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還是威脅，真是好嚇人啊。”
    陸夜嘖地一聲輕笑出來。
    拿著長刀，在碧秀衣服上擦淨血漬，這才收刀入鞘。
    整座大殿，盡是濃稠的血腥，滿地殘骸和碎肉，幾欲令人作嘔。
    陸夜卻視若無睹。
    域外戰場那三年，他見過的屍山血海，遠比此刻更慘烈，也更恐怖，早就習之以常。
    “不錯，不錯，這次的戰利品必然極多，不枉我專門跑這一趟。”
    陸夜掃視大殿，眉目間浮現笑意。
    此情此景，讓他心生一絲久違的熟悉之感。
    就像回到了域外戰場，看到了滿地的神魔屍骸，本能中產生摸屍的衝動。
    “開幹！”
    陸夜第一個對碧秀的屍骸下手。
    幾個彈指間，碧秀身上的遺物盡數被搜撿出來。
    儲物袋、扳指、手鐲、銅劍、腰帶、發簪……連藏在大腿內側的一柄匕首也被找到。
    陸夜確定沒有漏掉一件。
    他對自己的手法有著絕對自信。
    當初在域外戰場，他雖然隻是個刺探敵情的小斥候，修為不值一提，卻有兩個無人可比的絕活。
    一個是遁術。
    一個是摸屍。
    凡是被他盯上的屍體，身上的遺物無論藏得再隱蔽，都能被一一扒出來，不落一件。
    那精湛無雙的摸屍手法，讓那些祖師都歎為觀止。
    除了摸屍，陸夜還經常給人收屍，在域外戰場贏得一個如雷貫耳的綽號—
    樂善好施陸扒皮！
    他從戰場收集回來的遺骸、遺物，統統會交還給原主人的親友，自己隻收取一點跑腿費。
    付不起跑腿費？
    沒關係，打個欠條以後慢慢還。
    但需要付一定的利息！
    在域外戰場一直流傳一句話——
    陸扒皮的恩情利滾利，還不完，一輩子還不完。
    可誰都得承認，陸夜是個講究人，做事還體麵，從不曾私自克扣從屍體上所收集的遺物。
    須知，一些戰死沙場的強者遺物中，有功法、傳承、丹藥等等寶物，價值之大，遠遠超過陸夜所要的跑腿費。
    血腥嗆鼻的大殿中，陸夜手腳利索地忙活著，身心愉悅。
    一如老農豐收的喜悅。
    半個時辰後。
    大殿外。
    一堆篝火上，一杆長槍串著一條足有三尺長的青蝦，烤得滋滋冒油。
    新鮮的食材，無須任何佐料，僅僅自身散發的肉香便已令人垂涎欲滴。
    在前來清濁島上時，這隻青蝦妖曾喝斥陸夜。
    陸夜的報答，就是烤蝦吃，一步到胃。
    “大人，小的自忖也算學富五車，見多識廣，可在您麵前，卻發現什麽叫天外有天，以至於自慚形穢，深感自身太過膚淺！”
    白頭鴉在一側唏噓。
    剛才時候，隨著陸夜撤掉大陣，白頭鴉第一時間俯衝而來。
    它本打算幫忙收集戰利品，不曾想整座島嶼內外，早已被陸夜挖地三尺般掃蕩一遍，清潔溜溜，一個銅子兒都沒留下！
    “奇怪，赤尾蛇君的家當就這麽少？”
    陸夜有些疑惑。
    他在清點戰利品。
    作為河神，赤尾蛇君的家底竟然出奇的少！
    各種寶物折價估算，才相當於一千顆下品靈石。
    而欽天監綠袍校尉碧秀僅僅隨身攜帶的寶物，都能折算五百顆下品靈石。
    如此對比，可見赤尾蛇君這個河神有多窮！
    白頭鴉道：“大人有所不知，作為朝廷敕封的河神，逢年過節也需要上下打點一番，並且送的少了還不行！官場嘛，都這樣。”
    陸夜瞟了白頭鴉一眼，這鳥妖懂的不少啊。
    直至清點完所有戰利品，陸夜暗鬆一口氣。
    總計可折算近三千顆下品靈石。
    也算不虛此行。
    陸夜倒也清楚，作為世俗國度，大乾的修行資源極為匱乏。
    尤其是那些頂尖的修行資源，幾乎被頂尖宗門、世家門閥和大乾朝廷所把控。
    像這三千顆下品靈石，都足以抵得上一個宗族勢力半年的花銷。
    陸夜已經很滿意。
    接下來，他又拿出一遝信箋，一一拆開翻閱。
