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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吧,我能承受的住。”馬千乘見秦良玉的麵色比以往還要深沉,便知道她此番來絕不是單純的探望,應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秦良玉的拳頭幾經攥緊又放開,最後終於是開口:“現下是由馬夫人掌印。”

    隻這麽一句話,馬千乘便知道秦良玉接下來要說什麽,從善如流的接過話茬:“我要靠我自己是麽?”語氣稀鬆平常,似乎早已料到這結局一般,頓了頓,又安慰秦良玉道:“等我在這歇夠了,自然會出去的,你莫要太擔心。”

    說不擔心自然是假的,兩人畢竟相識近四年,馬千乘在獄中即便過的再好,秦良玉也是不忍心的,遂道:“你自己多保重。”說罷起身要走,被馬千乘一把拉住手臂扯到身邊。

    按說兩人現下的狀態是,你替我著想,我為你擔心,正是情到濃時,此處應有個親密接觸的動作。馬千乘自然是這麽想的,並且也要這麽做,隻見他閉眼挑眉撅著嘴朝秦良玉這廂湊。

    秦良玉則是木著臉瞧他:“你方才吃菜花了?”

    馬千乘生生在半路止住了自己的動作,立時瞪大眼:“我還沒吃飯呢,哪來的菜花?”待他定眼瞧時,秦良玉人早已出了牢門,順帶將鎖鎖上並順走了鑰匙:“保重。”秦良玉隔著好些個木頭樁子瞧馬千乘,而後揮揮手不帶走一根稻草。

    “等等,我話還沒說呢。”馬千乘從木頭樁子的縫隙中費力朝秦良玉的方向伸著手,恨不能整個身子從間隙中串過。

    秦良玉原本不想搭理他,但又怕他確實是有事,於是站在離他三步開外的地方:“說。”

    馬千乘收起麵上的玩味:“若想將那土司印奪回來,你便隨意找個什麽由頭將馬家旁支的矛盾激化一下,道理很簡單哦。”

    秦良玉宛若一根木樁杵在原地,沉吟片刻:“借刀殺人?”

    馬千乘打了個響指:“我們玉玉當真是冰雪聰……”

    話還未完便被秦良玉點了穴,他整個人登時呆在牢中,隔著木樁可憐兮兮的瞧著秦良玉,連話也不能說。

    但見秦良玉沉著臉朝他揮了兩下手:“方才瞧你似乎胖了些,站一會吧,我先走了。”

    馬千乘:“……”

    不得不說,馬千乘的話如醍醐灌頂,一瞬便澆醒了秦良玉。出了重慶府大獄的門,秦良玉馬不停蹄趕去陸景淮處,進門時見他正在伏案寫著什麽,便湊過去瞧了一瞧。

    “良玉,我說過你多少次了?莫要如此唐突的湊過來,自家人也便罷了,若對方是外人,你定不要如此。”陸景淮手中動作未停,嘴上也不耽誤說教,全程視線粘在紙上,將秦良玉活活當成了空氣。

    對於陸景淮這種時不時便會出現的說教,秦良玉早已習以為常,悻悻摸了摸鼻尖:“在寫什麽?”

    待落款已定,陸景淮這才抬起頭來:“我在給謝大人寫信。”

    謝大人便是那二品大員,在朝中任右都禦史,乃都察院長官。

    秦良玉應了一聲,將方才在獄中馬千乘的話重複了一遍,而後道:“覃氏欲攬權,且她與楊應龍又不清不楚,想必日後石砫少不了動亂,我們應加緊動作。”

    陸景淮覺得秦良玉的話有理,有些事宜早不宜遲,晚了一步便是萬劫難複。

    為了通信方便,送信自然是用馬千乘的信雕,算算路程,大約半夜謝大人便可收到這封信。

    秦良玉一邊等著謝大人的回信,一邊與徐時取得聯係,邀請他前來重慶,就近商討馬千乘所說一事,但眼下情況特殊,徐時不敢輕易離開石砫,遂派了張石過來。張石與秦良玉不熟,但瞧著秦良玉的麵相與秦亮幾乎無異,倒也有些親近。

    “石石,或許我這麽叫你,你會比較放鬆一些?”秦良玉向張石了解石砫宣撫司的編製時,見他與她相隔甚遠,且麵色又帶著忐忑,遂開口緩和氣氛。

    張石乍一聽這稱呼,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被柳文昭給嗬斥了回去:“大膽!”

