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智鬥勇（2）

    周三這天，天灰蒙蒙的，風雨欲來。

    上午十點零五分的航班，商陵遊與連翹兩人提前了兩小時到達機場。在候機大廳裏，連翹百無聊賴地走進書店裏，隨意看著暢銷書架上的書名，想買本在飛機上看，可挑來挑去，都沒找到能吸引住她眼球的。

    等連翹失望地從書店走出來時，商陵遊正站在右手邊的座椅邊打電話，她悄悄地湊過去，踮起腳尖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忽然，她聽到他說：

    “嗯，我知道了，我一個小時後到醫院。”

    他要回醫院？

    不是說好要去福建的嗎？

    連翹困惑。

    商陵遊一轉身，瞧見一臉呆滯的連翹，他抿了抿唇，聲音溫潤，“小尾巴，我們今天飛不了了。”

    “是醫院有事嗎？”

    “嗯，新來了個腰椎間盤突出的病人，她家人希望采取保守中醫治療，所以我必須趕回去。”

    “可是，你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我剛得到通知，院裏並沒有批準我的辭職申請。”

    連翹“嘿嘿”一笑，“我就說嘛，你們醫院肯定舍不得放走你這麽專業的醫生。”

    “嗯，你老公我很搶手的。”

    “給你顏色你還開染坊了！臭美。”連翹話雖這麽說，但她臉上洋溢著的微笑出賣了她，她向來可是以商陵遊為傲的呢。

    “自己回家可以嗎？我必須盡快趕回醫院。”

    連翹點頭，“當然沒問題，你先走吧，我去辦理退票手續，退完之後我自己直接打車回家。”

    “到家給我打電話。”

    “嗯好的。”

    ————

    商陵遊趕到醫院時，病人已經坐在辦公室等他了。

    看模樣，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商陵遊去隔間裏換完白大褂走出來，小盧已經將女生的病例單遞給他，他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果然，22歲。

    “醫生，我女兒才22歲，這麽小的年紀也會得腰椎間盤突出？”

    “腰椎間盤突出是一種疲勞性疾病，是骨傷科的常見病，多發於20-40歲的青壯年以及體力勞動者。”商陵遊詳細地作出解釋，他刻意地放緩語速，補充道：“簡單來說，就是長期勞累，體質虛弱導致的。你女兒還在上學嗎？”

    “她啊，今年大三。不過她平日裏課業也沒那麽繁重，我懷疑她之所以腰椎出現問題，是因為她寫那個勞什子小說，每天在電腦麵前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坐姿又不標準……”那位母親每說一句，小姑娘的頭就埋得更低。

    “醫生，她這個腰椎還能治好嗎？她畢竟才22歲，要是以後都……”

    “我先給她做個詳細的檢查，之後才能給你答複。”

    “醫生那就麻煩你了啊。”

    “沒關係，這是我的職責。”

    女生躺在病床上，商陵遊戴著白口罩站在她身側，聲音冷冽清朗，他問：“平時腰椎是怎樣的疼痛？”

    “就是覺得腰部有明顯的壓痛點，有顆圓圓的像是算盤珠的東西，一壓就疼，疼得人整個頭皮都發麻。”

    “下肢有痛感嗎？”

    “偶爾有發麻的感覺，但是不嚴重。”

    “最近坐姿還是不端正嗎？”

    女生的臉頰騰地紅起來了，她支支吾吾，“也沒有……自從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腰椎間盤突出後，我就端正了坐姿，隻是現在坐在座椅上不超過半個小時，我的腰就疼得受不了。我今年整個寒假都是趴在床上度過的。”

    “嗯。”商陵遊了解了大概，他戴著白色的醫用手套，按壓女生的腰椎處，“這裏疼嗎？”

    女生搖搖頭。

    “是這裏？”

    女生依舊是搖頭。

    商陵遊換了個部位，他的手剛一壓上去，女生就疼得“啊”了一聲，豆大的冷汗從她額角滑落，“就……就是這裏疼。”

    “嗯，我知道了。”商陵遊摘下手套與口罩，他坐回辦公桌邊，對那位愁容滿麵的母親說：“沒什麽大問題，早期的腰椎鍵盤突出，隻要現在開始調理得當，能很快恢複的。”

    “真的嗎醫生？”

    “當然。”

    “那怎麽調理呢？”

    “我個人建議口服藥物治療，不過就是口服中藥比較苦，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接受。”

    那位母親聞之，立即瞪圓了眼睛，“她敢不接受，簡直反了她了。回家讓她天天給我趴在床上好好反省反省。寫那個破小說身子都寫壞了，不知道她成天得意個什麽勁兒……”

    “媽！”

    女生被母親當著醫生的麵如此訓斥，抹不開麵子，羞得整張臉通紅，她將臉埋進手掌裏，露出一雙紅得發燙的耳朵。

    “其實寫小說並不是一件壞事，隻要坐姿端正，懂得合理安排時間，勞逸結合就可以。”

    商陵遊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一下，“如果確定了接受口服藥物治療，那我現在就給你們開藥方。”

    “嗯嗯，麻煩你了醫生。”

    “不客氣。”

