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無煙剛走到城南老街，遇上小翠沒說上兩句話，不遠處的馬車上走下來兩位中年男女，眼中似含有淚光向這邊走來。男子眉目柔和，行走間盡顯溫文儒雅，女子衣著華貴，頭戴金釵，雙手挽著男子看起來分外溫順。

    那兩人一下車就被他們吸引住目光，無他，隻因那男子眼裏閃爍的情意讓人心裏一跳，為之動容，更何況那人竟然是往這邊而來，莫非，他的兒子犯了什麽事被抓進大牢？

    “煙兒……”

    章無煙本想避讓，沒想到那男子竟然抓住她的手臂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對她說：“煙兒，我是你父親啊！”

    不啻一記天雷砸到腦門上，章無煙昏昏沉沉辯解：“大叔，你認錯……”

    沒想旁邊那個婦人淚水漣漣，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趕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而後走到章無煙身側撥開她的頭發向她耳後看去：“沒錯沒錯，是她，耳後一顆紅色朱砂痣，老爺，恭喜老爺找到二小姐！”

    這下文林更激動，胸膛起起伏伏一張蒼白的臉都漲紅了：“眨眼這麽大了，算算都十七了，還有一年就及笄了，爹爹還沒照顧過你呢。煙兒，快叫爹爹。”他眼裏有愧疚也有懇求。

    文夫人上前去拍拍他胸口，看向半信半疑的章無煙，幫他解釋道：“這事說來話長，但夫君他，的確是你父親啊。”

    “爹，娘。”即使心裏還有疑惑未解，但禁不住文林期待的目光，章無煙心一軟順著他們的意思叫了。原來她不是十五歲，而是十七歲。

    文林笑著應了，眼睛又紅了半圈，手卻抬頭捂臉，臉皮薄的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失態。文夫人卻說：“我不是你娘，但論理，你也該叫我一聲母親。”

    章無煙點頭，文夫人又說：“如今找到你，自然要認祖歸宗，若你不習慣，也可在將軍府的侍女帶去文府。”她邊拉著章無煙走向馬車，邊抬眼向小翠瞥去，一看之下不禁驚呼出聲，“翠兒！”

    完了，穿幫了。這是小翠的第一個念頭。

    都說文家小小姐從小體弱多病，因此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正是養在閨中的嬌小姐。爹娘，兄長和姐姐們都怕打擾她養病，一般都不會去她的柳明苑，連每日晨昏定省老祖宗都給她免了，省的她來回折騰。

    可一個大活人被關在院子裏多少會覺得無趣，她除了看書外，隻能通過婢女小霜每天講的趣聞解悶，那時恰巧說到丞相關燁霖與左將軍甄牧遠二人在朝堂上常意見不合，就連出征遠伐之事也為之赤紅了臉好幾回。奇異的是，這兩人也常去對方的府邸串門，左將軍甄牧遠出征之時，關相更是常常至其府邸幫他照看孤母。

    聽到此，文含翠自然而然想起她剛讀的《漢書》裏的一篇《斷袖》，哀帝愛惜董賢，為免打擾到他睡覺，故而把壓在他身下的袖子用刀斷開。關相和甄將軍，可不就合了那四個字——“歡喜冤家”嗎？

    好奇心起，她做了生平第一件膽大妄為的事——她想出去見識一下什麽叫斷袖。

    一切安排妥當，央了小霜幫忙隱瞞，她順利出府。原來是想混進丞相府的，結果丞相那個腹黑的，府第森嚴的一丁點都混不進去。恰巧將軍府招人，便退而求其次地去了將軍府。

    看到文林和文夫人時，她已盡量低頭遮掩，沒想最後一刻功虧一簣。文含翠認命跟在文夫人後麵上了馬車，她短暫的丫鬟生涯也就隨著章無煙的認親一起到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