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章 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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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小川竊喜著以為自己能趁錦山園林暫時沒有當家人而把“濱海新區”真的通過媒體推向公眾視線,但他把拳頭揮出來之後才發現,結果卻是皆大歡喜。

    而就在趙小川因為無法施展之前早就想的許多防守動作愣神兒的功夫,之前一直沒動靜的中紀委江川工作組,忽然也取得了“令人欣喜”的進展。就此,之前每天去中紀委調查組上下班的金薇終於失去了她早應該失去的自由。

    “江川市教育委員會財務科科長金某(女)利用職務之便,私吞、挪用公款375.1萬元人民幣,目前已依法移送檢察機關……”

    這則關於金薇被移送檢察的新聞,最終是通過江川日報公開的。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則刊登在末版最不起眼角落裏的“新聞”給金薇扣上去的帽子,既不是“公職人員違規經商”也不是“索賄、行賄”,而隻是用了個可輕可重的“挪用公款”,便將她的人身自由完全限製在了江川市年安縣拘留所裏頭。

    是拘留所,而不是看守所!

    看似專案組是想給趙大市長留麵子也行,但實際,專案組這不痛不癢的一刀切的很有餘地。

    現在能讓趙小川緊張的是金薇的嘴巴,而對於金薇來說,奢侈的生活和自由其實才是她最在乎的,隻要讓她明白自己已然失去了這些東西,趙小川給她的叮嚀或威脅自然就不再有絲毫威懾力。這時候去個人在鐵籠子外頭以上帝或耶穌的姿態啟發金薇一下,因為恐懼而渴望救贖的她,開口說話也不過就是分分鍾的事情而已。

    當然,去的這個人也很關鍵。蘇醒不想當上帝,但是江川市再次掀起的這場風波的中心卻再次不偏不倚的就展開在他身邊兒,而他則取代趙小川變成了那個能在關鍵時候讓金薇選擇開口或是繼續閉嘴的某個人。

    去或不去,蘇醒明知道自己在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想利用自己,但麵對年安縣看守所那座年久失修的大門,他還是猶豫了。

    當年抓二馬的時候他和這裏的所長有一麵之緣不假,蘇凝的名字一定能讓他給麵子也不假,但是如果日後的某天真的有人追究起他一個“毛孩子”以私人名義探視在留滯期間被要求完全與外界隔絕的“專案羈押人員”,脫掉警服的可就不僅僅是是這裏的所長這麽簡單!

    而如果蘇醒現在不上去敲門,已然方寸打亂的趙小川等人肯定會再次在蘇醒的計劃裏那些空白的地方上“飄天文學破的對手們……

    “三哥,咱這是看誰啊?是不是太寒磣了點兒?”同樣許久沒坐過麵包車的豬頭並不知道蘇醒在想什麽,他隻是覺得懷裏的兩條紅塔山和屁股底下給自己硌的生疼的麵包車對不起“年安縣拘留所”這幾個大字。

    “看一個摳門的領導!”蘇醒收回思緒,卻又撿起了回憶。

    年安縣拘留所的現在的所長劉濤,在年安縣出了名的齷齪,否則他隻要是把自己斂到手裏的錢送一部分出去,也不至於三十幾歲開始就在看守所和拘留所這些個養老的衙門口打轉。

    “那我去叫門?”豬頭實在是受夠了了自己新座駕的折磨,打開車門之後就要去拍門。

    “我還沒決定去不去呢?!”蘇醒忽然要有興致的盯著豬頭那肥碩的腦袋感慨道“豬頭,你說如果現在你眼前和身後都是坑,而且你還必須得跳一個進去,怎麽辦?”

    “不跳不行?”豬頭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腦袋,很是認真的思索了一番道“三哥,就我覺得吧,如果必須跳,我就選則跳身後的這個!因為身後的這個坑自己看不見,就算摔倒了之後也能找個借口……”

    閉著眼也是一種借口!

    其實豬頭想到的答案,蘇醒早就想到了。他之所以再問豬頭確定一遍,一方麵是因為心理暗示,另一方麵,則是想確定大多數人的思維方式。如果連豬頭都能明白閉著眼睛往後跳才算是這個問題的最優解,蘇醒覺得自己睜著眼想看清眼前陷阱裏有什麽的辦法,倒的確算得上獨樹一幟。

    “敲門去吧,就說市局監管處春節臨檢!”忽然露出笑容的蘇醒將兩條紅塔山塞進豬頭懷裏,自己也跟著下了車。

    豬頭敲門的動作很利索,但鐵門裏回應他的卻是極具江川特點的慵懶“幹嘛呢!?”

