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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七。

    人間乞巧節，那一天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祁家公子與何家千金喜節連理的消息，金童玉女，報紙上美人笑靨如花。明明是情人間的喜慶節日，兩個曾經相戀的人卻悶悶不樂。王母用金釵劃開了一條銀河，牛郎織女苦苦相望一年隻能見一回。

    祁行之在喬嫀住院期間還是強硬的找了一回她，臉色憔悴、胡子拉渣，完全沒有平時的一塵不染。“阿嫀，再等我兩年，我一定娶你”。祁行之的眼神黝黑深邃，說不出的落寞。喬嫀還是拒絕了他，沒有人經得起等待，等待永遠是最卑微無望的行為。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山盟海誓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喬嫀記得祁行之離去時的背影，落寞蕭條。躺在病床母親的願望他沒有辦法反駁，家族的壓力他沒有權利拒絕。想要求得一時安穩，待到未來形勢大好時，與何家千金離婚，和喬嫀重歸於好，但喬嫀終究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在那場盛大的婚宴之前，喬嫀嫁給了青梅竹馬的顧振遠，同樣是商界精英、家室雄厚，卻有能力護住心愛的女人，不被家族“為魚肉”。醫院病房裏，顧振遠一場簡單的求婚，喬嫀感動的落下了眼淚。

    祁行之你看，結婚我也是要搶在你前頭，至少證明我沒有輸的太慘。

    溫和關切如顧振遠給了喬嫀最安穩的家。青梅竹馬的默契與信任自然不用言說，顧振遠卻是是個好丈夫。從來不問喬嫀心裏的傷疤，隻是用一生一世的守護給了她一劑良藥。喬嫀再也沒有聯係祁行之，在顧振遠的保護下，祁行之也見不到她一麵。

    第二年，溫婉得體的祁太太生出了一個男孩，取名為“薄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喬嫀正在寫批注，手顫動了一下，又落筆紙上，字有些不端正。

    遙遠的記憶並不因為時間而消散，模糊。少女般銀鈴的嗓音指著書本上的字喃喃“行之，你看這個言字，端正正好，還有傳達真理的釋義，我很喜歡”。少男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書本上的字，低低嗯了一聲。

    顧澹如的出生是喬嫀始料未及，她沒有想過要孩子，但還是沒有辦法抵抗命運。顧澹如出生後，多半是顧振遠在養育，父女感情很好，顧澹如第一個學會叫的不是“媽媽”，而是“爸爸”，喬嫀偶爾也會陪著顧澹如玩玩鬧鬧，但時間總是不多。

    離婚是場意外。喬嫀百年難得一見的去了顧振遠的公司，卻剛好撞見年輕貌美的女子給沙發上睡得正熟顧振遠蓋被子。隔天，喬嫀就提出了離婚。也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耽誤了顧振遠的姻緣，是時候讓他找自己的幸福了。顧振遠沉默了一晚後，答應了。

    多年之後，喬嫀才知道這是個誤會。顧振遠從來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就連離婚也是為了尊重自己的醫院。這個溫和的鄰家大哥哥這一生從來舍不得拒絕喬嫀，哪怕是離婚。

    時間一日日流逝，顧澹如也在一天天長大，卻始終和她不親昵。顧澹如十七歲那年，有了男朋友，整天眉開眼笑，心情也好了許多。喬嫀也不多管，卻沒料到那是祁行之的孩子。激烈的要求顧澹如和男朋友分手，顧澹如為此消沉了許久。

    她自己吃過的苦，不想女兒再吃一次。祁家，去不得。縱然她一直對女兒嚴厲，不是一個慈愛的母親，但總歸是希望女兒一生平安喜樂，嫁個如意郎君。

    8

    羽翼豐滿祁薄言還是回國歸來，和女兒重新在一起。還很客氣的給她打了個電話，態度溫和。放下電話的那一刹那，她莫名其妙的覺得女兒興許真的能和這個男人走到最後。他同祁行之一樣溫和有禮，卻更加雷厲風行，手段高明，同樣的俊朗瀟灑，卻能一言九鼎。電視上他的彬彬有禮卻客氣疏離，商業手段淩厲，對待女兒卻一如既往如同八年前說的那樣毫無偏差。

    這些年，顧澹如表麵雲淡風輕，和她聊天閉口不談祁薄言，但心裏一直重重陰霾，想著念著祁薄言，自己也是過來人，光看那神色就了然於心。現在，卻是神色越來越好，和她說話甚至眉角帶笑，自己也沒有理由再反對下去。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年輕人如何捍衛愛情。

    她沒有想過，再次見到祁行之是在幾十年後，還是病床上。上天就像跟他們開玩笑，離別總是在醫院。明明才過半百，卻即將因為疾病離開人世。

    顧振遠日日夜夜守著她，喂她喝藥，眼神是落寞、憐惜和一如既往的疼愛。看著眼前兩鬢斑白的男人，她遺憾今生若是愛上的是他該有多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生足矣。無奈命運弄人，偏偏祁行之才是她的遇而不得。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

    精神越發不好，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接近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睡眠中度過。顧振遠終究還是叫來了祁行之。

    曾經俊俏少年郎如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幾十年來，好久不見。祁行之克製不住老淚縱橫，聲音沉重沙啞的一聲一聲喚她“阿嫀”。眼角的皺紋深深的。

    這一生她從未求過祁行之任何一件事，如今她卻放低身段，請求祁行之代替她好好照顧女兒，務必成全兒女幸福。

    祁行之連連點頭，起誓定然讓他們一生無憂。聲音澀澀的，有著不能承受之痛。

    祁行之的大手撫摸著她的頭發，眼中沉痛，眼眶泛紅。這是她曾經最熟悉的溫度，如今恍如隔世。

    “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遇見了”。喬嫀一字一句的開口，呼吸有些困難，臉色慘白，說話似是要耗盡渾身的力氣。

    “阿嫀，今生是我負了你”。祁行之抱著喬嫀的頭，淚水終於溢出眼眶。

    今生，我們相識相戀最終失去，來世，彼此約好，不要出現在彼此會經過的地方。如果注定是悲劇收場不如放過對方，連開始的機會都藏起來。

    隻是澹如，你一定要代替媽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