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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婢女不在意的將托盤一放:“外麵誰不知道秦將軍要成親了,又怎麽會再在意馬將軍的感受?”
紅衣婢女沉吟片刻,大約是認同了同伴的觀點,想了想,道:“也是,不過之前不是說秦將軍嫁不出去麽,怎麽忽然有人不怕死的提親了?”
馬千乘負在身後的手攥了攥拳,麵色越發的沉寂起來。
秦良玉難嫁這事,全天下都知道,秦良玉被人死纏爛打著要提親這事,眼下更是早已傳到了皇家耳中,連皇上都忍不住撫掌感歎:“寡人的愛卿總算是沒有爛在家中。”言語間,那份滿足之感十分濃厚。
但有人欣慰,便有人心塞,自打出了有人來向秦良玉提親這事,眼前陣陣發黑,胸口時不時便要堵上一堵的人,明顯不隻是馬千乘,連帶著休整在家,心情剛剛轉好些的陸景淮的眼睛也黑了好幾日,這胸口的煩悶之氣便更不用說了,尤其是每每欲去街上買些墨寶,打開大門瞧見正對麵杵著個木頭樁子的那一瞬,那心情,當真是無法形容。
這日,風和日麗,陸景淮在家中悶頭讀了好幾日的書,委實有些熬不住,突然想起家中熟宣已用完,這熟宣一般是他親自去采辦,是以便將手中狼毫掛在筆架之上,欲出門。這前腳剛一踏出大門門檻,眼尾便掃到了正前方杵著的那道身影,原本是想繞道而行,想了想,終是湊到那人身前,蹙眉問。
“瞧你也是位讀書人,怎麽行為舉止卻是如此唐突?你日日前來我家門口堵著,這讓良玉還如何做人?”
那人倒是個有涵養的,雖是被忽然從身前冒出來的陸景淮驚了一下,愣了愣後,認出他乃秦家三公子,急忙揖手行禮:“見過陸公子。”卻並未答陸景淮的話。
陸景淮見他如此也不氣餒,繼續道:“我父親之前也與你說了些話,你同良玉大約是不會有什麽結果,是以還是莫要強求了,走吧。”
那人生的星眉虎目,周身正氣朗朗的模樣,淡淡一笑:“這強求不強求,得與將軍聊過後才知道。”
“哦?”
一把風淡雲輕的嗓音響在不遠處。陸景淮與那男子一並回頭瞧,但見一道絳紫身影翻身從下馬,衣袂翩然間,那身影朝兩人快步而至,而後站在兩人身前,先是與陸景淮打了招呼。
“三哥。”
陸景淮的視線從方才秦良玉下馬時,便未移開過,算算兩人已是有許久不曾見過,這冷不防重逢,竟使陸景淮生出恍若隔世之感,一時不能回神。反觀那男子便不同了,禮數十分周全,對著秦良玉行了一禮,笑道:“在下連亦,見過宣武將軍。”
秦良玉視線掃過連亦的發頂,對他倒是不生厭,想了想,虛扶一下:“找個地方聊一聊。”
連亦已在秦府門前徘徊了許久,等的便是與秦良玉聊一聊,此下聽秦良玉主動開口,自然是不會拒絕。
陸景淮被晾在一邊,但倒也不見多傷心,畢竟之前那十幾年,秦良玉也是一直如此無視他,他對此已是習以為常,更何況此次秦良玉比起以往還是有些進步的,她與連亦走之前,還知道與他打聲招呼:“三哥,回見。”
陸景淮沉默著注視著兩人遠走的身影,覺得胸口比秦良玉回來之前還要沉悶一些,他在原地站了良久,袖口被握出了些褶子。自打楊應龍出現在秦家的視線中之後,陸景淮越發覺得無論什麽事似乎都能與楊應龍搭上邊,單拿今日這連亦來說,其實此人的身份他那日也聽秦載陽說了說,此人好似是與葉夢熊扯得上關係,這葉夢熊與秦家之前是毫無瓜葛,此下這派人來求親,想必又是為了楊應龍。一想到楊應龍,陸景淮眉心皺的便更加緊,不為別的,隻為那與楊應龍情同父子的馬千乘,算算日子,他二人已有許久不曾見麵了,也難怪他的心情得以快速恢複。
秦良玉同連亦與陸景淮告別後,直奔街上而去,今日風略大,路兩旁綠植枝葉被風拂彎,街上行人稀疏,隻餘小販們在大風中淩亂,墨發橫飛。
秦良玉與連亦本也非講究排場之人,又加之風大,兩人就近挑了家酒樓便紮了進去,小二極有眼色,一見秦良玉來了,便熱情將兩人帶到樓上,身子微躬:“將軍,想吃點什麽?”
