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雙簧

    昨夜雨下了一夜，室外帶著潮氣的空氣格外清新，從金鼎公寓出發到中通公司所在地財貿大廈隻有四站路，半個小時足夠王俊傑遊蕩了。

    背著包沿著無數次步行過的街道前行，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雨後的早晨穿梭，帶給這個世界無限生機。王俊傑很喜歡步行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能夠融入人群，重新回到過去那種簡單生活的感受。

    那無聲無息遠離自己的普通生活，在失去之後才會明白同樣是一種幸福，未必就會比現在富足而刺激的生活遜色半分。

    人們總是告訴自己正在努力的追求幸福，實際上他們都錯了。大部分人正在追求的並不是幸福，而是比別人幸福，所以他們最終會遺忘幸福的真諦。

    幸福這個詞包含了許許多多，其中有免費的也有收費的，陽光空氣親情這些最重要的幸福元素都是免費的，隻可惜人們往往會忽視自己已有的東西，而去苦求那些需要以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做代價，才能換回的金錢。可是當他們真正得到了金錢之後才會發現，原來金錢能夠買到的東西，自己早就已經擁有了。而那些用金錢所買不到的東西，在人生的那條不歸路前進時永遠的遺失在路上。

    王俊傑越來越發現自己老了，衰老的不是容顏，是更成熟的是心態。在考慮一件事的時候，不再像從前那樣隻憑著自己的喜好去做，而是更願意站在各種立場全麵的去思考。就像公安部專案組的到來，他第一時間想到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每一個人，父母、夏琪甚至還有萬子通的處境。

    隻能是這樣了……

    王俊傑站在財貿大廈樓下，仰頭看著在陰暗天空下明亮著燈火的大樓，先查清楚這個專案組的來意，和他們所掌握的情況再說吧。他真的輸不起，因為身後有不能受到傷害的人。

    到公司很準時，從擁擠的電梯中輕鬆擠出來，走進公司的時候分針正好指在上班前的一分鍾。

    公司如往常一樣的熱鬧，一個個部門都在預備著自己的早會，王俊傑所在的大客戶部也一樣。鄭龍欣已經拿好了記事本，指揮著幾個部下把椅子圍成一圈，就等著部門裏最粉嫩的新人駕臨了。

    “來了？”鄭龍欣看看表，點頭欣慰的說道：“不錯，很準時。”

    幾位大客戶部的老人一陣無語，什麽時候自家老大變成這副模樣，最晚到的獲得表揚，讓提前到達的情何以堪？心裏嘀咕麵上大家都是平靜，沒有任何人說句怪話，鄭龍欣早就給部門同事提前打了招呼，不允許有人給新晉同事臉色看，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部門內部的團結，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旦證實殺無赦！

    嗯，殺無赦自然不是指殺頭，鄭龍欣也沒有觸犯法律的勇氣，他的殺無赦是指調出本部門。

    鄭龍欣的警告很管用，比起曾經也發出過類似警告的江城辦管用得多。大客戶部的待遇在分公司遙遙領先，地位也是數一數二，這種既有麵子又有底子的單位誰舍得離開？再說江城辦的經理比起鄭龍欣來，魄力不是差了一點點，兩人說出來的話自然分量大大不同。

    王俊傑很自覺，同事們雖然沒有異議，他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沒有接經理大人的話頭，隻是衝著大家笑笑，然後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一旁。

    “好，人到齊了現在開會吧。”鄭龍欣清了清嗓子，大客戶部的早會並不是每天都開，這個部門有和其他部門不一樣的特殊之處。就算開會在這種公眾場合裏，說的也隻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工作安排，部門裏很多事情是不便為局外人所知的。和國企打交道的過程中，免不了那些灰色的交易，這種事怎麽能說？

    “今天要說兩件事，首先我們大家歡迎一下新同事，”鄭龍欣率先鼓掌，帶起幾個人稀稀落落的掌聲。無奈，大客戶部的人實在太少了，和不遠處商務部早會時的熱烈雲泥之別。

    王俊傑微笑站起身：“謝謝大家，我叫王俊傑，以後請多多指教。”

    這是每一個新員工的必要程序，不管是不是大家都認識這個人，自我介紹是免不了的，因為認識你這個人未必就知道名字，一個公司上下幾百號同事，人和名字弄混的比比皆是。

    零落的掌聲讓鄭龍欣有些皺眉，他看得出自己部門的老部下們對這個新晉的同事不太感冒，這也虧得他提前打好了預防針，否則連這樣的敷衍都未必會有。大客戶部的員工個頂個都是公司的業務精英，平日裏拿著最好的薪水上著最自由的班，當然也扛著最重的任務。在這個部門呆久了，總會染上些瞧不起人的毛病，和普通的業務員比較起來，大客戶部的業務主任們無論從哪個方麵都有種自豪感。

    “大家都認識了，王俊傑以後就是我們大客戶部的一員，”鄭龍欣等到掌聲凋零，這才接著說道：“現在說第二件事，部門內部一直準備做一些崗位調整，這種調整是公司前段時間的規定，定期要實行崗位輪換。”

