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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穹穩立於一旁五人合抱方能抱住的蒼木之上,俯視著眾人,餘光瞧見馬千乘身形如出欄猛虎,矯健且迅速,穿梭於眾人之間,每每抬手時,指間銀光乍現,而後便見有人依次倒地。

    海龍囤有九關,唯頭一關與最後一關最是難闖。馬千乘拾階而上,身前是麵色嚴謹,持刀相向的眾私兵。他撫了撫手掌,也不言語,雙眸晶亮,帶著嗜血的快意,瞧得眾人極其毛骨悚然。

    “你是何人?”私兵為首之人挪了挪步子,喉結上下動了動,咽了口唾沫,手心逐漸有濕意滲出。

    馬千乘輕笑一聲,嗓音較以往低沉不少:“你們讓開吧,我饒你們一命。”

    尾音平淡,語氣十分的不屑,若換成旁人將這話說出,大家也隻會怒從心頭起,但此時被馬千乘這麽說出來,眾人麵麵相覷,心中的確是騰起股退意,但轉念想到若是逃跑後被逮回來,下場隻會比眼下這痛快一死更慘,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馬千乘咂了咂舌,又抬頭瞧了一眼眾人:“你們這是在玩火。”

    話音一落,身形宛若蛟龍,一閃而上,雙手合十擒住最前方那人手中的長刀,那人反應不及,下意識握緊刀柄,馬千乘略一使力便將對方拉到自己身前,而後奪過刀一刀直接切入那人胸膛,順勢加快步速,將那人釘入石壁之上。那人尚有餘息,一雙眼睛瞪得極大,隻有腳尖點在地上,不出片刻便沒了生息。

    夜色的掩護之下,趁眾人晃神的工夫,馬千乘側身躲進尚未修葺妥善的石拱門後,肖穹見狀,飛身到眾人麵前,意欲掩護馬千乘。兩人皆屬武功上乘之人,又有多年的默契,且此行馬千乘把握十足,是以兩人一路破關而入,終是深入到了海龍囤內部。

    這內部瞧起來便沒有外表那麽風光了,甬道幽深不見盡頭,好些個地方尚在漏著風,洞中潮濕不堪,鼻尖皆是泥土被浸濕之後的氣息。

    馬千乘細細想了想圖紙上特意標注出來的地方,將大概方位與左顧右盼的肖穹說了說,末了道:“分頭行動,半個時辰後在門口那棵老樹下匯合。”

    馬千乘朝東邊而去,沿著甬道一路向前,因此行非光明正大,怕途中遇到什麽人,隻得抹黑前行。向前走了許久,才見一絲光亮突兀照在地上,光亮中有灰塵四散,一道嗓音隱約從右手邊傳來:“方才的人可抓住了?”

    一人道:“不曾。”

    一聲響亮而又清脆的巴掌聲隨之響起:“廢物!飯桶!”而後又是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我帶人去找,你快些給大人去送信,這事若是出了紕漏,你我全都不用活了。”

    門被人大力拉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跑出,馬千乘緊貼牆壁而立,隻覺背上起了層雞皮疙瘩,涼意徹骨。所幸那兩人一心隻顧向前跑,絲毫未發覺身後牆壁上還貼著個人,馬千乘見狀挑了挑眉,小步跑進了方才那房間之中。

    這房間明顯是長時間有人居住,開門後便覺暖意迎麵襲來,房中物事一應俱全,條件尚可,內間的床上綢緞被子還未收整,想必那人是剛剛起床。

    馬千乘在屋中各類櫃子抽屜等地方翻找了一通,未果,想了想,又彎腰逐一將地磚敲了敲,在敲到第六塊時,隻覺傳回的聲響略有不同。

    再說另一廂,楊應龍聽說有人夜闖海龍囤,頭一個反應便是踹開身前跪著的人往馬千乘的房間而去。可見馬千乘平素在眾人心中根本脫離不開某些根深蒂固的印象。

    站在馬千乘門外,楊應龍想了想,終是直接推門而入,眼下馬千乘聽不到聲音,他敲了也是白費力氣。

    床上隆起一團,被子隨著床上人的呼吸吐納上下微微起伏,楊應龍直接走到床前,輕輕推了推麵朝床內躺著的人:“肖容啊。”

    床上的人登時睜開眼,繼而從楊應龍手下滑開,跳到幾步外的地方,借著皎潔的月色瞧見對麵的人是楊應龍後,麵色明顯一鬆。

    楊應龍命人將桌上的蠟燭點亮,見對麵站著的人的的確確是馬千乘,心中不禁也鬆了口氣。

    馬千乘問:您有事?