    “市局監管處的……”狐假虎威的事情豬頭最擅長,都不用蘇醒教,他自己就又加重了幾分拍門的力道,碩大的熊掌差點兒沒把兩扇歪斜的大鐵門給拆掉。

    雖然有些像抄家,但由於監管處這個名頭的威力巨大,剛才還懶洋洋的小協警,隔著門就先精神起來“您等等,我去匯報聲我們所長!”

    由近及遠的聲音上聽,已然精神了不少。

    “三哥,監管處是幹啥的啊?”愛學的豬頭聽著門內由近及遠的聲音,忽然很想弄清楚“監管處”除了叫門方便之外還能榨出什麽油水。

    “江川一看、二看、章岩監獄、各縣區看守所、拘留所……,但凡是和監管有關的地方,市局監管處的那些個老頭子們都有權利去看看!雖然人家和咱一樣是整個破麵包車滿街跑,但到誰家,除了吃飯之外都少不了收點油票之類的‘土特產’……”

    小協警的腿腳還真利索,蘇醒這邊兒還沒給豬頭介紹完監管處,人家就已經和同伴拉開了顫巍巍的大鐵門。隻是當看清眼前是兩個年輕人而非平時常來光顧的那些個老家夥的時候,一時有點兒轉不過彎兒。

    人堆兒中間有個禿頭,他瞅了一身貂皮的豬頭一會兒,還算客氣道“你們倆是監管處的?!”

    “劉所長,還記得我嗎?蘇醒!”蘇醒往前邁了一步,同時讓豬頭把煙塞了過去。

    之前,蘇醒倒是沒見過劉濤其人,但通過觀察院子裏所有人的反映他卻能判斷出,從自己進門開始就沒舍得從自己手上那盒紅塔山上挪開眼睛的禿頭,應該就是他。

    “蘇醒?”劉濤對不上蘇醒的名字和人,但卻很自然就能猜出來人的目地,所以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就將整盒煙都接了過去。

    “蘇凝的弟弟!”蘇醒故意等劉濤以主人的姿態將煙遞到自己麵前時才替他解惑,搞得老人家攥在手裏的煙盒推出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蘇醒?!我認出來了,您就是當年和張局長一起抓二馬的蘇醒,您還上過報紙呢不是……”直到給蘇醒點上了煙,忽然很激動的劉濤才解脫了似的重新想起自己的疑問“您現在到監管處上班了……”

    “借一步說話?!”反正公安局裏十四五歲就上班的小協警多得是,蘇醒的謊言一時半會兒也戳不穿,還是找個背人又背風的地方先談正事要緊。

    “那,到我辦公室?!”熟門熟路的劉濤示意底下人關好門之後,猶豫著給蘇醒引了引院子北麵的那幾間破瓦房中央玻璃最全的那間。

    進了屋子蘇醒才知道,這其實這根本上就算不得什麽辦公室,而是“以所為家”的劉濤給即將在春節過後結婚的兒子準備的婚房。否則以他的小氣性格,最多給窗戶多糊上幾層塑料膜,怎麽舍得安裝那些“昂貴”的玻璃。

    “誰要結婚?”原本來之前就研究過劉濤其人的蘇醒坐在貼著喜字的沙發上,覺得眼前的真人可比口口相傳的那些東西有趣多了。

    “我兒子!咱們年安縣是個窮縣,我這個爹也是個窮爹,給孩子蓋不起新房,隻能讓他在我的宿舍湊合湊合,我和老伴搬到旁邊那間房子去……”

    劉濤的心裏其實也挺矛盾,一方麵他希望自己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蘇醒,以求能被城裏領導的弟弟看上眼之後更進一步,而另一方麵,他卻又不想領導的弟弟看到自己“以所為家”的違紀行為,以免素未謀麵的領導不高興的時候再像他的前任似的給自己再換個當所長的地方。

    篤定自己的身份不會被劉濤揭破,蘇醒煞是痛心疾首的對豬頭點頭道“葛主任,基層條件艱苦啊!老同誌們都太不容易了!看見沒,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寧可自己每頓吃白菜也要保證犯人們一天五個窩頭的劉所長,多不容易!你還天天在機關裏抱怨麵條不好吃呢?再這樣回去之後我跟我哥說,讓你和劉所長換換……”

    “可千萬別!城裏和咱們縣裏的情況不一樣嘛!這樣的地方還是我們這些老‘60’合適,你們有什麽事兒需要到下頭來辦,交代一聲就行!”劉濤相信“剛參加工作”的蘇醒說話不經大腦,但還不至於幼稚到認為他是專門頂著寒風來給自己帶高帽的。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手裏的權利也就局限於給監管處報銷油票或是給犯人每頓多加一個窩頭讓其從號房裏多出來勞動勞動,倒也不怕蘇醒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

    劉濤的格局如此,所以蘇醒隻一句話,就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預想。

    “聽說,最近咱們所拘了個叫金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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