頭領。一個個都沉默了下來，悄悄的從我身邊溜走。我朝那些百姓低聲喝道：“現下我的兵士正在紮營，你們也不能白吃我的飯，都給我幫忙去！砍木頭，挖壕溝，設鹿砦，都去做去！以後凡是能活動的，除了小孩子和病得快死的，不服勞役，就沒有飯吃。可聽明白了？”

    王語嫣本來正在把一塊幹糧遞到一個老頭子的手上，聽到我這麽一喝。那老頭子爬起來跑得飛快。她站直了身子，回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就想帶著兩個小丫頭離開。

    在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突然低笑道：“你心裏很不滿意我，可是不是？”

    王語嫣站定了，淺笑著低聲道：“將軍的威風煞氣，那自然是大的。現下連我的表哥都成了您的下屬，我這麽一個小女子，可還有什麽說的。”

    她的淺笑的確非常迷人，但是我這次卻不怎麽被迷惑。我傲慢的抱起了雙手：“收留這些百姓，我已經是分外好心了。就是因為他們，我們趕路的速度慢了二成，而糧食消耗，卻增加了二成！在這個年月，糧食代表什麽，你知道麽？他們又不是沒有我發的口糧，再額外給他們糧食，誰有能力一直做這種大善人？”

    王語嫣還沒說話，她身邊的阿朱卻氣紅了臉：“我們可沒從你那裏偷拿半點！這些口糧，都是小姐帶著我們省出來的！你看看你才給這些百姓發多少口糧？才是你衛士營那些寶貝的三成！我們小姐替你做好人，你卻還不領情，這麽狠霸霸的，誰欠你什麽了？”

    段譽看我們這裏氣氛有些僵硬，他當然要維護心中偶像。仗著妹子是我的愛寵。嬉笑著過來打圓場：“雨將軍要替這麽大個攤子著想，當然要量入為出一點。王姑娘的菩薩心腸，那也真是阿彌陀佛得很。大家都沒什麽錯處…………王姑娘，你不是還要看我臨的快雪時晴貼麽？我這就臨給你看去。”

    我問段譽：“你也省口糧出來的？”段譽忸怩道：“王姑娘的善舉，我一向是襄助的，又不好向你開口，也就省了一點…………不多，也就一半。我飯量一向小，不礙的。”

    我哼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麽話。轉身想走。突然王語嫣叫住了我：“將軍，請留步。”

    我站定了。

    王語嫣容色平靜，美麗的麵孔上竟多了一種聖潔的容色：“將軍的男兒事業，我們幾個女孩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就連我表哥，要投入將軍軍中，我心下是極不樂意的。但表哥做的決定，我也隻有支持…………”她的聲音漸漸變得低低的：“你們這些豪傑的殺伐決斷，我是真的不懂，也不想去懂。但是將軍現在麾下數千，背後又有大宋為靠，您稍多存一點善心，這邊的百姓就能多活不少。這是將軍的陰功，也是北方百姓的福氣。我一直生長在江南，看到這裏百姓這樣的慘狀，我哪怕吃好一點，穿好一點，都心下不安。現在也是盡我的能力做一點是一點，天下沒有靠殘暴就能成事的道理，小女子的見識也隻有這麽一些，將軍聽與不聽，就是我不能左右的啦。”

    我冷下了臉，強壓住了心中翻騰的思緒。段譽有點緊張的看著我，我卻不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緩緩開口道：“王姑娘，我對你一向是很尊敬仰慕的，你要有什麽吩咐下來，我雨辰自然是拚命去幹。”

    王語嫣澄若秋水的眼睛看著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我輕輕的道：“我雨辰也是江南大戶子弟出身，甚至…………這些就不說了。我這一路，感觸隻怕比你更深！北方現在麵對的強敵是上千年來沒有見過的凶猛敵人！他們的破壞力和戰鬥力是以前的人，甚至江南的人不能想象的。我本來也沒想到自己要做到這一步。但是陰差陽錯的把這些責任背上了身，我答應過自己，不再逃避，不再躲閃。如果我隻顧著發些小慈悲，反而是害了這些百姓！隻有把他們訓練得比敵人還狠，害怕我的號令超過害怕敵人的刀槍弓箭。他們才能真正的生存下來。”

    我仰頭向天，歎了口氣道：“因為我背上了這個基業，麾下有兩三萬百姓，二千子弟兵的前途性命壓在我肩上，我考慮的事情，做的事情，也就不能和你們這些女孩子一樣了。我本來不用和你解釋這些的…………隻因為王姑娘在我心目中也是仙子般的人物，我不願意你誤解了什麽…………話就這麽多，你信與不信，也是我不能左右的啦。”

    再不多說什麽，就朝自己的營地走了過去。路上還朝楊過大喊：“楊過，你手腳怎麽這麽慢？營地一會兒再不建好，我打你板子！”

    王語嫣看著我走遠了，終於無聲的搖搖頭。她承認自己還看不懂這個青年男子。他既霸氣卻又謙遜。文質彬彬卻又和對著自己手下滿口丘八的語言。對百姓他能收留卻又很嚴厲。就連看自己的目光雖然很熱烈但是卻始終保持點距離。

    這個青年男子，真的和我表哥是不一樣的。也許我們女孩子，真的不該對他置疑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