    這種事情公布出來，奇怪的是眾人竟然沒有半點驚訝或者不滿之色，王俊傑瞥了一眼身邊的幾人，心中已然是有數，估計今天開會的內容這幾天早就和這幾位通過氣了，不然怎能有如此安靜？

    “……”鄭龍欣滔滔不絕的念著早就擬好的崗位名單，這一次的崗位替換完全是因為王俊傑的到來而臨時做出的。這是一次巨大的調整，完全改變了中通東臨分公司大客戶部的原有格局，單獨把省移動和江城市移動公司，以及整個江城的大客戶渠道獨立出來，由王俊傑一個人去跟進，而剩下全省其他所有十一個區域劃分成為三塊，由他自己和另兩個同事去操作。

    不能不說鄭龍欣是一個拿得起身段也放得下麵子的人，他可以放下部門負責人的矜持，讓一個新入職的員工負責總領整個部門的省級平台，而他自己一個部門主管則去做具體的執行類細節工作。

    這個方案如此特別，特別到諸多同事即使提前已經獲知部門內有很大變動，依然很難接受這個結果。

    這簡直太荒謬了，讓一個才上班不到兩天的新員工負責兩個運營商的省級平台，眾人神色古怪的看著鄭龍欣和王俊傑，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實。省級平台的聯係工作可是遠比地市級平台重要得多，每一款機型在省公司會確定下來它所捆綁的運營商銷售政策，這一點將決定該機型未來幾個月的銷量大小！

    王俊傑何德何能，能夠讓鄭龍欣看重至斯？就算他是鄭龍欣的親戚，這件事情也需要得到分公司徐老板的同意才行，難道說王俊傑真如那些風傳的說法一樣，看似簡單其實來曆不凡？

    眾人心中浮想聯翩，有人已經快要按耐不住準備提出質疑，可惜鄭龍欣滔滔不絕根本不容別人插嘴進來。大客戶部的會議很沉悶，沉悶到從始至終隻有部門經理一個人在發言。從部門大局的安排再講到細節上的操作，事無巨細婆婆媽媽。

    “咳！”

    一聲近在咫尺的咳嗽使得大客戶部的眾人一起回頭，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他們身旁。

    “老板，您來了？”鄭龍欣連忙停下嘴起身問候，來人正是分公司的boss徐峻峰。

    “嗯，看見你們在開會，就過來旁聽一下。怎麽樣，這幾個月的任務很艱巨，你有沒有信心？”徐峻峰和在座的同事一一打過招呼，從一旁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老板說是說不用管他，這種話必然是當不得真的，誰要當真誰就會倒黴。

    鄭龍欣混跡職場這麽多年，要是連這種道理都不明白，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徐峻峰的到來，讓他不得不再把剛才說過的安排大致再宣講一邊，解說完畢之後笑問道：“老板，您看這樣安排行不行？”

    “行不行是你的事情，我隻看這三個月的報表，要是能完成任務你就是功臣，要是拖了公司的後腿你就給我下課！”徐峻峰的表達永遠這麽簡單，簡單到讓人毫無脾氣。正色的一句之後，分公司老板緩了緩，和顏悅色了不少接著說道：“你的大部分安排我還是認同的，但是也有一點小建議，俊傑負責省級平台沒有問題，但是他畢竟還是新手，大略上不會出錯，可省級平台這麽大，從上到下打交道的人太多，他一個人未必忙得過來，需要有個熟悉的人幫他一把。”

    鄭龍欣想了想，嘿嘿笑道：“老板說的不錯，這一點是我疏忽了，要不這樣吧，我這幾個月幫幫俊傑的忙，兩個省級平台還是由他主要負責，我呢……幫他打理一下那些關係不大的部門。”

    “嗯，要是這樣的話，就比較合理了。”徐峻峰大大的點頭，表示自己深以為然。

    沒有人說話，隻有這兩位領導一唱一和說的不亦樂乎。這場麵一出，還有哪個心裏不是有數？

    這兩位表麵上是在商量，其實不就是在唱雙簧麽？

    王俊傑明白，大客戶部的同事更明白，甚至隔著十來米外正帶著自己部門開會，同時把這邊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的市場部經理衛青青都明白無誤。

    衛青青微微點頭，表示對自己部門正在發言的同事的建議很嘉許，可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斜斜注視在十米之外的王俊傑身上。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是細看起來又有種不普通的味道。他究竟是不是像大家傳的那樣，如何能讓老板和鄭龍欣在那幾個大客戶部的老油條麵前唱起了雙簧？

    徐峻峰和鄭龍欣這樣做的原因衛青青能猜得到，無非是要壓住大客戶部裏的其他人，不讓他們對這件事產生抵觸情緒。那個部門的人無不是個人能力出眾的家夥，這樣的人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心高氣傲容忍度比較差，尤其是對觸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

    衛青青知道徐峻峰的用意，但是她卻猜不出徐老板為什麽要這樣做，王俊傑在公司已經半年有餘，從以前的表現來看，根本不值得一個分公司總經理花費偌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