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雷看著海澤爾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們昨晚過來就是為了找那個家夥的麻煩，不過沒想到你居然殺了他……這麽說，他確實該殺……”海澤爾最後一句話聲音很低，無論海澤爾多麽感覺霍雷討厭，但霍雷絕不是個容易頭腦發熱，做事不顧後果的魯莽的人，海澤爾對這一點非常確信。

    “旅店女傭發現了那人的屍體，等到旅店老板找來巡邏隊，那個貴族的兩個隨從和一個地精奴隸都不見了蹤影，巡邏隊初步的結論是隨從殺主奪財，因為沒人知道那貴族的具體身份，巡邏隊直接把屍體拉到焚化場去了，我想這案子連地區法院都不會受理――這是在南區，實在不是什麽新鮮事。”

    “就這麽多了。”說著海澤爾用腰間的劍柄捅了一下霍雷的肚子，那裏鼓鼓的，稍微有點眼力價的都能看出那裏藏了什麽東西，何況是海澤爾：“要我陪你回家麽？”

    “不用了，謝謝你，海澤爾。”霍雷向海澤爾微微笑了笑，猶如一陣春風吹過，海澤爾感覺自己的臉龐竟被吹得微微有些發燙了。

    “謝什麽！”海澤爾低聲怒喝了一句：“這筆情報費用我會記在賬上，從應該交給你的錢裏扣出來的！”

    “好，好。”霍雷無奈地點著頭，隨後向馬蹄鐵旅店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走了開去：“我要回去了，你別在南區逛太久，據我所知，這兒還有不少你的老朋友呢。”

    “哼！老冤家也是不少的！”海澤爾在身後用反話對反話。

    “是，是。”

    看著霍雷漸漸遠去，並很快被其他行人的身影徹底淹沒之後，海澤爾輕輕抬起手來，附在了胸前，隔著胸甲，海澤爾仿佛也能摸出收在懷中的那個小包裹，以及包裹裏麵東西的模糊輪廓。

    那是一隻人的耳朵。

    一隻到如今已然風幹，隻剩下了依稀輪廓的人的耳朵。

    然而，耳垂上的那個小小的蠍子紋身，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醒目了。

    這就是半年前，海澤爾挑戰霍雷失敗後，霍雷交給她的東西。

    一件改變了海澤爾人生命運的，最為重要的禮物。

    “霍雷，霍雷！霍雷……”海澤爾喃喃的念著霍雷的名字，像是蒙上一層霧氣的眼眸，此刻顯得更加迷離了。

    回到流行街，霍雷鬆了口氣。

    身上揣著兩千個金幣，提心吊膽的幾乎穿過了大半個蓋亞城，還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早知道讓鮑勃一起回來好了。

    明天還要去取剩下的一萬金幣呢。

    走近家中的大門，碎嘴小子亞伯拉罕正蹲在門口，手上擺弄著一隻紅色的小手弩，看到霍雷走進來，亞伯拉罕立刻站起來打招呼：“霍雷哥哥好！”

    “好，好。”霍雷一邊說，一邊快速向二樓的樓梯走去，他可不想被這個小鬼纏上。

    “霍雷哥哥，你看我的小手弩，漂亮吧！你真應該看看賴小利把它交給我時臉上的表情，他很舍不得呢！我打算玩幾天就還給他，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小手弩，你知道，我這個人最心軟了，每次想起賴小利那張戀戀不舍的臉孔來，我就老大不好受的，對了，霍雷哥哥說過的，這叫什麽來著，對，君子不奪人所好！”

    霍雷轉了個身，對一直跟著自己走到樓梯中間的亞伯拉罕說道：“霍雷哥哥還有事，你自己去玩吧好嘛。”

    “哦！”亞伯拉罕答應了一聲：“我隻是想告訴你，強尼哥哥今早走的時候，讓我告訴你，他這幾天不準備回家了。”

    看著轉身離開的亞伯拉罕，霍雷一時氣結，這小子，就不能先撿重要的話講嗎！

    霍雷隻得打消上樓找強尼的打算，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然後拐進旁邊的一條走廊，最終掏出一枚鑰匙，打開一扇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整個大屋中唯一一間擁有門的房間。

    這裏是乞丐之家的“藏寶室“。

    這裏有很多衣服，破破爛爛的薈麻布做成的乞討服，洗的發白的灰色罩袍，普通市民習慣穿的那種白麻套衣，還有幾套簇新的貴族長袍，就連裝飾用的鑲著寶石的束腰絲帶都由好幾條――當然，寶石是假的。

