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坑隊友專業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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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氏麵上血色盡褪,身子抖的如同篩子,抓著門框的右手指甲已劈成兩截,她含淚問道:“你們,可對得起我?”

    楊應龍扯過被子將身上紅暈未退的覃氏遮個嚴實,漠然同張氏對望:“這事你就當作沒看見,正室的位子還是你的。”

    彼時張氏腹中已有身孕,她撫著腹部,恨恨瞧著床上兩人:“你們兩個就不怕天打雷劈!”

    楊應龍對於張氏一向沒有耐性,礙於她腹中的孩子,才不得不按捺住火氣吩咐傻站在門口的下人:“還不快將夫人扶回房去?是在這等死麽?”

    下人們這才回過神,也不顧張氏的反抗,強行扶著她離開臥房。其中一人乃是張氏的陪嫁丫鬟,這時也是淚水漣漣,抽泣著安慰張氏:“小姐,姑爺他……他或許是一時興起,男人都這樣,你莫要傷了身子,要知道你腹中還有個小少爺呢!”

    張氏想起之前楊應龍對她百依百順哄著她同覃氏結拜,心中更是悲痛欲絕,直揪著前襟哭倒在房中,哀淒道:“我錯看了他呀。”

    張氏斷食了整三日,期間楊應龍連瞧都未來瞧過她,甚至連下人也懶得打發個來,由著她自生自滅。

    哭的夠了,張氏給叔父張時照去了封信,將她在府上的處境細致的同他說了說,並表明:“我腹中有他的孩子,我們張家還要仰仗著他楊應龍,無論如何不能同他和離。”

    張時照乃楊應龍部下,職為掌管糧食的同知,全家老小等著吃飯,他自然是不願與楊應龍撕破臉皮,遂順著張氏的意思給她回了封信,敷衍勸說她萬事要忍,不可衝動。

    張氏這一忍便是八年有餘,非但未曾換來楊應龍半分關心,反倒讓他得寸進尺。一日酒醉歸來,在街上瞧見了同覃氏樣貌有八分相似的田雌鳳,便不顧眾人阻攔,接回府上,給了個小妾的名分,而後恩寵無限。張氏見楊應龍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自知八頭牛也拉不回他這個負心人,也不再苦苦期盼他有朝一日可以回頭瞧上她一眼,直接擦幹眼淚,準備在暗中給他使絆子。

    這些年楊應龍的所作所為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自他繼任播州土司以來,部下沒少殺,女人沒少搶,但是也是替老百姓做了一些實事,比如鋪路修橋,又比如建湖建田,但不管修橋還是建湖,都是要有經費的,楊應龍從中獲取了不少好處,各路能人皆來賄賂楊應龍,他逍遙日子過久了,自然不安於播州這麽大的地方,但若說他起了異心,張氏是沒有確鑿的把握的,隻是見他越發嗜殺,部下稍有不服便會換來他的一陣毒打,更有甚者當場喪命,這些也倒不說了,但在他閑暇時候,慣愛招惹其餘土司,頻頻打壓,這事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張氏越想越覺他形跡可疑。這次田雌鳳挑撥二人關係,自己被趕回了永安莊並被軟禁,想起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她怒從心中生,便將一直以來的猜測書於紙上交給叔父張時照,想請他幫忙潤潤色,而後拿著信去告禦狀。她想著,楊應龍有無異心倒是其次,但信上所舉的混賬之事,卻是樣樣屬實,此信一出,他楊應龍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可她千算萬算未算到,這信半途被那衙差給截了去。

    楊應龍緩緩放開已起了褶子的綢緞袍子,似終於下定決心般,吩咐車夫:“先莫要急著去張家,先去鎮子上的酒肆。”

    但凡遇到煩心之事,楊應龍皆愛喝些酒解愁,今次更是不例外。

    酒肆在鎮子的南邊,平日鮮少有人光顧,今日更是未迎來一人。已破了幾個窟窿的酒旗孤零零掛在門外,老板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歎氣,見夥計無精打采的靠在櫃台,望著格子裏的好酒發呆,不由喝斥:“去將那桌子擦擦!沒瞧見上麵還有菜汁呢?”

    小二暗地裏瞪了老板一眼,不情不願的扯下肩上搭著的抹布,拖著步子過去幹活。

    楊應龍進屋時,小二剛剛收手,見有貴客來了,一掃方才的不滿,急忙小跑到門口,揚起笑臉:“客官裏麵請。”

    楊應龍未搭理他,徑自朝二樓雅間走。坐下後,叫了一桌子的酒菜,等菜的工夫,一杯接一杯灌著酒,前襟很快被酒漬浸濕。

    馬千乘同秦良玉緊隨其後,老板見二人氣度不凡,親自過去招待,正想開口奉承幾句,便被馬千乘抬手製止,他輕聲道:“我們去二樓,你們隨意上幾道特色菜。”

