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樊老師沒有追究我的非正常表現，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讓我們坐下，開始上課。

    在這個下午，驚喜接二連三地到來，在樊老師的語文課和第二節的數學課上，我驚奇地發現自己的理解和記憶能力似乎提高了。怎麽說呢，以往語文老師講述過的課文，我要非常認真地聽講、重複地背誦才能記憶，可現在我隻需要聽上一遍，一些需要背誦的課文就會非常清晰地印在腦子裏，而且還能有一定的理解。

    這種改變還體現在數學老師教的公式和例題上。我本來是最怕數學課的，每到數學考試，都要拚命地記憶例題和公式，才能勉強考到80分以上。可現在我卻發現，往往數學老師隻要講解一遍公式和例題，我就能深刻的理解，有些題甚至還能舉一反三……

    我開心的簡直要爆炸了。現在我已經可以確認，我是真的和以前不同了。這一定與那本古怪的人間功德簿有關，作為一個充滿想象力的孩子，我可沒少看過鄭淵潔叔叔的童話故事，我開始大膽的猜測，也許我將變成童話故事裏幸運的主角了？我會不會擁有屬於自己的魔方大廈，並且像舒克和貝塔一樣去冒險呢？哦耶，這太牛逼了！

    想到這裏，我開始坐不住了，興奮地抓耳撓腮，真希望現在就下課，讓我好好去探究一下那本人間功德簿的秘密。

    “張棟，你上來做這一題。”

    年過四十的數學老師最討厭學生在他的課堂上不注意聽講了，他顯然是把我興奮的表現當成了一種壞學生對老師權威的挑戰。

    “哦……”

    我在同學們異樣的目光中走到黑板前，大概審了下題，然後很快做出了判斷。這道題是從數學老師剛剛講過的例題中變化出來的，但是比例題複雜一些，解題方法也多了一種，按道理說，老師是不該在剛剛講過基礎例題後就讓學生做這種變化題的，顯然他是要教訓我剛才不適當的表現。

    我此刻是胸有成竹，當然不會被老師難住了，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拿起粉筆，‘唰唰唰’答起題，隻用了不到三分鍾，就解出了這道讓大部分同學都看著眼暈的題目。

    同學們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我，在他們的認知中，隻有老師或者數學課代表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瀟灑快速地當眾解出一道題，而我這個徘徊在中下遊的壞學生，是不可能有這份實力的。

    就連教數學的劉老師也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把一副黑邊眼鏡推了又推，仔仔細細看了幾遍我解出的題，才道：“張棟同學，你……是不是預習過這堂課？”

    “預習？”

    我翻了下白眼，心說劉老師您太抬舉咱了，我這個連暑假作業都沒時間認真做的學生會抽出寶貴的遊戲時間來預習功課？

    不過老師的麵子是要給的，我也需要一個台階下。於是我厚著臉皮，非常認真嚴肅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因為我已經是六年級的學生了，為了迎接畢業考試，我必須像老師們要求的那樣，迎頭趕上，成為一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所以同學一齊翻起了白眼，除了聽到我這番‘豪言壯語’，感到無比欣慰的劉老師外，我估計同學們都有向我伸出中指的衝動。

    “好，好，好啊！”

    劉老師連連點頭，霍然轉身，用充滿熱情、異常深沉的語氣道：“同學們，讓我們為張棟同學鼓掌，同時，我也希望大家都能以張棟同學為榜樣，用正確的態度對待學習，要知道……”

    接下來數學課成了思想品德課，已經明顯陷入到非正常狀態的劉老師洋洋灑灑說教了整整五分鍾，同學們在他的鼓動下不得不連續鼓了三次掌，用異常複雜地目光看著我從講台上飄然而下。