    今日有雨,千絲萬縷從空中飄灑而下,屋中本就略顯陰森,秦良玉又木著臉坐在桌前,好似活閻王在拷問小鬼,沉悶恐懼之意在屋中蔓延開來,在張石幾乎崩潰時,這柳文昭又爆喝一聲,實在是讓張石承受不起,但見他身形一歪,整個人便跌倒在地,仰麵瞧著秦良玉:“將軍您……”

    秦良玉無奈的瞧了柳文昭一眼:“啟文方才還在找你。”

    言外之意柳文昭聽出來了,是希望自己暫時消失在她眼前,嘴當下撇了撇,行禮的動作帶著些不情願,倒退著出了秦良玉的房間。

    “石石,你將石砫的情況與我說一說。”秦良玉緩和了口氣,淡淡盯著呆若木雞,分明想問些什麽,卻又什麽都不敢問的張石。

    幾經猶豫後,張石開口:“小的在石砫也有些年頭了,有些事今日便與將軍說一說。”

    張石道,這麽些年,不隻是馬千乘,連帶著馬家旁係也未少被覃氏間接性的坑,說是間接性的坑,乃是因為覃氏之前不掌權,想跟著攙和也沒有理由,是以隻能在每晚困覺時,在馬鬥斛旁邊吹風,軟硬兼施求著他按照她的意願來處理宣撫司的事,如此一來便經常性出現白日馬鬥斛還是這樣決定的,待過了一夜之後便轉了話鋒。大家皆不是傻子,時日久了自然知道這其中的事,便對覃氏不滿起來,再加之覃氏與楊應龍那檔子事時不時在市井傳一下,惹得大家更是忿忿,直道覃氏傷風敗俗,丟了石砫的臉麵,但有關這事,馬鬥斛這扣著綠油油頭衣的當事人都沒發表什麽言論,眾人就更不好說什麽了,好在這麽些年下來,覃氏也並未有太出格的事,大家能忍也便忍了。但現如今不同了,覃氏掌了權,管的事便多了,原本不算事的事此時也算事了,這便讓大家受不了了。

    秦良玉一聽這話,眉峰微挑,眼中帶了些笑意,這麽說來,覃氏與馬家旁係的關係本就如履薄冰,再稍稍一挑說不定便能成事了,當真是事半功倍,這還要感謝覃氏這些年孜孜不倦,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作死。

    張石見秦良玉鮮少有表情的臉上帶著的稀罕笑意有些陰沉,不禁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粒子:“將軍用小的效勞麽?”

    秦良玉從沉思中回過神,知道張石是好意,原本也想和顏悅色回他一句,不料開口便道:“不用。”

    這倆字當真是沒有最生硬,隻有更生硬,連張石這種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有著金剛鑽般的心腸的人都忍不住想掩麵哭一哭。

    秦良玉見張石泫然欲泣,以為他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安慰道:“沒事便下去吧。”

    張石如遭雷擊,大張著嘴愣在原地,瞧著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用完了便將他當抹布甩開的宣武將軍,強忍淚目倒退著出了秦良玉的房門。

    待人都走光後,秦良玉鬆了口氣,這事也算是重要的事,隨意讓旁人去的話,她著實是不放心,思來想去便決定自己去,這廂剛一下定決心,另一廂陸景淮便差人來傳話,說是京中回了信,請秦良玉過去一趟。秦良玉右眼皮連著跳了好幾下,總覺得這信中的內容大約不理想。

    果不其然,待秦良玉見到陸景淮之後,對方也是一臉的嚴肅,蹙眉道:“良玉啊,說過你多少遍了,姑娘家家的衣衫要理整齊了,你這成何體統?”

    秦良玉低頭瞧著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原來是方才下馬跑的急,領子有些微的敞開,所露的脖頸的麵積大了些,當下抬手理了理衣裳,問:“信上如何說?”

    陸景淮這才道:“大人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說到底還是因為楊應龍的關係,眼下朝中眾人對楊應龍都持觀望態度,生怕自己當了出頭鳥後,楊應龍若是不死,那死的便是自己。

    兩人陷入沉默,陸景淮捏著信也覺煩躁,隨意一揮,將信扔在半空,鼻前卻傳來極淡的一陣幽香,那輕飄飄的信紙還未落地又被陸景淮給撈了回來。

    “你做什麽?”陸景淮這套行雲流水的舉動把秦良玉瞧的一愣。

    陸景淮將信紙拿到鼻前仔細聞了聞,確定方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信上確然有女人家胭脂的香氣,遂對秦良玉道:“這事大約還有轉機。”

    秦良玉被陸景淮說的一愣一愣的,木呆呆問:“此話怎講?”她隻瞧著陸景淮聞了幾下信紙,難不成這主意就被聞出來了?

    陸景淮見秦良玉一臉懵懂,笑道:“按說這事是私事,一般人都不會聲張,知道此事的人定然都是大人的身邊人。”陸景淮頓了頓:“我方才聞到這信上有胭脂水粉的香氣,想必這信經由過一個女子的手,這女子在大人心中必然非同一般,而且女人家有婦人之仁,我們可通過他使大人改變想法。”

    秦良玉連連點頭:“那我們便查一查這大人身邊是不是確實有這樣一個女人。”

    陸景淮忽而又犯了難:“我們眼下本就沒有什麽人手,這暗查一人自然是要知根知底的……”

    秦良玉略微沉吟,而後道:“這事交給我。”

    這合適的人選,秦良玉以為張石可以勝任,畢竟他家中有人在京中當官,所得的消息應當更為靠譜一下,而且她與張石認識了這麽長時間,以往總是被他坑,眼下也是時候麻煩他老人家一次了。

    再度站在秦良玉麵前,張石還是能感受到秦良玉的冷漠,心中略有忐忑:“不知將軍叫小的來所為何事?”

