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施了一禮：“前輩…………”

    那老者懶洋洋的揮了揮手：“別叫我前輩，那兩個徒弟把你趕進來，自然是想讓我當你師傅的…………不錯，我就是無涯子。你能破解珍瓏，這心智也算上乘了。而且我要是沒看錯的話，也的確是練武的奇材…………你當我徒弟，甚至逍遙派的掌門，到底想得到什麽？”

    總不能出口說是為了錢吧。我沉吟了一會，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什麽威震江湖，我想也是不想的。

    無涯子看我說不出話來，又換了個姿勢舒服的躺著。笑道：“那咱們換個話題，你活在這世上這麽辛苦，到底是為的什麽？想得到什麽？”

    這下我真的茫然了，到了這裏。我就隨著這曆史的浪潮沉沉浮浮，很多事情都是這麽自然而然的發生了。統幾千手下在中原爭雄雖然很過癮，可是也的確沉重得很。自己不知不覺的，就把一個個責任攬在了身上，這真是我要的麽？恐怕不是，因為我的確也沒什麽選擇。但是就算逃避，自己又能逃避到哪裏去？我已經答應過自己，再不逃避的了。突然又想起中原那些輾轉於溝壑的百姓，還有王信老娘哀哀的哭聲，這胸口熱血，一下就湧了起來。

    我低聲道：“本來晚輩也隻想讓身邊幾個女孩子開開心心過完這生也就罷了。但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其實晚輩也一直在問自己，既然到了這個世界，總該留點什麽念想在別人生活的痕跡裏吧。不然在那一世是個隨俗浮沉的過客，在這一世裏也不過是光陰幾十年轉眼即過的俗人罷了。現下北方生靈塗炭，我自己是沒什麽大能力來打救眾生，但是憑著自己的心地能力，做一步算一步吧…………倒也不是我矯情，本來此行是為著八絕山莊的財富來的，對我的事業應有莫大好處。但是也不是非它不可，晚輩一向覺得靠自己是最實在的。”

    我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對此行覺得很是興味索然。搖頭道：“既然如此，晚輩也就告辭了，打擾前輩清修，晚輩實在不恭得很。”說著轉身就想走。無涯子卻一下坐了起來，笑道：“慢著，你進來是要當我徒弟的，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他拍拍身邊，叫我坐下來，我橫豎也是不打算從這裏撈點好處的了。也就大剌剌的坐了下來。無涯子笑道：“小夥子身上有殺過不少人的氣息，怎麽，現在自己的事業做到哪一步了？”

    我放開心胸，也就和他娓娓的說了起來。無涯子絕對是個好聽眾，對我的一些決策，他的點評也極為精到。等到我大致說完了。無涯子哈哈笑道：“也不知道是說你運氣好呢，還是你的確有些頭腦，做得不錯。怪不得我那兩個徒弟第一眼就看中了你。”

    我搖搖頭：“我知道自己這點家當成就，還是遠不能和蘇丁兩位前輩比的，他們為什麽對我這麽一個後生小輩如此看重，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無涯子微笑道：“我們逍遙派的宗旨就是一個自在，大家夥兒愛怎麽發展就怎麽發展，也不去束縛門下的性靈。我這兩個徒弟，都是自己闖出來的。你以為他們真的解不開那個珍瓏？珍瓏已設了十幾代，他們早已經破解得滾瓜爛熟啦。”

    啊？怎麽又這麽回事？這下我可是真的大吃一驚。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無涯子繼續道：“你要是真得了我的七寶指環這個掌門信物，就想去號令我那兩個劣徒了？他們可比猴子都精。他們這樣推重你，也不過是因為你有大宋的背景和手上有點實力罷了。他們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並不是想害你什麽，蘇星河隻是懶得很，把你捧在上麵，什麽風浪都是你頂著，還有大宋這條船可以借來上岸，他隻想安生過他的富貴日子…………丁春秋呢？雖然他口裏說不出，其實心裏很明白。他在河西蕃部，那是相當於國王的人物。而且還是色目人，蒙古人打來了，他也跑不了富貴尊榮。這麽附和他的師兄鬧這麽一出，也是因為對他師兄，對我這個老頭子有點感情罷了…………”

    靠，這兩個老狐狸。果然把我當小孩子耍了。

    無涯子懶懶的道：“我活了八十多歲，武功練到我這個份上，對自己什麽時候死那是知道得很分明的，臨死也隻是想了了師門傳承這個心願，走個儀式罷了。江湖上傳聞的什麽可以號令全逍遙派子弟啦，什麽我會傳功給弟子啦，都是放屁…………我們這些逍遙派的人，的確過得逍遙得很，也懶散得很，最怕聽人家什麽號令。這個七寶指環，你愛要的話就拿去，我看你也挺對胃口，出去就說我收你當徒弟了，也把掌門位置給你了。雖然沒什麽大用，但是我那兩個徒弟也多少會念那麽一點情分…………”說著他就把手上一直在把玩的一個造型古樸的指環扔在胡床上，不想再說什麽話了。

    這指環，我到底要還是不要呢？要了，多少會有些好處，但是就給蘇星河當了擋箭牌，以後的麻煩還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要，是省了蘇星河這裏的麻煩，但是卻又有些舍不得。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把指環拿在了手上：“多謝前輩厚賜，晚輩這就…………告辭了。”

    無涯子揮揮手，看樣子今天和我說了這麽多話，已經把他的精力耗盡了。他又突然叫住我：“你要是有機會去下縹緲峰呢…………替我轉告我師妹，說聲對不起…………”他神態蕭索，象是已經陷入了最久遠的回憶當中。

    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過了身，朝無涯子行了個全禮：“多謝師傅，徒兒就此拜別。”無涯子看著我，臉上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可惜師傅沒什麽給你的，等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