秦良玉抬頭瞧了一眼連亦:“你喜歡吃什麽便點什麽。”說罷將菜譜向連亦身前一推,而後顧自靠在椅背上,斜身側坐,一雙長腿交疊在一起。
連亦見狀忍不住想笑,覺秦良玉這行為舉止雖離經叛道了些,但好歹是真性情,若與她成親,倒也是樁趣事。他隨意點了兩道菜,將菜譜推還給秦良玉,而後抬頭與之對視:“將軍請。”
秦良玉瞧也不瞧菜譜,直接對小二道:“店裏的特色菜一樣來一道。”
說罷又覺哪裏不對,細想想才發現自己這點菜的風格與馬千乘如出一轍,那個紈絝便是,每每到酒樓吃飯,都是如此簡單粗暴,倒也省了不少工夫。
小二喜上眉梢,一邊應下一邊小跑下樓,腳底抹油,生怕秦良玉反悔一般。待小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口,連亦這才將來意道明:“在下是奉葉大人之命而來求娶將軍的。”
秦良玉雖與這世上其餘的女子不同,且因與馬千乘在一起時日久了,臉皮也不是十分的薄,但乍一聽連亦這毫不遮掩的話,還是覺有些不適應,眉心不由皺了皺,視線對上連亦的,這才見對方眼神清亮,隻是其中目的性太強,這種人,自然是不適合過多接觸,遂冷淡道:“葉大人這是懷疑我的誠意?”
連亦眼神灼熱,隻是語氣很誠懇:“自然不是,葉大人一早便慕得將軍英名,隻是家中已無適婚男兒,這才忍痛讓在下前來提親。”
秦良玉麵色未見起伏,嘴邊綻出抹笑:“唔,原來是瞧不上我秦某人。”
這話說的當真屬十分難聽,不但嘲諷了葉夢熊,又順帶貶了連亦一下,可連亦卻是麵色未變,笑道:“其實將軍這麽說倒也沒錯,在下在貴州衛任指揮僉事一職,且與葉大人隻能算是遠房表親,是以這麽想想,的確是委屈了將軍。”
秦良玉抿了口茶,見連亦動了動嘴皮,似乎是還要說些什麽,隻是未等張嘴,便被一聲瓷器碎裂聲打斷了思緒,兩人一同朝門口瞧,堪堪對上馬千乘向二人掃過來的視線。
秦良玉初始有些瞠目結舌,後又不動聲色將那抹驚訝掩飾,這才起身朝馬千乘走去,離得近了才見小二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給馬千乘擦拭衣袍下擺,馬千乘則淡然揮手示意小二無妨,小二這才敢從地上站起來,呆站在一旁,麵如土色,抖如篩糠。
“你怎麽來了?”秦良玉見馬千乘的麵色仍是蒼白,張口便問了一句,話語中的關心之意明顯的讓隨後跟出來的連亦眉頭蹙了蹙。
馬千乘扯開嘴角笑了笑,手搭在秦良玉的小臂上,將人朝屋中拉,狀似不經意瞧了身前的連亦一眼,笑的十分純良。
秦良玉有些尷尬,將馬千乘的手拍掉,與連亦道:“這位是明威將軍馬千乘,這些日子受了些傷,不能言語,還望閣下莫要見怪。”
馬千乘瞧著秦良玉活似為丈夫辯解的這一番舉動,心中登時愉悅了許多,如此瞧來,她還是拿他當自己人的,這連亦不過是個外人而已,當然,此種喜悅必然是不能表現出來。
連亦不愧是見過世麵之人,麵色在黑與白之間轉換的也是十分之快,此時早已是風淡雲輕,按官階來說,連亦在馬千乘之下,是以對著馬千乘揖手行禮:“見過明威將軍。”
馬千乘此時不由慶幸起自己現下又聾又啞起來,他隻當是未發現連亦的舉動,顧自落座,待將椅子焐熱後才記起,按照外麵所傳的自己這性子,即便不是又聾又啞也應當理所當然的無視連亦才是。
原本的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連亦的一肚子話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秦良玉說,幹脆坐在一邊專心致誌吃著飯,時不時以餘光打量吃的尤其香的馬千乘,見對方似是渾然不覺,胸口登時冒了些火上來,但轉念又顧慮到自己不是馬千乘的對手,這才強壓下那股邪火。
馬千乘慢條斯理吃著碗中的菜,對期間秦良玉的發問一概裝作聽不見,連亦那刀子似的眼神便更不用說了。
從酒樓出來,秦良玉與連亦告別:“這事我會同葉大人說明,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弦外之音連亦自然是聽出來了,見秦良玉持拒絕之意,當街表態:“在下對將軍,並不隻是奉命提親。”
馬千乘有些聽不下去了,見秦良玉似乎還要說些什麽,身子立時晃了幾晃,直接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