    兩人一直守在楊應龍隔壁的房間,透過並不嚴實的隔板觀察著楊應龍的一舉一動。

    外麵天色尚亮,秦良玉一路被馬千乘拉著跑,腹中已是空落落的,她摸出個錢袋,將裏麵的碎銀子俱都倒在桌上,捏起其中幾枚:“今日請你吃頓好的。”

    馬千乘右肘撐在桌麵,眯著眼睛瞧著秦良玉,忽而福至心靈,想著以往他身邊的夥伴們但凡瞧上一個姑娘,都會說些漂亮話,可這說漂亮話也是門學問,人都道女人似水,這似水大約便同溫柔沾的上邊,溫柔的姑娘又都有些柔弱,是以馬千乘便試著開口:“好,畢竟你身子骨有些弱。”

    這話聽在秦良玉耳中便不是那麽回事了,她聞言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結實的小臂,又抬頭望著馬千乘:“你方才那話是發自肺腑的?”

    馬千乘硬著頭皮,自然道:“那是。”

    秦良玉目光便有些犀利起來,睨著馬千乘:“你放心,這次不用你花錢。”

    馬千乘遠目天際,覺得套路有些不對,但也知眼下情況若要開口解釋,適得其反,便從善如流的閉了嘴,並受教的點了點頭。

    酒肆接連好幾日不開張,今日好容易逮到幾條大魚,自然要狠宰一番。不多時,八菜一湯端上桌,葷素搭配得宜,菜上撒了些彩椒點綴,賣相十分不錯,但馬千乘沒什麽胃口,搶在秦良玉前付了銀子,而後隨便吃了兩口便撂筷瞧著秦良玉。

    “你怎麽不吃了?”秦良玉察覺到馬千乘的視線,眉心攏了攏,見他若有所思的同自己對望,伸手給他夾了些菜:“你多吃一些,一會大約還有體力活。”

    楊應龍雖然不會武,但畢竟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又喝了酒,且身份特殊,一旦撒起潑來,除去馬千乘無人能攔得住他。

    馬千乘應了一聲,象征性的又吃了口菜,還未等吞入腹中,突然麵色微變,執筷的動作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盯著秦良玉:“別吃了,這菜不對勁。”話落又盛了碗湯。

    秦良玉聞言瞧著馬千乘:“怎麽?”說罷又細細品味了一下口中飯菜,並未發現不妥之處,隻得老老實實問:“這裏麵摻了爛菜葉?”說罷又將盤子端到麵前仔細查看,並未發現異樣,又老老實實道:“我沒吃出來。”

    馬千乘試著運氣,發現此時已是內力全無,幹脆將碗中的菜一掃而光,末了拉過秦良玉的衣袖擦了擦嘴角:“有人在這菜中下了藥,這藥應當是無色無味,估計對身體也沒什麽害處。”

    秦良玉鐵青著臉收回袖子:“那這是補藥啊。”

    馬千乘朗聲大笑:“你也運氣試試。”

    秦良玉自是照做,試了幾次後,麵色由青轉黑,本想拍桌泄憤,卻發現動作軟綿綿的,當下眼簾一垂,低頭沉思。

    馬千乘托腮:“憑播州宣慰司裏衙差的能力,我們來了永安莊的消息應當還沒有人知道。”

    秦良玉也不辯駁,回頭瞧了一眼隔壁,見楊應龍仍在喝酒,淡淡道:“這人下這種藥,想必也不想加害我們,大約隻是怕我們亂了他的計劃而已。”

    這話她並未說完,心中卻有了答案,此人十有八九是盈伯。

    馬千乘略微沉吟,而後肯定了秦良玉的想法:“左右已經這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將驃騎將軍看緊了,估計也出不了什麽岔子。”

    秦良玉冷靜下來後,又施施然喝了口茶:“我們也不知對方的計劃,若不當心摻了一腳,對方有意刁難,按眼下情況來瞧,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唔,說的好有道理。”馬千乘拍了兩下巴掌,似是在褒獎秦良玉,而後又淡然收回修長的雙手:“但你覺得我像是不帶幫手的人麽?”

    秦良玉麵無表情的點了頭。

    馬千乘挑眉,從容從懷中掏出一支不及掌心長的短笛,送至唇邊吹了幾聲。笛聲悠揚清脆,直透牆壁飄向天際。少頃,馬千乘又從容收回短笛,淡淡將秦良玉望著。

    秦良玉被他瞧得發毛,正要問他是不是這麽吹幾下便會有人來相助了之時,馬千乘從容開口了:“算你說對了。”

    所謂幫手,自然是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肖穹,以往兩人默契極佳,但今日肖穹他似乎有些掉鏈子,兩人打締結盟約之日起便約好以笛聲為聯絡信號,三長一短乃有緊要之事,須速至,眼下遲遲不見他的影子,馬千乘有些擔憂,畢竟以往肖穹從未失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