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抓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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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陸南挨了陸大富好一頓批,哄了一元錢在村小店買了一口袋奶糖,大方地分給陸冬生十顆,又給跟屁蟲餘燕五顆,再一摸口袋,隻剩兩顆了。

    “南南,一會帶我們玩吧!”陸冬生算是徹底服了陸南,不論在鬥狠上,還是在鬥智上,他都自認不如。

    “玩什麽呢?”陸南打了個哈欠,如今他最想玩的就是初戀。可這種事,怎麽都得還要個十來年。

    “玩藏貓貓?要不我?塗方軍來,我們還玩打仗,我們是解放軍,讓他當反動派!”陸冬生雙眼發亮,滿懷期盼地看著陸南,咬了咬牙,又補充道:“以後你都是當軍長,我當副軍長。”

    “算了吧,我們練武!”

    十來個孩子,一字排開。陸冬生打頭,餘燕站在隊尾。

    “大家都聽著,我們是陸家溝武工隊!我是大隊長兼政委陸南,嗯,還兼著手槍團團長,冬生是副隊長兼組織部長、手槍團副團長,餘燕是婦女主任,塗方軍是一連連長……”

    新奇的玩法,讓所有的孩子在不到一小時之內就對陸南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陸南的口中,各種各樣新式名詞,甚至是在電影中才會聽到但總是學不會的對白和詞語,陸南是張口就來!

    比如分配任務、鋤奸、派遣敢死隊、夜襲碉堡、摸哨……這些讓孩子們聽得懵懵懂懂,卻又能熱血沸騰的詞語,陸南說的分外流暢。每天都能聽到陸南說一段好聽的故事,夾雜著這樣讓孩子們感覺很“帥”的詞語,甚至連一些上一二年級的孩子,在放學後都會加入遊戲,成為一名勇敢的武工隊員。

    一個墳頭,就是一個陣地;一片草灘上的石塊,就是需要拆除的地雷;而用石頭把鳥窩裏的鳥驚飛,就是送鴿信給大部隊。

    至於派出兒童團,抱著一人高的棍子查路條,用竹子做機槍和的槍,在杉樹枝上纏上柳條做成手榴彈,更是每個孩子成天做夢都想完成的任務。

    大人們漸漸地發現了孩子王成了陸南,驚奇之餘,不免嘖嘖稱讚:“這孩子,腦子好就是好!玩什麽都有一套!”

    武工隊不能隻玩不練,所以陸南規定,每天晌午後,所有的隊員都要集中到村後草灘練兵!

    練兵!又是個時髦的詞兒。孩子們在大人的壓製之下,懷揣著興奮的心,勉強睡個午覺後就會迫不及待地溜到河灘,每人一杆“紅櫻槍”,開始練武。

    陸南前世哪裏會武?不過是比劃著亂來罷了。但是他自己卻在摸索著,是不是可以在這一輩子,練一身功夫出來。

    所以,當其他孩子揮著棍子亂打的時候,陸南總是強迫自己蹲馬步。很多孩子跟著學了一會兒,就紛紛吃不住累,一哄而散,繼續“練武”。

    倒是陸冬生卻認準了陸南,跟著他一板一眼地蹲馬步。

    “酸不酸?”

    “酸死了。”

    “那你就去玩會兒吧。”

    “不行,我要跟你學!”

    陸南咬著牙,看著陸冬生黑乎乎的臉上滿是汗水,突然說道:“冬生,你要是願意跟我,以後什麽事都聽我的,我保證帶你混出頭!”

    “好嘞!”

    “隊長,隊長,那邊有個奸細!”

    陸南剛剛結束蹲馬步,坐在草地上揉著酸漲的小腿,就看見幾個孩子湧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匯報表功。

    “奸細?”陸南笑了起來,屁奸細啊!

    “是啊!”塗方軍個頭比陸冬生稍矮,卻也比陸南要高,不過身子骨沒陸冬生結實,他以前佩服陸冬生,自從陸冬生跟陸南玩以後,就立刻轉變風向,跟了陸南。

    “隊長,後山有間茅屋,是新修沒多久的,裏麵住個瘸子。”

    看著周圍的七八個小腦袋紛紛用力點頭,陸南倒有了興趣,站起身來手一揮:“跟我去偵查敵情!”

    後山的坡地上,突兀的出現了兩間茅屋,原先長滿荒草的坡地,卻被翻了起來,地裏什麽也沒種。

    茅屋外麵圍著簡易的草牆,幾個探頭探腦的孩子,蹲在草牆後小聲議論起來。

    “我知道,這是我爸分給他的地。”陸冬生肯定地說道:“他是上個月才來的,我爸肯定見過。”

    “那他就不是奸細了?”

