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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什麽時候……能出去,阿笙的保護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對,怎麽能這樣想。

    這是對阿笙的侮辱,隻是想想都是對阿笙的汙蔑,阿笙……是為了保護她的吧。

    是吧,阿笙?他隻是在保護她的吧?

    不是……不是想殺了她的,是吧?

    柳青青身體蜷縮抱著自己的雙腿,她漂浮在自己的原身裏麵,疑惑不解的想著這個問題。

    “青青,青青,你看,這是我在山崖上麵撿到的屍體哦,給你做花肥!”

    六皇子晏笙此時舍去華麗的服裝、奴仆成群。他麥色的臉上留下黑黑白白的幾道印子,傻笑著露出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手裏拖著一具褐色東西從左邊蜿蜒崎嶇的山路小道上跑來。

    他穿著粗糙的深棕色亞麻短衫,黑色的要帶在腰間係住阻止鬆鬆垮垮的黑色長褲掉在地上。炭黑色的長發亂糟糟的在腦後用藏藍色方巾紮住,他有一張與晏傾四分相的臉。鳳眼播薄唇,高鼻劍眉,麥色肌膚襯的這張臉不僅英武且帶著濃重的煞氣——前提上他不笑。

    他露出傻子獨有的憨直純粹的笑容,擠眉弄眼的用哄騙的口吻,對著山洞前的暗紅色圓圈內一棵即將枯萎的柳樹大聲叫道。他兩手拖著一具血淋淋的還沒有完全僵硬冰冷的年輕男子屍體。

    那男人大約二十左右,穿著黑褐色亞麻布獵戶衣服。高大強壯的身體軟軟的拖在地上,頭部被人從正麵用鈍器砸開一個豁口,黑發被鮮血浸濕緊貼在扭曲猙獰的臉上,男人瞳孔放大的眼睛裏還殘留著驚訝與不解。

    晏笙傻笑著舔著下唇,將屍體拖到暗紅色圓圈內的柳樹旁邊,那暗紅色的圓圈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無數冷凝的鮮血寫成的符文,在晏笙跨過去的時候發出隱隱約約的血色光芒。

    今天陽光正好,透過狹窄的山澗空隙可以看見純藍的天空,剔透純粹的好像一大塊完整的藍寶石。一縷縷夾雜著山花清香的春風拂過枝條微微發黃的柳樹。一排排的大雁從南方飛回,幾隻黃鸝停在山洞前麵的雪鬆上發出清麗的啼叫。

    一行行明晃晃的乳白色陽光穿過墨綠色的雪鬆、杉樹與粗-大的鐵樹。點點碎金般的陽光灑在山洞前的空地上,也落在柳樹下方的晏笙臉上、身上,為他燦爛的陽光渡上溫暖的顏色。

    “青青,這個身體很新鮮哦,用來做花肥最好了。”

    晏笙自言自語的將屍體雙手雙腳折斷堆放在胸口處,熟練的拿過鐵鍬在樹根旁邊挖了個大洞。

    昨夜山間下了場春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柳樹旁邊的黑褐色的土地一夜間長出嫩芽,土地變得十分鬆軟濕潤,最適合挖坑了。

    “青青,你再不出來,我就……我就不跟你玩了哦。”晏笙沒有氣勢的威脅著,蹲下-身嘴裏嘟嘟囔囔著,但手上動作不停。

    他撥開已挖好的土坑周圍堆積的爛葉草根,修長有力的指尖在撥動時翻出一塊塊埋在土裏的零碎白骨。

    黑褐色濕潤的泥土黏在他手上,也黏在那明顯就是人類的白骨上。他咧開嘴角,笑容陽光燦爛好似拿著一朵鮮花般捧著一顆人類頭骨。

    那頭骨似乎是不久前才埋的,髒亂的黑發藏有粉紅色的蚯蚓,零碎的腐肉還掛在臉上。黑洞洞的眼眶裏爬出一隻隻白胖的蛆,他隨手捏死想要爬到自己手上的白蛆。

    晏笙傻笑著,眯起眼睛。似乎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發,在黑發上留下一些可疑的汙漬。“唔……還是踩碎了比較好。”他確定似的的點點頭,臉上綻放出傻氣陽光的笑,腳下卻隨意的踩碎人類頭骨。