    這些信箋，皆是從赤尾蛇君身上搜到。
    “果然如此。”
    很快，陸夜找出其中一封書信，赫然是李寒山的親筆信。
    內容很簡單，請求河神赤尾蛇君幫忙，斬除陸夜！
    落款處還標注“閱後即焚”的字樣。
    可很顯然，赤尾蛇君沒有這麽做。
    陸夜也能猜出，赤尾蛇君留著這封信，等於抓住了李寒山的一個把柄。
    可惜，再也用不上了。
    “來，一起吃。”
    收起這封書信，陸夜開始吃烤蝦，把蝦頭扭遞給了白頭鴉。
    “大人，這清濁島下方，不是還有一座地下宮殿麽？您為何沒去看看？”
    白頭鴉問。
    “不著急，待會恐怕還有人來。”
    陸夜隨口回應。
    蝦肉晶瑩剔透，外表烤得焦酥，其內肥嫩多汁，口感極爽脆，佐以孜然粒、幹辣椒，最適合下酒。
    “還有人？”
    白頭鴉一呆，大人這是以逸待勞，準備再大幹一場？
    ……
    已是深夜。
    一艘小舟劃破河麵，朝河中央的清濁島掠來。
    “大家都小心點，清濁島上怕是發生了什麽變數！”
    小舟上，方北震提醒身邊的三個緝妖衛。
    之前，他們一直站在岸邊隔岸觀火，盼著拿出早已備好的酒水，為陸夜的亡魂祭奠。
    哪曾想，卻遲遲沒能等來消息！
    “好濃重的血腥！”
    還未靠近清濁島，一股濃稠血腥隨風吹來，讓得眾人心中一凜。
    直至抵達清濁島，方北震等人不禁怔住。
    這裏是河神赤尾蛇君的地盤，修建有美輪美奐的宮殿樓閣，靈草花卉、假山流水應有盡有。
    可現在，宮殿樓閣皆已傾塌。
    靈草花卉皆已枯竭成灰。
    直似發生了一場大地震，把清濁島上的一切毀掉！
    而放眼所及，到處都是血淋淋的殘碎屍骸。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個緝妖衛喃喃，心神發緊。
    “這裏的妖物，該不會都被赤尾蛇君殺了吧？”
    有人低聲道。
    之前他們在岸邊觀望，曾清楚看到一座恐怖殺陣在清濁島上出現。
    當時他們都認為，這是河神在對付陸夜！
    可現在看來，明顯不像。
    “難道說，河神發威，把島上的所有人都殺了？”
    有人背脊發寒。
    “這不是更好？”
    忽地，方北震眼神火熱道，“你們看這地上堆滿了什麽？”
    “屍體！”
    “錯！是功績！”
    方北震笑起來，“這島嶼上的妖物，全都死了，活該咱們白撿一份大功！”
    一下子，眾人怦然心動。
    若上報給朝廷，那該得到多少封賞？
    “不過，咱們得先找到河神。”
    方北震沉聲道，“不管此地發生了什麽變故，咱們來自緝妖司，就不信河神不賣咱們一個麵子！”
    眾人皆連連點頭。
    “嗯？”
    一陣誘人的烤肉香味傳來，方北震不禁一怔。
    “走，去看看。”
    當方北震帶著三名緝妖衛一起，來到河神大殿前的時候，差點不敢相信眼睛。
    篝火燃燒，火光搖曳，而陸夜席地而坐，正在喝酒吃燒烤！
    這家夥沒死！？
    方北震臉色微變，意識到不對勁。
    “大人快看，那……那疑似是河神的頭顱！”
    有人驚叫。
    卻見陸夜後方，堆滿了血淋淋的頭顱，築成了“京觀”。
    最上方擺著的，赫然是一顆大如磨盤的巨蛇頭顱！
    方北震一眼認出，那正是赤尾蛇君的頭顱。
    絕對不會錯。
    頭顱堆積如京觀，連河神首級也擺在那，而陸夜卻在飲酒吃肉……
    這血腥又反常的一幕，讓方北震他們都差點懵掉。
    這究竟什麽情況？
    “方大人？你們該不會是來搶功勞的吧？”
    陸夜故作驚訝道。
    火光搖晃，照在少年白皙俊秀的臉龐上，忽明忽滅，平添一抹神秘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