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3660 加入書籤
消息傳到正在餘水一中讀書的弟弟景明那裏,如五雷轟頂,怔在那裏!
在當時,隻有幾個富裕學生能騎自行車上學,班長李文州借了一輛自行車,載他飛速趕回家。
景明走進自家的院子,豁然看見四具屍體並排在地上,直覺“嗡”的一聲,腦心在爆炸,便天旋地轉,猝然倒在地上。
由村委出資,好心的街坊鄰居幫他料理了後世。因為景家在郭村是單門獨戶,現在一家五口,隻剩下景明一人,質樸的鄰居們害怕這孩子受不了這破天陷地的打擊,就主動輪流給他送飯,並詢寒問暖,好言勸慰。然而,他始終滴水不進,依靠在床鋪的牆角處,任憑淚水流幹……
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人若有三千淚水,也會在無盡痛苦裏流幹!這是怎樣的可憐,倏忽間,滿門隻剩了自己,孑然獨立,形影相吊!
現在他滿腦子裏似乎出現幻覺,感覺自己突然從陽光的人間掉進了黑暗的地獄中,母親、哥哥正朝自己招手……他幽靈似地走下來,拾起牆角處的繩子,要向屋梁上搭。李文州迅速去拉他,他卻慘然一笑,就要懸梁自盡。文州曉得他已神誌不清,兩手抱著他的腰,一直抱在床上,炯炯目光直射進景明失魂落魄的眼裏,好象要燃燒起他的熱情,並指著他道:“難道你甘願你們景家滿門滅亡!你這樣做有什麽麵目見地下的父母、哥哥!!”
他被震撼了!抬起頭,“哇”的一聲又哭起來。
何湘瀅、武磊、常浩請假從學校趕來。一種無名的衝動,促使湘瀅油然地握住景明冰冷的手。此時景明嗓子已哭啞,隻有悲慘地輟泣。湘瀅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但看到現實的一切,如此慘酷和淒涼!最終忍俊不住,淚珠慢慢從臉上淌下來。
她拭掉腮上的淚水,善良的眼裏射出溫暖如春的目光,對著景明勸慰道:“人已經死了,誰也無法挽回!我們不能讓死人拖住活人,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好好地活,為你自己,也為你將來!”她溫暖的雙手緊緊握住他那冰冷的手,深情地注視著他,兩眼發出爍爍之光,“記住:人隻能在地球上活一回,草木一秋,還要結實,人生一世,豈能白活!!”湘瀅緊扣他的脈膊,真誠、動情地去感化那結冰的心。
屋外,文州默默注視著那西落的紅日,似乎在思考,緊瑣的眉頭,象藏了無數憂慮。突然他歎著氣對武磊、常浩說:“唉——這真是天災人禍!雖然景明現在的情緒有所穩定,卻不是長久之計啊。”
是呀,文州說的極對,必竟他在這個家裏已形影單隻,徒壁四牆!況且景明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如果他再活不下去,那才是世上的大悲劇。
文州眼睛眨現的又道:“我有一主意,可以緩解他心理上的孤獨和痛苦,也許是長久良藥。”
“什麽主意?”武磊、常浩異口同聲地問。
文州走到他們身邊,深情的注視著他們倆:“現在他一個親人也沒了,我們要想辦法讓他有親人。”
武磊、常浩大惑不解,心想:這是什麽辦法,都知道景家是單門獨戶,向哪裏給他找親人。
文州看得出他們的疑惑,便拍著他們的肩膀說:“我們可以變成他的親人。我們本來就是他最要好的同學、朋友,如果八拜結成生死兄弟,同甘共苦,豈不緩解了他心頭的孤獨疼痛。”
武磊聽後覺得很可笑:“現在是什麽年代了,還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讓別人知道,還不成了笑柄,罵我們是封建餘孽。”