    “青青,一定要乖乖把這些營養吸收啊,頭骨可營養了,一定要長的白白胖胖。”

    晏笙將碎成數瓣的頭骨重新埋入土坑,拉過男人屍體隨之扔到坑內。他揮動著鐵鍬將一塊塊濕潤的泥土扔到坑裏,隨手在男子頭部重重的敲擊幾下,以便柳樹能夠迅速的吸收其血肉的營養。

    他慢慢伸出豔紅的舌尖舔舐著下唇,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裏麵盛滿醉人的幸福。他假裝看不見頭頂像條靈活的蛇一樣突然扭動起來的柳枝,影子告訴晏笙,它正在慢慢垂下,繞到他後麵。

    ……青青想取內丹了嗎?

    怎麽可以。

    柳枝卷起自己發黃漸黑的身體,它在晏笙背後一動一動的似乎在考慮如何下手,柔軟的柳枝頂端帶著不容忽視的鋒利。

    “唔……青青,青青,我好疼,”晏笙突然彎腰呻-吟,腳步不穩的向左邊移去,似不經意間躲過柳枝的襲擊。“青青,啊,你出來幫幫阿笙,青青。”他皺著臉,尾音拖長,膩歪的撒嬌道。

    “撒謊,你隻是想讓我摸你,”清脆空靈的聲音說。

    暗紅色符文裏的柳樹突然卷曲起無數的柳枝,在層層包裹的柳枝內發出淡淡的綠光。隻一瞬間,晏笙麵前就站著一位明顯不是人的少女。

    她大約十六七歲,長及腳踝的淡綠色長發隨風輕舞。一雙柳葉綠的大眼睛疑惑的眨著。蒼白的肌膚似乎有著淡淡的光暈,她揪著身上綠色輕紗長衫的衣擺,狐疑的看著似乎很痛苦的晏笙。

    “真的疼?”柳青青不解的瞟了眼晏笙的腹部,不解的說,“可內丹沒有絲毫動靜,你就是在撒謊。”

    “真的啦,”晏笙叫道,英俊的臉龐古怪的皺著,“不過不是內丹,是我的心,隻要想到青青不理我,不跟我玩,我的心就好疼,”他湊近柳青青,握住她的手,深邃的大眼睛凝視著她,“青青,你想我嗎?”

    “不想,”她指尖發出朦朧的淺綠色瑩光,“你的心髒好像生病了,我用法術給你治療,”她看到瞬間萎靡不振的晏笙,默默的咽下‘你們人類好脆弱。’

    “不說這個了,”晏笙快速恢複心情,眯起眼睛,笑容開朗,“喜歡前幾天的屍體嗎,那個女人有了八個月的身孕,我好不容易才撿到的,這孕婦給青青補最營養了。”

    “不喜歡,”柳青青撅起嘴,不滿的瞪著他,“你給的東西都是徒有虛表的,讓我出去。”

    ……是徒勞無功吧。

    晏笙笑眯眯的想著:當然是徒勞無功的啊,那可是含有怨氣憎恨的所有人類負麵情緒的屍體,對於那些妖邪類的妖物當然最補,可青青修的是最苛刻的善緣法。

    況且,她現在被自己困在九轉百魂陣裏,青青會被那些怨靈拖垮吧,剩下的修為全用來抵抗怨靈帶來的負麵情緒,會沒有精力修複自己的暗傷。

    ……那她就隻能陪著自己這個凡人了。

    很快了。

    晏笙柔軟的舌尖舔過貝齒,嘴角的笑容依舊幹淨陽光的似站在太陽之下。

    “哎?好像是,”晏笙連聲應道,”不是青青說過這樣修煉最快嗎?”