    走下講台的時候，我看了王戰一眼，發現這家夥憋的滿臉通紅，看我的目光裏滿滿地都是故事……

    ***

    九十年代初期是一個精神生活極度貧乏的時代，但也正因為貧乏，這也是一個精神生活最容易得到滿足的年代，人們非常容易受到偶像的影響，尤其是像我這般年齡的半大孩子。

    隨著少林寺、第一滴血、成龍係列功夫電影的熱播，上海灘、英雄本色等黑幫題材片的湧來，一時間滿大街走得都是文強哥和小馬哥。

    學校門口也總是會蹲著五六七八個穿著長長的黑風衣，脖子上掛著墜到腳踝附近的白圍巾的學生混子和社會上的閑散青年，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調戲漂亮女生，和在女生麵前欺負一下像我這種老實人。

    以往我總是在放學時繞著他們走，或者多叫上幾個同學搭伴。可今天的我，心中卻是一片淡定，直接走出了門去，還看了幾個學生混混兒一眼，其中一個叼著煙卷兒的家夥瞪了我一眼，我隻是冷冷地掃視著他，這家夥竟然低下了頭去，沒找我的麻煩。

    王戰跟在我身後，也溜出了校門兒，等到走遠了一些，這家夥才鬆了口氣，用手捅了我一下：“老張，你今天是怎麽了，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啊，你……你真的在暑假裏預習功課了？”

    “扯淡呢你，我是那種人麽？”我一聽就笑了。

    “也是啊，你也沒熱愛過學習啊……”王戰晃晃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看我：“可你怎麽解出那道題的？”

    “瞎蒙的……”

    就算是發小，我也不會傻到說出人間功德簿的事情，這種事別說是同學，就是對父母也要保密的。

    “嗯，一定是你瞎蒙的。行啊老張，你還真能演，連劉老師都相信了。”王戰嘿嘿笑著，把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該接著上次的講了吧，上次你講到呂洞賓要出山……”

    王戰在小學幾年中能成為我的小尾巴，一是我家裏總有他愛吃的東西，二來就是因為我是班級裏出名的‘說書先生’。

    雖然都是六年級的學生，我的閱讀量可比一般同學多多了，從小學三年級開始，什麽《說嶽》《封神演義》《八仙正傳》《西遊》《水滸》……老爸書架上的這些書都被我看遍了，而且我對這些閑書有著極強的記憶力，看了就能記下來，比如西遊記裏麵唐僧的八十一難，我能從頭排下來，次序都不帶錯的。

    所以放學的路上，我經常給同學講這些故事，目前給王戰開講的，就是不久前才看完的《八仙正傳》，已經講到呂洞賓修成金丹，得到天帝詔書，要他在人間積累外功這一段。

    今天發生了這麽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的心思都放在那本古怪的人間功德簿上了，要是王戰不說，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好，那我們就書接上回，上回書說到……”

    我學著電視裏田連元講書的樣子，做足了架勢，找不到醒木，就揚起手在王戰肩膀上重重一拍，‘啪’的一聲響。這家夥聽得聚精會神，也顧不上叫疼了。

    “話說那呂洞賓，本是天界紫陽真君下凡，夙世的根基，何等深厚？自從得了李鐵拐的點化後，就在那天柱山中潛心修煉……”

    我拿腔作勢地講著：“這一日那呂洞賓修得金丹大道，體內金光放出，直衝鬥牛，不時便有天將下凡，宣讀天書玉旨，那玉旨上言道，如今爾內功已滿，外功未修，需要遊走人間，積累十萬功德，方能不日飛升……”

    講到了這裏，我忽然一呆，腦袋裏嗡嗡作響，積累功德，積累功德！那本人間功德簿，是不是就和這個有關係？要不然為什麽我剛做了件好事，小腹就會發熱，腦袋也會變得聰明了？

    哈哈，一定是這樣的，人間功德簿啊，看來我得學雷鋒！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站在那裏，嘿嘿傻笑。

    王戰正聽得來勁呢，見我突然不講了，就催我說：“老張，繼續講啊，呂洞賓怎麽積累功德啊……你傻笑什麽？”

    “怎麽積累功德？學雷鋒唄。”我忽然冒出來一句。

    “什麽？”王戰眨眨眼，沒聽明白。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興衝衝地道：“走，我們學雷鋒做好事去，快點！”

    “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

    兩個背著軍用黃書包的小朋友，就這樣手拉著手，在大街上跑起來，沿路留下一串鏗鏘有力的歌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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