    這裏還有很多武器，從最小的可以塞進袖子裏的匕首，到足足需要三個人才能拉開的踏腳弩，從鏽跡斑斑的雙手劍，到新的可以當鏡子用的白鐵盾牌，幾乎應有盡有――當然，數量不會太多，否則巡邏隊會來抄家的。

    這裏還有很多食物――食物是最重要的。

    好幾個鎖著的大鐵箱子裏是一袋袋的粟粉和白米，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戰略性物資，冬天以及其他收入不好的時候，霍雷和他的一大家子人就要依靠這些儲存的食物來熬過艱難歲月，說實話，糧食短缺和物價飛漲的情況在蓋亞城也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另外，這裏還有好多金幣。

    金幣藏在地板下麵，實際上，房間裏的地板早就已經破爛不堪，有一塊沒一塊的了，霍雷掀開一塊地板，露出下麵的土表，然後隨手拿起旁邊的一個鏟子，鏟了幾下，就從地下捧出一個鐵盒子來，打開之後，黃澄澄的光就漏了出來。

    這就是霍雷三年來的所有積蓄，七百三十八個金幣。

    這是霍雷一個銅幣一個銅幣攢起來的。

    霍雷將錢袋從懷裏掏出來，打開束帶，往下一倒，嘩啦啦嘩啦啦，金幣掉落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些是三年七百三十八個金幣，一些是兩天兩千個金幣，但現在它們混在一處，誰又能再分得清呢？

    因此，霍雷並沒有因為自己三年來的節儉和辛苦而後悔，那跟吃了第七個餅打個飽嗝然後開始可惜前六個餅的白癡沒什麽區別。

    霍雷看著幾乎從鐵盒裏溢滿出來的兩千七百三十八個金幣，心想明天的一萬個金幣該放在哪裏是好呢，強尼不在家，明天讓鮑勃和海澤爾一起去取錢好了，但放置地點確實讓人頭疼，幹脆花幾百個金幣向甘利老爹買一枚最低級的空間戒指好了，一平米的空間應該足夠用了。

    霍雷並不是不信任海澤爾，相反，家中每個夥伴互相都是極為信任的，就算是碎嘴小子亞伯拉罕，霍雷也堅信他如果被自己的敵人抓住，那小子也隻能是跟對方談談天氣和物價，而絕不會透露任何對自己不利的情報。

    如若不然，大家又怎麽會是一家人。

    何況，這是隨時準備麵臨饑餓，寒冷，暴力，甚至是死亡的一家人，如果沒有互相之間絕對的信任，如果沒有互相為之犧牲的精神，這個家早就散了，亡了，完蛋了。

    不過，這金幣藏匿的地點，卻隻有強尼和小艾知道――還有鮑勃，他見過這些金幣，不過，霍雷也說不清他算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倒不是霍雷對其他人缺乏信任，而是小心謹慎，向來是霍雷的座右銘。

    一個著名的特務頭子曾對他那個實際上為敵方臥底的下屬諄諄教導過：“信任，也是有限度的。”

    霍雷把鐵盒蓋好，重新放回去，蓋上土，放好地板，這才站起身來，離開了藏寶室。

    每個乞丐家庭都會有藏寶室，當然，所謂藏寶室所儲藏的，大多都是隻有乞丐才會視作好東西的破爛，很少會有人真的以為藏寶室裏能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所以，霍雷才選擇在這裏藏匿重要的錢物。

    從藏寶室出來，霍雷進入隔壁另外一個房間，那是他的書房。

    書房很寬敞，因為書房同時也是召開家庭會議，以及其他一些公共活動的場所，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張書桌，一張椅子，隻有這個角落，才是霍雷真正意義上的書房。

    家庭中，霍雷擁有的唯一特權是，他不需要每天都到街上去幹活――無論是乞討還是偷竊――同樣擁有這項特權的還有強尼和小艾，大家對三人所擁有的特權並不眼紅，更別說引起什麽反抗，因為強尼基本上放棄了他的特權，比起呆在家裏無所事事，他更喜歡去外麵和夥伴們幹活，而霍雷是家長，從不壓迫其他夥伴的霍雷擁有這種所謂特權實在算不了什麽，至於小艾，哦，小艾姐姐那麽善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對大家的照顧和為大家的祈禱上麵，誰會在乎她今天是否上街乞討到了幾個銅幣呢？

    所以，霍雷有著大把的空閑時間，而這些空閑時間，霍雷又大部分都花在了這張書桌前麵。

    書桌上有幾本書，更厚的一摞是寫滿文字的草紙，另外還有一個沙盤，剩下的就是幾隻鵝毛筆和墨水，書桌不大，但收拾的幹淨利索，霍雷拉過椅子，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深深呼出一口氣之後，霍雷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霍雷每天最重要的一課，就是學習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