    陸南沒理會傻頭傻腦的塗方軍,想了一會兒問道:“冬生,你爸有沒有說這新來的人姓什麽,幹啥的?”

    “不知道。聽說是從部隊受傷回來的。”

    “受傷?”陸南眼睛一亮,慢慢伸出半個腦袋。

    一名大漢,大概三十來歲,穿著一身摘去領章的軍隊夏常服,正拎著個大籃子,走出門外。

    眼光一掃,早瞧見了草牆後的幾個孩子,大漢大步走了過來,陸南身後“哄”的一下,人都跑光了,手一緊這才發現餘燕嚇得小臉發白,蹲在自己身邊。

    “別怕,燕子。”

    陸冬生跑了幾步,發現陸南沒動,紅著臉又勇敢地跑了回來。

    “小鬼!”大漢並不象長得模樣那麽凶,看見三個孩子,露齒一笑,伸手在陸南腦袋上揉了一把:“你們在玩什麽呢?”

    “叔叔,我們剛剛在玩偵查敵情,把您當成了偵查對象。”

    “哦?”大漢一楞,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真有意思!

    “那麽偵查結果是什麽?”

    陸南小胸脯一挺,手上用勁將餘燕拉了起來,大聲道:“報告首長,偵查結果,是沒有奸細,隻有一位人民英雄!”

    大漢吃了一驚,這才細細打量著陸南起來。這孩子遇見大人,不僅不怕,而且還能說得這樣得體、從容,可真不容易!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陸南。”陸南想了想,又介紹道:“這是陸家溝武工隊婦女主任餘燕,這是武工隊副隊長兼手槍團副團長陸冬生。”

    “哈哈哈哈!”大漢笑得極為歡暢,沒等陸南反應過來,手一伸,將他和餘燕齊齊抱了起來,胡子在兩個孩子的臉上擦了幾下,問道:“陸南,那你就是武工隊隊長,兼手槍團團長,對不對?”

    “是的,首長!”

    大漢叫胡開山,雖然沒有明說自己的身份,但是陸南卻相信,他是一名高手。

    300斤的玉米秸,他挑在肩上,健步如飛。雖然左腳?瘸,卻根本沒有吃力之狀,從草坡挑到一裏多路的另一塊旱地裏,不流汗,不喘氣。

    陸南心裏念著功夫,把武工團團長讓給了陸冬生,每天一個人大清早就跑去胡開山家裏,看他做活。

    “叔叔,給。”陸南從家裏偷了兩瓶好酒,討好地獻了上去。

    胡開山臉色一變:“從家裏拿的?”

    “嗯。”

    “拿回去!”

    陸南心裏一驚,這才想到這樣做並不合適,不僅會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會讓父母擔心。

    “叔叔,我的酒是送給戰鬥英雄的。”陸南狡辯道:“我從小最佩服解放軍,這酒是我用自己的壓歲錢買的。叔叔,你就放心的喝吧!”

    胡開山哪裏知道陸南說的並不真,看著麵前稚嫩的臉,一顆堅強的心慢慢柔軟起來:“陸南,叔叔收下酒。不過,以後不可以了,知道嗎?”

    “嗯。”陸南點了點頭,心想以後我還繼續送!

    胡開山放下手中的篾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伸手將陸南抱在膝上,笑道:“隊長,你天天來這裏,不是就想看叔叔做活吧?”

    陸南看著胡開山的虎目中閃著光,顯然早就清楚自己打的小算盤。

    “叔叔,我想跟您學武!”

    “學武?”胡開山搖了搖頭:“叔叔不會。”

    陸南掙紮著下了地,跪在胡開山麵前:“叔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過了年我就七歲了。您說的話是騙小孩子的,我知道。”

    胡開山笑了笑,卻並未說話。

    “叔叔,我就願跟著您學武,我知道您是位英雄,但是卻沒有得到社會的承認,你到我們村這樣的過日子,我都覺得祖國對不起你。”

    “你胡說什麽?”胡開山怒目圓睜,伸手重重拍了陸虎腦袋一下:“你這麽大的孩子,懂得倒多,盡是歪理!”眼中卻有難掩的鬱結之色。

    陸南看在眼裏,大聲說道:“叔叔,難道您就想在這過一輩子嗎?難道您不想教個好徒弟,把您一身的本事傳下來?叔叔,我長大以後,一定聽您的話,不為非作歹,敬您養您,把您當成自己的父親一樣看待。”

    說罷,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陸南伏下身子,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卻不起身。

    過了半晌,胡開山無聲地站了起來,轉身離開。

    不收我?泡不死你,等著瞧吧!陸南從地上趴起來,並不氣餒,拍拍屁股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