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殘屍斷骸滿地，血流成河。

    那些夫人麵露心痛，如喪考妣，幾乎昏厥。

    初曦提著長鞭，一步步走向還跌坐在樓閣下的月喬，麵容寒澈，渾身散發出逼人的殺氣。

    月喬早已沒了當初的氣勢，腦袋不住輕顫，抖作一團，此時到是像個年過百半的老人。

    突然，藍珠跑過來，跪在初曦麵前，雙目盈盈，泣聲道，“不要殺了月喬姐，明日蘇依姐便能回來，我讓她領你們去尋靈蟲草，放你們離開，初姑娘，求你放了我們一條生路！”

    初曦直直的看著她，麵無表情的道，“藍珠，到了現在你還想騙我，你們這裏，根本沒有叫蘇依的人，你編造謊言，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將我們留下，對不對？”

    藍珠頓時驚在那，向後跌坐在地上，愣怔的看著初曦，半晌才惶惶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最後一次給小卓熬藥的時候，初曦看到過，廚房的一個櫃子裏放了各種從山裏采回來的草藥，旁邊還放著一張黃紙，上麵的筆跡潦草有力，像是城中藥堂的大夫開的方子。

    隻是一個風寒，若是村子裏真的有巫醫，藍珠何須用外麵的郎中開的藥方抓藥。

    女子依舊痛哭求饒，初曦卻不再理她，繞過她徑直來到月喬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淡聲問道，“你果真是那本奇聞異錄裏的月喬？”

    月喬不曾想初曦會這樣問，頓時怔在那裏，呆呆的仰頭看著初曦，渾濁蒼老的眼睛裏漸漸露出迷茫之色，麵容恍惚，似陷入回憶之中，半晌才緩緩開口道，

    “我是月喬。”

    初曦越發疑惑，“那傳聞呢？這些蟒蛇真的是你生的？”

    月喬麵上露出嘲諷不屑的表情，嘴裏發出喋喋怪笑，如夜梟臨死的悲鳴般讓人心底發寒，良久，月喬才止了笑，回憶道，

    “很早很早以前，我那時才二十歲，和族長家的兒子相愛，我們兩情相悅，私定終身，不久我便懷了身孕，族長卻想讓他娶另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派人在我房裏偷偷放了一條蟒蛇想咬死我，結果我沒死，他又誣陷我與人私通，敗壞族裏風氣，要將我浸豬籠，我的家人為了討好族長，更是迫不及待的和我撇清關係，他們將我衣服扒了，帶到河邊，當時整個族裏的人都來了，我那情郎也在，躲在他父親身後，甚至不敢看我一眼，我被沉入水中，卻是那蟒蛇救了我，將我帶進林子裏。”

    “我的孩子沒有保住，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是那條蛇捉了食物喂我，我才活了下來。”

    女子聲音微微顫抖，依舊能聽出她內心的無法彌滅的仇恨，

    “後來，蟒蛇和它的同伴衝進村子裏，咬死了所有的人，為我報了仇！”

    “我們在村子裏住了下來，本來相安無事，後來有個柴夫進了村子，我便將他留下，日日與他交合，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可惜都是女兒。”

    “不知道為什麽，這村子裏的人再生不出男孩，所以、”

    女人目光混沌，沒再繼續說下去，半垂著頭，不知道想什麽。

    院子裏極靜，初曦竟對著她再下不去手。

    因為生的都是女兒，所以這村子裏沒有男人，而這些女人和蟒蛇呆久了，天生極淫，有意外進村的男子便囚禁起來，被用來繁衍接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村子裏最小的女孩已是月喬的重孫女。

    又因村子裏的人幾乎都是月喬的後代，而且很多人都是一個父親，所以麵容才非常相似。

    月喬被親人和深愛的人背叛，殺了全族的人，看著那負心的情郎和他的妻子被蟒蛇絞成一團血肉，之後性情大變，不但開始**成性，而且極其在乎容貌，一直認為自己隻有二十歲，從不允許別人喊她婆婆。

    然而進山的男子畢竟太少，所以平時都是關押起來供月喬享用，隻有女人到了一定年紀需要生育的時候，才允許和男人交合，而她們又天生淫蕩，於是家家都養了蟒蛇，一來是報恩，二來，就是為了解決生理需要。

