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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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計就計?”謝蓁跟著他的話複述著喃喃,思付了片刻瞧著宋顯珩那副明顯在算計人的模樣便知道萬貴妃好不了,讓那萬貴妃以為奸計得逞自然容易露出馬腳。
“那你跟爹……”謝蓁微微擰著眉,旋即心中有了一絲旁擔憂,“我方才也將這話說給了爹聽,可他隻想將事速速了結。依照他的性子,恐怕經過今日這遭後會對萬貴妃更是言聽計從。為了沈青山一案,恐怕也不能跟你安穩共處。”
這誠然是難解的症結,不過宋顯珩深知自己跟謝元立場對立,並非一夕一朝可化解的,更不想謝蓁為難,便隻說下手找到萬貴妃的差錯再做打算。
謝蓁隻好點頭,倒是還有緊要的東西不得不特地拎出來提了一下,“沈師父那……”
宋顯珩早就疑心謝蓁知情,這下更是沉凝的目光饒是深意。
到了這一刻,謝蓁再沒有欺瞞的理由,神色沉然地坦白,“隻怕這回的事會讓沈師傅想起往日舊事,倘若這時候……這時候貿然報仇,反而中了萬貴妃的奸計。”要說起來簡直就是一筆糊塗賬,連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隻清楚一點她絕不會讓人傷害謝老爹……不論是誰。
少女身子清瘦不少,襯著烏瞳更圓,而此刻,那雙烏眸正直直地看著他。宋顯珩輕而易舉就讀出了她此刻所想,以及隱匿在眼底深深的不安,忽而憶起昔日坊間那些關於這位謝大小姐的傳聞,心底暗嗤,到底哪個才是蠢的。
而後布滿薄繭的手掌覆在了那柔軟發頂上,清冷眸中附了情深,饒是寵溺地摸了摸她腦袋,“我會好好解決這些,別擔心。”
謝蓁嗅著鼻端縈繞那人身上慣是的沉水香,心底那股子躁動不安奇異地被安撫了下來,在這場感情博弈裏她總覺得自己先失了心處在下風,而這人就是這般縱容由著自己算計得失,即便什麽都不說,卻叫人看得清楚那份真心。
宋顯珩來謝蓁這邊算是公事私事一並辦了,禦前還等著他回稟沒多耽擱就離開了。在營地中穿梭沒多久叫了宋贇來,“梨妝呢?”
宋贇自方才就沒瞧見,已經著人私下找尋,稟了實情後不掩憂色。
宋顯珩皺起眉,梨妝向來乖巧懂事,獨獨在這事上失了分寸,不由低歎一聲,揉了揉眉心,讓宋贇多加些人手,找到後直接帶回帳內,不準再出一步,免得危險。
沈梨妝此次本就不該跟著出行,可她心中不甘父親的事情遲遲沒有進展,這才背著宋顯珩私自裝扮成侍衛一路隨行,可誰知再半道上就被他發覺了。等今日到了目的地,她也一直聽從了宋顯珩的吩咐呆在營帳中沒隨意走動,直至外麵傳來說有刺客。
沈梨妝聽說刺客自稱是為了沈青山一案而來,她整個心都噗通直跳,一刹那之間心中就有了一個猜想。她連忙朝著營地最當中的龍帳去,可那邊守衛越發森嚴,等閑人不準靠近一步,更別提是進去了。
沈梨妝還在外麵想法子的時候,裏麵已經傳出了刺客已經被謝元謝大將軍一劍斃命的消息。她站著沒動彈,沒多時就看見有人抬了個屍體出來,隻因為蓋著麵孔,所以也看不出是什麽容貌,隻是那人一身太監服飾,像是早做了籌謀而來。
“聽說是為了沈大人的案子……”旁邊還的站了不少人,當中有人在竊竊私語著。
“呸!胡說什麽!這人十年前就被皇上問了罪,哪裏來的什麽大人,你是想叫人當成是那刺客一夥的!”另一道聲音立即義正言辭的反駁了他。
“是是是!都是這些餘孽不死心,皇上親自斷的案子難道還能有錯?分明是他們自己賊心不死!”