常浩倒不以為然,至少覺得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是行的通的辦法,便思忖的問武磊:“你還有別的好辦法嗎?……我們總得讓景明好好活下去。”
文州歎了一口氣,說:“笑柄也好,封建餘孽也罷,隻要能讓景明充滿希望的活下去,就算一個辦法,哪怕是權宜之計。”
武磊思考良久,也沒想出其他辦法,隻好答應下來。
常浩支持的又說:“最好讓何湘瀅也參與進來,畢竟在同學之中,她對景明的影響最大,她的品性和才氣都是景明平時最為敬仰的,他們倆的家庭和身世又極為相似。”
“好是好,何湘瀅未必同意。”文州顧慮重重地說,必竟李家與何家之間有世仇。當年,文州的曾祖作為義和團的將領與袁世凱作戰時,飛刀把湘瀅的曾祖頭顱砍成兩半;抗日時期,爺爺李宗成用飛鏢把何湘瀅的爺爺打死在馬下。這些事在餘水縣甚至整個宇海都傳了幾代,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事。
常浩明白他的顧慮,說:“上幾代的事過去了那麽多年,早爛在了墳裏!況且湘瀅不是那樣狹隘的人。”拍著自己的胸脯,胸有成竹地說,“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好吧,你去試試吧。記住:決不能勉強!”文州又安排武磊去鎮上買香火、公雞等,說結拜的儀式越莊嚴,越能讓景明從心底感到真誠和情義,越能緩解他失去親人的痛苦和壓力。
不曉得何湘瀅用了什麽良藥和法子,居然把景明勸慰地開始吃飯。常浩是個樂觀的急性子,欣然把湘瀅叫到屋外,把事情說了一遍。湘瀅聽了,先是笑了,覺得這事有點太封建了,現在這年代,還有誰做這樣的事。但沉思良久,也覺得是解救景明比較現實、可行的辦法,但一想到有李文州,心裏便有了解不開的疙瘩,最後終於開口道:“你們的想法很好,我就不必參加了,瞌頭結義是你們男人的事。”
“你在找借口吧?”常浩是個實在人,說話喜歡直來直去,坦然地注視著湘瀅說,“恐怕是為了文州,為了你們兩家的仇恨!算了,想開些,上幾代的恩怨灰飛煙滅了,我們總不能讓以前的仇恨牽住未來;況且,現在景明的心就像一塊冰冷的冰,被打的支離破碎,如果有你這樣的姐姐給他溫暖和關懷,他那冷漠、破碎的心會慢慢好起來。”
盡管她與李文州從小就在一個班讀書,幾次都為同桌,李文州甚至隨著其他同學也默默幫助過自己,但自己始終覺得與他有隔閡,幾乎與他同學這麽多年沒有說過一句話。突然,今天要與他結拜成兄妹,似乎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然而,看看突兀地坐在屋裏可憐的景明,和正用善意的眼光望著自己的李文州,心裏又惻隱起來!思考良久,為了景明,終於下定決心,點頭答應。
於是,五人在景家的正屋裏舉行了結拜儀式:焚香發誓,瞌頭作盟,弑血示義,從此結為異姓兄妹,情同骨肉,形如手足,共患共生!
儀式結束,五人走出這陰暗潮濕的土屋。
紅紅落日的光輝普照下來,萬物生靈皆被沐浴,變得溫柔又多情。文州指著西天紅紅的一片:“看,紅日正在飲天邊血呢!”
太陽從早晨破海而出,冉冉東升,穿過烏雲,經曆雷雨閃電,到達西天;這期間,她采宇宙之長虹,集九天之華彩,匯入西天,變成紅紅血一樣的能量,慢慢吸收,使自己變的如此紅潤飽滿!誰能預料她到明天將創造怎樣燦爛輝煌的日子!!……
壯麗淒美的紅日如崔生之力量,使景明凍結了的自覺渺小的心靈砰然而動,他左右看了看自己這幾個可親的兄姐,倏然間產生了自信力和生活的熱情。其實偉大與渺小不過是一膜之隔,就看有沒有勇氣洞穿他,拿出百倍的努力和信心,去創造未來無限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