    楊應龍擺手:“方才府上進了刺客,我來瞧瞧你。”

    這偌大個驃騎將軍府,有事沒事便進來幾個刺客逛逛,這借口說出來時,楊應龍的內心也是有些發虛。

    馬千乘麵色平靜,微微點頭之後便不再開口,楊應龍見夜闖海龍囤的人不是馬千乘,當下放心不少,匆匆道:“你沒事叔父便放心了,休息吧。”而後便帶人從房中而出,直奔海龍囤方向而去。

    這廂的動靜鬧的有些大,將本就未睡熟的秦良玉吵了起來,她出門查看究竟,正與楊應龍打了個照麵,秦良玉揖手行禮,楊應龍因有要事在身,草草應付後便揚長而去。

    進到馬千乘的房間,見馬千乘正站在屋中沉思,秦良玉拍了拍他的肩:“發生了什麽?”

    孰料馬千乘在見到秦良玉後突然單膝跪了下去,這一跪委實將秦良玉嚇的不輕,她急忙將人扶起,問;“你這是做什麽?”

    馬千乘不動聲色避開秦良玉的手臂:“還望將軍去救救公子,他眼下還未回來,想必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秦良玉略挑雙眉,聽那人話畢後又仔細端詳了他一陣,見他雖與馬千乘神似,但五官又與馬千乘帶著些不同,這才確定方才他口中一事不是馬千乘與她開玩笑,忙問:“他眼下在哪?”

    那人答:“海龍囤。”

    海龍囤這地方秦良玉自然是聽說過,此處乃是播州的軍事要區,馬千乘此番去那許是察覺到了什麽事。她沉思片刻,眼下她身處播州,身邊並無下屬,且將要去的地方又是楊應龍所轄,即便是有兵也不能貿然衝過去,擺在眼前的唯一辦法便是她單槍匹馬闖進去。

    思及此,秦良玉匆匆追上楊應龍的腳步,一路尾隨在眾人身後,許是上天垂憐,楊應龍那一隊人馬中的最後方,有一人明顯脫離了隊伍,腳步微有蹣跚,大約是身子有些不舒坦。秦良玉悄然而上,從後勒住那人脖頸,另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將人拖至一旁的小樹林,而後利落將人打暈,再扒下他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

    眾人到達海龍囤時,但見頭一關的石階上滿是屍體,遍地鮮血橫流,空中滿是血腥味,秦良玉不禁皺眉,雖說這味道她已十分熟悉,但此時聞起來還是不禁作嘔,麵色稍有不善。

    楊應龍盯著遍地屍體,麵色更是沒好到哪裏去,氣咻咻負手而上,秦良玉緊隨其後,一路朝海龍囤內裏而去。

    一眾人的腳步聲整齊有力,回蕩在冗長的甬道之中,路上不時有人給楊應龍行禮,皆被其一腳踹開。秦良玉麵色深沉,一邊走一邊觀察甬道兩邊的情況,見兩邊皆是房門緊閉,那門似是擺設一般。她隨著眾人又前行了一段路,隱隱見前方有一處未關門的房間,她們一行人不少,腳步聲並未刻意放輕,那房中竟無人出來查看,可見房中多半是無人,即便有人也是非死即傷。秦良玉放慢腳步,趁眾人不備箭步閃進那房間中。

    如秦良玉所料,房間中空無一人,她進屋後迅速轉身查看,怕屋中有詐,每走一步都極其小心翼翼。她練武至今已有十年,輕功自是了得,若是不想讓人發現,那最後定是安然無恙的。

    秦良玉打量屋中,未曾注意腳下,向前行了沒幾步便覺得踩上了什麽東西,而後又是一陣悶響傳來,還帶著些許的回音,她低頭去瞧,這才見原本平整的地磚中有一處空缺,方才若不是她踩上個什麽東西,她大約便掉下去了。秦良玉不禁覺得一陣後怕,將手中火把向那空缺處探了一探,見幽黑的深洞之中似乎有一人在與自己對望,雖說瞧不清那人的樣貌,但卻極其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在仰頭瞧著自己。秦良玉摸不準那人的身份,不禁在心中猜測了一番,綜合此情此景來瞧,這分明是個暗洞,那麽洞中這人想必是被囚禁在這裏的,應當是敵人的敵人,那便算是她的朋友。她沉吟片刻,後退了兩步,將洞口讓了出來,想著即便是敵人,也先讓那人上來再說。

    洞中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少頃,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搭在地麵上。秦良玉不禁有些心虛,想來她方才是踩在了那人的手上,但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這人隱藏的太好,內力比起她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她才一直未察覺到這屋中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