    被母親按著肩膀坐在座椅上的女生一直偷偷打量著她對麵的商陵遊，剛才她是當著顏值這麽高的醫生麵被媽媽訓斥的老慘了嗎？

    嚶嚶嚶。

    簡直不給人活路了！

    商陵遊寫了很久，他的字跡清晰又透出一股剛勁的氣勢，每個中藥名，劑量都對應的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每日一劑，水煎早晚各服一次，28天一個療程。”開完藥之後，商陵遊叮囑道。

    “真是太感謝你了醫生。”

    “不客氣。”

    等送走那對母女後，商陵遊脫下白大褂掛在椅背上，“小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醫院之前發布了處分通知，上麵分明寫著將他外調至社區醫院三個月。就算他的辭職申請被駁回了，也沒理由會讓他回科室來給病人看病啊。

    “是董事會最大股東的決定。”

    “孟湛？”

    “嗯，孟先生撤回了當初發布的處分通知，同時……商醫生，今天早上向院長被檢察院的人帶走了。”

    “已經被帶走了？”

    小盧點點頭，“嗯嗯，現在整個醫院都在傳向院長虧空公款的事兒……”

    “我知道了。”

    “商醫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啦？要不然你怎麽這麽淡定？”小盧狐疑地看著商陵遊，後者意味深長的笑了，“事情與我無關，我並不關心。”

    “好吧，那我先出去忙了。”

    “嗯。”

    商陵遊坐在辦公桌前，細細地捋了捋思緒，他知道孟湛已經開始行動了，那麽他也不能落後。伸手揉了揉眉心，眉眼間的倦意卻怎麽都揉不散。

    牆壁上掛著的時鍾“滴滴答”不停地響動著，在這寂靜的屋內顯得有點突兀。忽然，窗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商陵遊一驚，他轉身看去，窗外下起了大暴雨。

    他忽然憶起，已經過去近兩小時了，連翹還未打電話給他。

    難道是還沒到家？

    放心不下的商陵遊拿出手機，還沒等他撥號，手機屏幕就先亮起來了。說曹操曹操到，正是連翹打來的電話。

    “小尾巴……”

    “陵遊，我、我出車禍了。”

    商陵遊的心頓時懸著，他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你現在在哪裏？你人還好嗎？有沒有事？”

    “我、我在你們醫院的急診室。”

    “等我，我馬上來！電話別掛！”商陵遊握著電話，快步地向著急診室跑去，他邊跑邊與那端的連翹說著話，“還有兩分鍾，我快到了。”

    “一分鍾……”

    商陵遊的呼吸越來越厚重，但是他的步伐一點都沒減緩，以往熟悉的道路在今天好似特別漫長。

    “我到急診室了，你在哪裏？”商陵遊四處張望，終於，他看見連翹了。隻見她蜷在長椅上，手臂緊緊地環著膝蓋，臉埋進雙膝間，手機被她夾在耳邊與肩膀處。

    連翹一身的血跡，看得商陵遊心驚。那一瞬間，他的步伐微微踉蹌，幾乎是傾斜著跑向連翹，“小尾巴……”

    聽到熟悉的呼喚，連翹這才抬起頭，手機“啪”地一聲掉在椅子上。在看見商陵遊的那一秒，連翹不能自已，她“哇”大哭了起來。

    商陵遊心疼瘋了，他大步上前將連翹擁入懷中，“不哭，小尾巴不哭……”

    連翹哭得說話都發顫，她緊緊地揪著商陵遊衣服，哭得像是個小孩子，“車撞上來的那一刻，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怕、怕再也見不到你……”

    “不怕不怕，沒事了。”商陵遊輕撫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你有沒有受傷？你身上的血……”

    “這血是司機師傅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好端端的就出車禍了？”商陵遊緊了緊抱著連翹的手，他伸手為連翹擦幹淚珠，“你先冷靜下來，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一路上司機師傅就說有人跟蹤我們的車……然後師傅就開始飆車想甩了那輛車，可是在我們轉彎時，為了躲避迎麵開來的大卡車，司機師傅方向盤猛地一偏，我們撞向了綠化帶。

    但是，我坐在副駕駛沒事，反而是司機師傅他……他傷得很嚴重……”

    “有人跟蹤你們？”

    “嗯。我一開始也沒發覺不對勁，但司機師傅提醒之後，我也覺得很古怪，無論我們開往哪裏，那輛車都跟在我們後麵。司機師傅還特意繞路去了趟西山方向，那輛車還是緊追不舍。”

    商陵遊的眸色越來越深沉，他眼底有一抹凶狠之色一閃而過，“看清車牌號了嗎？”

    “沒有，那輛車沒有上車牌號。”

    “車品牌呢？”

    “北京現代。”

    “為什麽跟蹤我們？”連翹卷翹的睫毛上沾著淚珠，一副惹人憐的模樣，“難道是司機師傅的仇家？”

    “一切等警察來了再說。”

    “好。”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搶救，那位重傷的司機師傅安然地被推出急診室，他戴著氧氣麵罩，臉上青紫成一片，身上纏繞著厚厚的紗布。

    “陳醫生，這位病人現在情況怎麽樣？”

    陳醫生解開口罩，看清來人，“原來是商醫生啊，怎麽，你認識這位患者？”

    “算是吧。”

    “他命大，幸虧送來的及時，救回一條命。”

    “多謝你了陳醫生。”

    “大家都是同事，說這話就太生分了吧，救死扶傷本就是我的職責嘛。”

    “嗯，還是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我妻子的救命恩人。

    給我一次報恩的機會。

    真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