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夜揉了揉眉宇。
    心中暗道，自家嶽父從哪裏請來這樣一個奇葩女人。
    簡直絕了！
    柳妗卻渾然不知陸夜心中想法。
    她自顧自道：“我曾和秦無傷談起，根本不看好你和清璃，也曾建議秦無傷，想要把你們兩個拆開。”
    陸夜眉頭一挑，還有這種事？
    柳妗繼續道，“當時我認為，你和清璃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的存在隻會影響清璃以後的道途，而現在……”
    想了想，柳妗這才道：“我對你的看法的確改觀了一些。”
    事實上，陸夜今晚的表現，的確出乎她意料，也超乎她的預估。
    這世上，又有哪個引靈境少年，在麵對人間武宗時，猶自能做到這一步？
    起碼柳妗沒見過。
    但，柳妗擔心陸夜驕傲，該敲打還是得敲打，免得得意忘形。
    故而，她又補充了一句，“但，還遠遠不夠！”
    柳妗神色變得認真，“我得提醒你一句，清璃的天賦很特殊，如今她已是大乾天下最年輕的金台境修士！”
    “而在以後，她遲早要前往靈蒼界頂級道統中修行！”
    陸夜暗道，靈蒼界好啊。
    以後自己同樣也要去靈蒼界，去給識海中那些祖師印記完成“遺願”！
    柳妗繼續道，“這世上什麽事情都會變，在大道路上，一旦距離遠了，時間長了，情感也會變。”
    “良藥苦口，真話難聽，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以你現在這點成就，以後要追上清璃，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
    “甚至……極可能一生都追不上！”
    柳妗幽幽一歎，“說這些，隻希望你心中有數，拎得清自身處境，看清現實。”
    這番叮囑，柳妗自認完全發自肺腑，換做以前，她都不屑這麽說。
    陸夜依舊很沉默。
    不是不想說，而是徹底無語了。
    也懶得再說什麽。
    “有個問題，我很好奇。”
    柳妗忽地話鋒一轉，“之前若我和靈狐妖王不在，你當如何應對魏天瀾？”
    陸夜哪會聽不出，這番話看似是詢問，實則就是想說，沒有她和靈狐妖王，自己注定會被魏天瀾所殺？
    對此，陸夜隻笑了笑，依舊沒吭聲。
    人心的成見是座大山，不是隨便就能搬走。
    若換做是敵人，陸夜可不會忍到現在。
    歸根到底，柳妗是秦無傷請來的幫手，又是秦清璃的護道者。
    陸夜哪怕再小家子氣，也不會在這點事上計較。
    柳妗本來還想問一問陸夜，以後打算如何應對來自魏家的報複。
    可最終忍住了。
    這樣的問題，對一個少年而言，無疑太難。
    放眼整個大乾，誰又能敢保證，能承受得住一個鎮國世家的怒火？
    而此時，陸夜冷不丁問道：“閣下覺得，若魏天瀾死在白焰山，魏家會否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
    什麽？
    柳妗差點懷疑聽錯。
    若真如此，整個大乾天下怕是會為此轟動。
    畢竟，一位人間武宗的死，所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
    別說懷疑陸夜，參與這次春獵的所有人，恐怕都會被魏家當做嫌疑犯對待！
    “我就是隨口問問。”
    陸夜笑了笑，轉身朝遠處的山洞走去。
    “你去何處？”
    “累了，歇一歇，閣下請自便。”
    柳妗釋然，經曆今夜之事，陸夜這樣的年輕人，體力和心神怕是消耗嚴重，能撐到現在，已是難得。
    ……
    “阿祖，陸家早被不知多少眼睛盯上，處境之危險，遠超你的想象。”
    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靈狐妖王柔聲提醒，“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以後劃清和陸夜的關係。”
    白頭鴉冷冷道，“來，殺了我！”
    “阿祖，你這是何意？”
    靈狐妖王錯愕。
    白頭鴉道：“我死了，才會離開大人身邊，我若活著，這輩子跟定我家大人了！”
    靈狐妖王：“……”
    她正欲再勸，白頭鴉已暴跳如雷罵道：
    “別以為你是妖王我就不敢罵你，姥姥都不管我，需要你多事？”
    “告訴你，哪怕天塌地陷，隻要我阿祖不死，誰也休想斷開我和大人的關係！”
    “哪怕大人攆我走，我都不走！”
    白頭鴉憋了一肚子氣，直接振翅飛走，
    靈狐妖王很懵。
    阿祖究竟中了什麽邪，怎麽就鐵了心要跟著陸夜？
    ……
    山洞內。
    陸夜盤膝而坐，心中很不痛快。
    今夜，靈狐妖王和柳妗的出現，的確是幫忙。
    可這種幫忙，讓陸夜不喜歡。
    這倒也罷了。
    無論是柳妗，還是那靈狐妖王，還借機敲打自己！
    雖然靈狐妖王嘴上沒說，可陸夜清楚，對方已經認為，自己的存在，隻會連累阿祖。
    否則，靈狐妖王怎會說，阿祖叫自己“大人”這個稱謂很不合適？
    怎會說“龍蛇起陸，是禍非福”？
    又怎會說，今晚若不是她出手，自己就會遭殃？
    儼然一副救命恩人的口吻。
    挾恩自重！
    至於柳妗……
    陸夜都懶得說什麽了。
    “歸根到底，她們都以為，今晚沒有她們救命，我陸夜必死無疑……”
    陸夜揉了揉眉尖，“可她們注定不懂，若她們今晚是敵人，早就和魏天瀾一起死了！”
    “不行，不能就這麽忍了！”
    陸夜眸光深處，湧起一抹燃燒般的火焰。
    明天春獵就將結束，李家、方家、天河郡城和潘家的力量，都已遭受到重創。
    便是魏遜，也已注定必死。
    但，還不夠！
    一場春獵而已，那些敵人卻踐踏規則，聯合一起瘋狂針對自己。
    甚至，還有魏天瀾這樣的人間武宗出場！
    他們如此肆無忌憚，憑什麽自己不可以？
    陸夜向來不是忍氣吞聲的脾氣。
    陸家的處境都已到了這等地步，隱忍又有何用？
    做出決斷後，陸夜摒棄雜念，而在他識海中，一顆金燦燦的星辰劇烈動蕩起來。
    那是十九個祖師印記之一。
    在天河學府，麵對薛白鬆的威脅時，陸夜曾想要動用。
    今晚麵對魏天瀾的威脅時，陸夜也已準備動用。
    可兩次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而此刻，陸夜心中意難平，不想再忍了！
    他需要借此次春獵，把一切針對陸家的局勢徹底攪亂！
    需要給那些像靈狐妖王一般，視“龍蛇起陸，是禍非福”的人一個警告！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出一口氣！
    心有不平意？
    那就，
    拔刀斬塊壘！
    一股恐怖無邊的氣息，在識海中湧現。
    那一顆金燦燦的祖師印記，在此刻徹底蘇醒。
    一如解開封印。
    幾乎同時，一道豪邁的聲音在陸夜神魂響起：
    “陸老弟，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