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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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後,謝蓁就發覺謝元似乎變得特別忙,幾乎不見人影。不過謝老爹手掌重權,平日裏也落不得閑,她時不時去謝宗騏那兒探探消息,暗中監視風向。雖結局還在一年後,可難保她爹突然興起提前了日子,謝蓁手裏的銀錢花得也快,依稀有了些眉目,隻需時日……
府裏頭謝陳氏已經開始籌辦年貨事宜,往年都是阮姨娘幫著搭手的,今年還是謝陳氏在老夫人麵前請了,道是謝蓁已經是出嫁的年紀,合該學著點,將來也好主持夫家。老夫人覺得甚有道理,她那懶散日子就到了頭,隻不過沒想到還搭了個伴兒,謝蓁抄錄好了送禮名單,看了一旁在清點的謝文褚,依舊是那副清高淡然模樣,與她相處不過分親近,也不疏遠,維持著恰好的距離,與以往無異。
但如何掩飾,眼睛是騙不了人的。若說謝文清最後那話作假挑撥,倒不如說是眼前這人藏得太深,再說起原主對其態度的由來,還是玉瓚接著謝文清這樁事提起,說是原主還小的時候,同二小姐倆個在玩的時候從假山上跌了下來險些摔破了相,原也不能疑心人的,不過等謝蓁醒過來後硬說是謝文褚拿了她最喜歡的兔子玉佩扔到假山上自己才去的,可那玉佩卻好好地掛在自己腰上,當然沒個人信,當她是怕謝元責怪胡謅的理由,謝蓁小時候就機靈狡猾,真那麽說了卻沒人肯信,氣得跟謝文褚斷了玩鬧關係。
小時候尚且心機如此,長大後未必能存善心。
謝蓁整理妥當了名冊,聽玉瓚道了快用午飯的時辰,枕霞閣的婆子已經來請過一回,便起身往那邊去,並未叫上謝文褚一起。反正已經是橫著了,她索性就橫到底,也沒哪個敢說什麽。
左右就是仗著謝老爹專寵了,對於再折騰掉一個老爹的庶女,謝蓁想想都覺得凶殘,而那晚謝老爹的意思也夠清楚,要謝文褚安生規矩也罷,否則不用她出手,隻怕謝老爹就不會放過。
謝蓁從雲樺苑出來,日頭正好,也不知是不是宋顯珩送來那些補藥的緣故,喝了小半月倒不那麽懼冷了。枕霞閣的青石小徑邊寒梅綻放枝頭,一叢叢,甚是熱烈,謝蓁瞧著想的卻是梅花湯餅,新鮮折下來的梅花洗淨、切末,檀香煎汁,和梅花末、麵粉混勻做成餛飩皮狀,再用模子在皮子上鑿取梅花形薄片,後放入調好味的雞湯中煮熟,梅花湯餅在檀香的鬱香中又透出梅花的幽香,再加上雞湯的鮮美,堪是美味。
正走神,就聽到玉瓚一聲驚呼提醒小心,可還是來不及與迎麵來的人撞了正著。那人一身青衣葛袍,忙是疊聲認錯,聲音饒是帶著一絲懦弱膽小,“大小姐恕罪,小的沒眼力,大小姐見諒。”
謝蓁被玉瓚扶著,倒也沒事,認出這人是謝管家的兒子謝明安,謝管家年事已高,拉拔兒子在身邊做事,可惜謝明安性子軟弱,難獨當一麵,老管家也就隻得繼續操持著。
“我沒事,仔細走路,莫要再唐突人了。”謝蓁擺手沒打算計較。
謝明安抬首,露出一張青年溫吞的臉龐,比起府裏多的是威武高大、不苟言笑的守衛,多了幾分書生的文弱氣,仿佛不禁嚇似的。“多謝大小姐。”道完一聲便似羞怯地垂首離開。
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謝蓁又喚住,那人陡的僵直了背脊。這一幕落在謝蓁眼裏挑了挑眉,怎麽她很嚇人麽?
“那東西是你的罷?”在青年腳旁不遠赫然躺著一隻造型別致的胭脂盒子,怪是花俏,該是時下姑娘們喜歡的。
謝明安聞言循著看去,瞥見地上的東西,忙是彎身去撿,一邊衝謝蓁局促點頭後匆匆走了。
謝蓁莞爾,估摸是送相好姑娘的,也未放在心上,折身入了枕霞閣。
“祖母,你看軒哥兒學老虎像不像,嗷嗚……”在門口撒歡的小孩兒錦衣繡服,戴著絨絨的小虎帽,正中鑲著一塊紫玉玉片,貴氣逼人,此刻故作張牙舞爪的,咧著一口小白牙,作勢要撲向暖炕上的老夫人。
軒哥兒還沒撲呢就感覺被一股力道揪了領子,扭頭看去就看到了笑得得意的謝蓁,高興地喚了一聲姐姐。
“嘿,逮到一隻小白虎,怪多肉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謝蓁故意搔著他的癢,促狹說道。
“咯咯咯,不好吃不好吃噠。”軒哥兒左躲右閃笑得不停,最後變成抱著謝蓁的胳膊掛在了她身上。
董姨娘見狀笑喝著讓他下來,一個大胖小子,掛著多沉。
“沒事。”謝蓁也是喜歡軒哥兒,小家夥和她一樣愛吃,倆個湊一道就是吃吃吃,她不見的時候小家夥急得連飯都吃不下了,可算沒白疼,這不這會掂著還覺得輕了點兒。
董姨娘一副沒轍的樣子,嗔怪地覷了軒哥兒一眼,話說回來謝蓁比她還寵小孩兒,軒哥兒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自然也就黏得緊。
謝老夫人倚著團花緞麵大靠枕,反而說起董姨娘,“這年紀就是好動好玩,你讓他這不要去那不要碰的,能養出個什麽樣兒來,我看這樣就挺好。”
董姨娘乖順應是,眼底掠過無奈笑意,差些忘了,還有個更寵的老祖宗。
謝蓁逗著軒哥兒玩兒,不知從哪兒變出個草螞蚱,正被纏著問怎麽編的,就嗅到一股香氣,一大一小都皺了皺鼻子,動作如出一轍。
“什麽好吃的這麽香……”軒哥兒饞著嘴問道。
“陸顯家送來一整頭獐子,廚子用大火烤,架了網,刷上層油,用炭火熏著,等老爺到就差不多成了。”戚媽媽在旁解釋道。
軒哥兒饞巴巴地看,“爹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謝老夫人也順著往門口張望了下,看了屋子裏還少的人,皺了皺眉,“老爺是公務繁忙,那幾個也是?還得三催四請不成?”