    “傻子也能記的那麽清楚?”柳青青脫口而出,不是在侮辱晏笙,而純粹是好奇不解的問。

    “……青青,好討厭。”

    晏笙皺著臉,用手上的泥土糊了自己一臉,幹嚎不落淚的哭鬧著。在柳青青無奈的目光下,他斂下眼睫,暗道自己現在太著急了,就算青青是久居荒野之地的妖精,她也是有著不輸於人類的智慧。

    晏笙瞟了眼蹲在地上看他幹嚎的柳青青,心裏哽了一下。

    就是……單純了點。

    晏笙聲調一波三折的幹嚎著,像是在唱戲,嗓子都要啞了,才終於等到了柳青青的‘安慰’。

    柳青青聽他鬼哭狼嚎的哭了一陣,無聊的玩著腳下的青草,她撇著嘴,對於自己的活動範圍隻在一個暗紅色圓圈裏而有些不滿。

    她不明白為什麽阿笙一定要她呆在這個圓圈裏,況且,這個圈圈對她的修為好像有傷害。不過,她也不知道正不正確。

    柳青青指尖拉扯著晏笙湖綠色水紋衣擺,她眼巴巴的瞅著晏笙,“阿笙,我想出去。”

    “不行,”晏笙也蹲下來,笑容開朗的說,“外麵有很多壞人,那個狐妖不就想殺了青青,青青,這個九轉百魂陣是保護你的,青青不可以偷跑出去,知道嗎?”

    “哦,”柳青青皺著眉頭,不滿但乖巧的答應。“我餓了。”

    “想吃足月的嬰兒腦子,還是少年少女的心髒?”他笑容陽光的問道,態度正常隨意就像在問柳青青是想吃蘿卜還是白菜。

    “隨便,反正都難吃的要死,”柳青青皺著鼻尖抱怨道。

    晏笙笑的眯起眼睛,他裝作看不懂柳青青期待換食材的目光,傻笑著轉身,一路跑到山洞深處。在青青看不見的地方,他瞬間收起臉上陽光的笑容,變得冷漠陰沉。

    這裏是晏笙特意找的高山深洞,在萬丈懸崖下麵有一塊凹陷的地方,裏麵有一大片的長著雪鬆的岩下森林。順著崎嶇不平的森林山路往前走就是他所在的一個可以容納幾百人的溶洞,而……青青,則被他用九轉百魂陣困在溶洞前麵一點的草地上。

    晏笙走進溶洞,拿下洞裏的火把。一條天然的路口蜿蜒著前向蔓延。在橘黃色的火焰下可以看見幽幽的彩色光芒從溶洞裏的鍾乳石上閃爍,灰白色的石塊帶著許多暗紅色的痕跡,有些甚至還是新鮮的豔紅色。

    晏笙眼角餘光一直關注著柳青青,見她還是乖乖的坐在池塘邊等待他的喂食,心情瞬間變好。他有些難耐的伸出柔軟的舌尖舔過幹燥的下唇,黑色眼睛裏翻滾著無數黑暗的想法,最終,他歎息一聲,閉上眼睛,又變成那個癡呆開朗的傻子。

    腳步往下,左拐,然後再往上,右拐,一直往下,往下,一直走下去。就到了他為青青存放食物的冰室,一股陰寒也在逐漸包裹住他的身體。

    兩個火把放在黑魆魆的山洞前,他邁步進入,一陣凜冽似薄刀的冷風瞬間吹到臉上,麵部還殘餘的紅色也快速消失變得蒼白。

    冰室大約一百多平方米,無數的鍾乳石倒掛在山洞上麵,四周堆放著許許多多的半透明冰塊,在冰塊的簇擁下一具具大小不一的石棺立在牆壁前。

    晏笙遲疑的在左邊兩個石棺下停下,他皺著眉頭,不知道自己是該選少女還是少年……要不,就兩個都要吧。

    ……青青的口味開始變的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