    也因此，見到他們這麽多人進村，那些女子才那樣的興奮。

    而被殺的那個男人，本來就跨了身體不能用了，又想提醒初曦他們，才被月喬狠心殺了，殺人的便是那條月喬親自撫養的巨蟒，將人纏繞骨碎致死。

    事到如今，所有的都已經清楚，月喬垂著頭已經暈過去，看她眉宇間的頹廢之氣，已時日無多，那些女人哆嗦著抖成一團，恐懼的看著這些比蟒蛇還要強大的外人。

    初曦對著兩名墨騎衛吩咐了一聲，兩人立刻上了二樓，果然二樓裏還藏著兩個男人，都是身形枯瘦，兩眼無神，陽氣耗損極重，即便將來能好起來，人也廢了。

    此時東方天色發白，天快亮了。

    初曦終究還是沒下狠心殺了那些女人，隻帶走了被救出的那兩名男子，一行人在天大亮之前離開了村子。

    快出村子的時候，藍珠跌跌撞撞的追上來，喊道，“初姑娘！”

    初曦停步回頭，聲音冷淡，“何事？”

    藍珠愧疚的低垂著頭，半晌才道，“謝謝初姑娘不殺之恩。我想告訴你，村子裏的確有人見到過靈蟲草，就在那邊。”

    藍珠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一指，繼續道，“那時候村子裏出去了三個人，隻有一個活著回來，她後來和我們說，她們進了迷障，看到了靈蟲草，長在冒著仙氣的水裏，水中還有吸血的怪物，她們逃跑的時候，迷了路，隻有一個走出了迷障。”

    “不過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我聽阿母提起過，而且那個回來的人瘋癲了一陣，每日胡言亂語，不久之後也死了！”

    少女說罷，深深的看了辛追的背影一眼，才對著初曦道，“姑娘保重！”

    “嗯！”初曦淡淡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靈蟲草果然在山林的東方，雖沒有了人帶路，但畢竟真的有人見過，也算是有了一點收獲。

    出了村子，初曦站在高坡上回頭看了一眼掩映在綠樹之間村落，一百多年，這個村落一直活在月喬仇恨的陰影下，才衍生出那麽齷齪，希望月喬死後，這個村子的所有黑暗也全部都過去。

    上了山路，小卓被兩個墨騎衛架著，仍舊虛弱的無法走路，初曦和宮玄兩人商議後，決定再派三個墨騎衛帶著小卓和那兩個被救出的男子返回山下的農莊。

    臨走前，小卓回過頭來，本是錚錚男兒，此時卻眼中含淚，歉然痛悔的看著初曦。

    初曦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本是被派來尋找靈蟲草保護她的，如今卻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而落的如此境地，再無顏麵對眾人。

    自從清醒以後，小卓一直一言不發，他甚至已經清楚自己的身體跨了，以後再不能上戰場、和戰友並肩作戰，不過幾日的時間，整個人頹廢下去，曾經鮮活、朝氣蓬勃的少年，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初曦笑著點了點頭，“回去後好好修養身體，我府裏正好缺侍衛，我和辛追說過了，讓他忍痛割愛，以後你就去我那，你要是願意，就盡快好起來！”

    小卓喉中梗塞難言，猛的抬頭擦了一下眼睛，轉身在兩個墨騎衛的攙扶下蹣跚遠去。

    他廢了的不止是身體，還有無法跨越的心結，初曦的一席話讓他感動，也越發羞愧難當，卻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好起來，就算不能再上戰場，他也不能再讓殿下和大人失望，他還能保護他們，這是他餘生唯一的信念！

    看著幾人離開，初曦一行再上路時，墨騎衛隻還有七人。

    一直向東，走了有三日，林子仍舊沒有盡頭一般，隻是除了一些山獸不知死活的撲上來最後變成了他們的烤肉，再未遇到其他危險。

    這日夜裏，眾人在一處山坡下休憩，到了後半夜突然下了大霧。

    山霧繚繞，林子裏到處一片白茫茫，連篝火都在霧氣中沒了之前的火勢，撲騰撲騰的冒著微弱的火苗，似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守夜的士兵越發謹慎，警惕的巡視四周，唯恐大霧中有異常。

    到了天亮時，大霧未散，而且似乎更加濃重，幾乎是睜眼如盲。

    林中幽暗，濃霧翻滾，撲打在臉上，潮濕清寒，眾人又等了一個時辰，想等太陽升起，霧氣散了以後再啟程，然而一直等了兩個時辰，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到了中午，霧氣依舊籠罩山林，空氣也似凝滯了一般，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

    這便有些不尋常了！

    初曦抬頭望了望，頭頂大霧繚繞，幾乎連樹冠都看不見，更是看不到一絲太陽的光亮，這怎麽辦，難道一直這樣等下去？

    宮玄突然起身，淡聲吩咐，“準備火把，啟程！”

    “是！”辛追聞聲，帶著另外八個墨騎衛都站了起來，收拾行裝，每人做了十多個火把背在身後，大步踏進茫茫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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