    秦良玉抬了抬手:“坐。”

    張石硬著頭皮過去坐下,身子骨挺的筆直,雙手攥著膝上的布料,骨節泛白,仿佛在等著上刑一般。

    “聽說你家中有人在京中為官?”秦良玉一邊喝茶一邊瞧著張石:“我有一事相求。”

    說是“相求”但張石實在沒有聽出一絲“求”的意味,可又不敢說什麽,急忙點頭:“將軍但說無妨,小的定然盡力而為。”

    每每與秦良玉近距離接觸,張石都能想起之前秦良玉在石砫時,自己對她做的那些混蛋事,生怕秦良玉報複,恨不能在秦良玉的大腿上當個掛件。

    秦良玉見他縮頭縮腦的,蹙著眉:“你家中有人在京中為官,替我打聽個人。”

    張石一聽,眼睛一亮:“這事不用麻煩旁人,小的最是擅長打聽人,事實上這幾日小的正要去京中小住幾日,不如這事便交給小的。”

    張石這人平素雖是欺軟怕硬的,可一旦做起事來倒是個認真嚴肅的人,這點之前在石砫時秦良玉便觀察過,是以也放心讓他去趟渾水。

    張石從秦良玉手中接過重任,隔日便啟程趕往京城,因近日高溫難耐,張石不願乘馬車,寧願騎馬在日頭下狂奔。狂奔了幾日,終是到了城中。張石的親戚也就是他的親舅舅,在朝中任太仆寺卿一職,太仆寺卿說白了就是給皇家管車馬的,平日裏喂喂馬,若是馬高興了,再順道馴一馴,若是馬沒吃好不高興,那便喂喂便了事了,當然,這是平日,若趕上皇帝出巡,太仆寺卿還要調遣隨從人員以及車馬的先後順序。做為一個合格的太仆寺卿,隻掌握了以上幾個技能那自然是不夠的,他們在關鍵時刻還要親自為皇帝駕車,是以一位優秀的太仆寺卿,是從被馬不停的踢到腦袋伊始錘煉出來的。

    張石到地方時已是傍晚,街兩邊的房屋灑上一層薄金,府上的下人認出他來,急忙將其請進屋中:“老爺在太仆寺還未回來,表少爺快些進屋歇息。”

    張石大搖大擺的進了府門,輕車熟路找到自己的房間:“我便不吃飯了,待我舅舅回來你記得來叫我。”

    張石喝了好幾日的風,早已灌飽了,此時隻想在床上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管家聽罷吩咐,退了下去,屋中登時清靜不少。張石的舅舅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膝下卻仍無一子半女的,是以他這個外甥在這府上的地位極高。張石和衣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時,忽覺屋中多了道人的氣息,他連眼皮都未抬:“又有什麽事?”

    來人靜靜站在門口:“你不應與這事扯上幹係,若被他發現,當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張石翻了個身:“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這事我會小心。我有些累了,睡一會,你走吧。”

    那人如來時一般,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輪圓月掛在樹梢時,張石的舅舅才風塵仆仆從太仆寺歸來,一聽說張石來了,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換,直接去了張石的臥房,圍在床前將人好一番打量,半晌才小心翼翼將張石叫起來:“外甥啊,你餓不餓啊?”

    張石睡眼朦朧從床上坐起,盯著他舅舅瞧了許久,才道:“不餓,我就是來看看您。”想了想,切入主題:“舅舅,您與都察院的謝大人相熟麽?”

    他舅舅對張石這開門見山的溝通方法早已習以為常,撩袍在床上一坐:“他這幾日正要我給他挑馬呢,也說的上話。”

    張石一聽,心中大喜,如此一來便好辦了,與其坐在這問舅舅,不如他親自潛入那謝大人的府邸去探,他清了清嗓子:“舅舅,不知謝大人這馬挑的如何了?”

    張石的舅舅搖了搖頭:“謝大人挑剔的很,這馬還沒有眉目。”

    張石一拍大腿:“舅舅,日後你們再去挑馬,帶上我一個。”

    張石算是直接打入了敵人的內部,他本就機靈,隨機應變的能力更是了得,記得他幼時貪玩心起,曾將家中一應物事摔的七零八碎,家中長輩不在,下人們不敢阻攔,眼見張石要將整座宅子都拆了,張石的雙親終是去寺院上香歸來,遙遙見到父親母親的影子,張石這才回過神一般,瞧見滿屋的狼藉一時發怔,眼瞧著雙親便要邁進這後院,張石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將家中看門護院的黑犬抱進了屋中,黑犬原本正在瞌睡,被張石放到屋中正中央的地上時還有些懵,呆呆同張石對視,張石摸了摸狗頭,一臉天真的回望。後來,黑狗再也不理張石了,任憑張石使出渾身解數,甚至將自己的飯讓給它。

    張石混入謝府後,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謝大人府上果然有一個貌美女子,這女子卻不是謝大人的妻妾,謝大人對外一概稱她為知己。張石有些不齒,覺得這些人簡直是太無恥,小妾便小妾,大家也不是瞎子,這非要又當又立,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