話一落下,謝文褚剛好走了進來,麵上落了尷尬,“祖母,文褚因為事情絆住來遲了。”
阮姨娘等人到了跟前,拉著低聲嗔道:“年貨的事兒一時半會又忙不完,你這孩子怎麽那麽實。”
而後到的沈姨娘不知,一走進就是一片默聲的,正覺著古怪,訕訕開口問,“都看著我作甚?”理了理鬢間,怪是心慌的。
謝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也懶得說了,眼下就等謝元他們到了開席,先招呼坐下。
丫鬟們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桌子,都是時令新鮮的蔬菜,還有海鮮,牛羊肉片等,俱是生的,中間架著的鍋子撲哧撲哧冒著泡兒,已經燒滾,謝蓁在自己小苑整過一回,後來才知這朝代也有類似,叫是撥霞供,不過她的食物原材更多,就此改良了下。
醬料也都是謝蓁讓廚子照著她寫的調的,好幾隻白瓷碗列成一線,可以自己拌合適的口味。
謝蓁幫軒哥兒調好醬料坐下,正要把碗遞過去,變故陡生,軒哥兒的小身子猛地衝撞向要在她身邊坐下的謝文褚,大喊了一聲壞人,走開!竟直接把人撞在了地上,而剛盛了一碗熱湯的謝文褚完全沒有防備,湯湯水水全都潑在了自個身上,屋子裏暖氣夠,脫了氅衣後裏頭單薄,直接在手臂上燙起了泡兒。
謝文褚在一瞬擒住了軒哥兒的手腕,那一刻的眼神難掩戾氣,不負平日的斯文大度。
“怎麽回事?”一道沉穩聲音陡的響起,謝元正站在門口,看著謝文褚倏然鬆開手,強忍淚水的溫吞模樣掩了掩眸,扶起了人道是帶去處理傷口。
阮姨娘登時也請了離開,忙是跟了上去。
謝元走後,凝滯一瞬的氛圍這才解凍似的,紛紛看向闖禍的軒哥兒,董姨娘將人摟在懷裏先是查看了有沒有受傷,發現沒有後不禁氣急,“誰讓你這麽做的,那是你姐姐。”揚手狠狠打了他的屁股。
軒哥兒到底還是個孩子,方才也是一時意氣,早就嚇到了,被董姨娘一打,更是忍不住委屈,嚎哭著道,“是她想害蓁姐姐,她是壞人!”
這話一出,席間又是一瞬靜默,董姨娘揚手又要打,被謝蓁攔住。謝蓁看著抽搭哭著的軒哥兒,擰了擰眉,蹲下身子問道,“這話你是聽哪個說的?”董姨娘絕不會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個,就不知道說這話的人存的什麽心思——
軒哥兒被謝蓁安撫,抽抽噎噎地說是不小心聽到的。
“定是苑子裏嘴碎的,軒哥兒不哭,到祖母這兒來。”老夫人一早就心疼得不行了,忙是召喚道。
謝蓁扶著抽泣的小人兒,沒順著放人,凝著他神色顯了鄭重,“你聽到旁人說的就可以對自己姐姐動手了?”
軒哥兒眨巴著淚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那要是有人故意在你麵前搬弄是非呢,你年紀尚幼,情有可原,旁人隻會想你姨娘如何教的,責怪你姨娘,你可想這樣?”
軒哥兒猛是搖頭,當即不顧方才還要從董姨娘懷裏扭逃出來,回身護住。“不要——”
董姨娘聽得感動,謝蓁這話不管明裏暗裏都是在為了自己澄清,也安撫了軒哥兒。後者從董姨娘的懷裏掙出來,乖乖地衝老夫人認了錯,又說等謝文褚回來,再給道歉。
謝老夫人本來就偏心孫子,見這般乖順,連連應了幾個好,至於謝文褚那邊,還是囑戚媽媽送了膏藥過去瞧瞧。
沈姨娘坐在位置下首撇了撇嘴,心底暗啐,合著這倆就是寶貝,別個都是野草,可偏生事實就是如此了,這屋裏的人都知,想著自己的女兒又是一陣感傷。
謝陳氏伶俐打了圓場,提起剛剛得知的一茬,“方才收到宮裏來的帖子,今年冬至狩獵準許攜家眷,大老爺肯定帶上蓁蓁的,不過我記得蓁蓁不會騎馬,怪少樂趣的,正好南郡馬場的場主夫人與我相熟,馬兒溫順,蓁蓁要不要去選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