那兩人說話的聲音極其的小,可落到沈梨妝的耳中卻全都成了誅心之劍,一聲聲都是在淩遲著自己一般。她眼中翻滾著怨恨的神色,再不複往日的端莊大方,隻仿佛深埋心底多年的血仇依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淹沒了。
她爹沈青山——一生廉潔清正,勞心竭力,倒頭來卻成了旁人口中的逆臣賊子,人人可以為之唾棄的亂臣賊子!
沈梨妝發身形晃動了兩下,麵上雪白幾乎失了血色,那幾道悉悉索索的討論聲響卻無限放大,毫無留情的擊中她的內心。沈梨妝再承受不住,腳步有些虛浮飛快離開,待走到一處營帳後麵才身子發軟的癱坐了下來,不禁掩著麵孔哭了起來。
她爹的案子一日不重審,就一日不能摘掉亂臣賊子的汙名!
沈梨妝胸臆間猶如被刀絞著一樣痛,渾身都在簌簌抖動著,想要翻案的念頭更加急切了起來。
“蘭馨!你聽見了沒?”
沈梨妝身後靠著的帳子裏忽然傳出了少女清脆的聲音,她起先也沒多留意,隻等聽見“謝大將軍”這幾個字才猛然打了個寒顫。
“方才殿前刺客,還是謝大將軍親自斬殺的,聽說當時謝蓁也在場,那刺客已經那時候幾乎要取了謝蓁的性命,隻差了一小點……”帳中傳出來的聲音依舊不那麽響亮,可仍然帶著教人不容忽視的幸災樂禍和惋惜。
“你小聲些!”終於響起了另外一道聲音,告誡道:“這是哪裏,你還敢這樣胡說八道!”
“哼!我說的也都是實話,剛才分明就是那情況。更何況,京中姐妹圈中哪有幾個喜歡謝蓁的。從前是以為她是個蠢笨愚訥的,卻不想心機這樣深,上回昭王在南郡山莊……蘭馨,我跟賀蘭幾個都替你不平,明明你跟昭王才更相配一些。”到底還是年歲不大養在閨中的小姐,不一會說的話就從刺客身上轉移到了旁的地方。
沈梨妝聽了片刻,也聽了這出來,這方才說話謹慎的那個是秦尚書家的小姐秦蘭馨,自己倒是跟她說過幾回話,就是早前時候在宋顯珩的府邸前也見過兩回麵,隻是近來沒再看見。
“什麽配不配的!”秦蘭馨抱怨著回了一聲,繼續開口語氣又從容溫柔了許多:“昭王和謝大將軍一向在朝堂上政見不和,豈會跟謝蓁多做糾纏,之前那些恐怕也就隻是抹不開情麵而已。”
“也就你這麽寬的心絲毫不計較這些。”那說話爽利一些的少女又回了一句。
“嗬——我這是信任昭王殿下,王爺向來恪己守正,定然不會耽於美色而跟奸……”秦蘭馨好似也一下意識到自己失了分寸,立即將餘下的話咽了回去。
沈梨妝卻好像從其中得到了啟示,虛晃著身子站了起來,往另外一頭去了。她才剛走到那座較為寬敞的營帳前,就聽有人道:“王爺,還未找到沈姑娘。”
站在帳子外的沈梨妝依然是一身小廝裝扮,年少未長開的清俊少年,又是在王爺帳內,垂首躬身倒也沒人注意。此刻定了定神,將臉上的神情一一斂好了方才掀開簾子入了裏頭,莞爾輕聲道:“珩哥找我?”
宋贇回頭一見果然是沈梨妝,便知趣的退了下去,隻留帳中宋顯珩和沈梨妝兩人。
“你方才去哪裏了?”宋顯珩也是剛回來,還未坐定,這會邊問邊轉身去長案前坐了下去。“宋贇急得到處找。”
沈梨妝看他問得隨意,仿佛並不是為了專門的什麽而探究來的,也就語氣輕快的回道:“我就是有點悶出去透了透氣。”
宋顯珩驀然抬起頭,目光直然的看著她,一字字道:“方才出了刺客,更加要萬分小心。”
“……”話就在沈梨妝嘴邊上,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隻是她心思細膩早一眼看出了宋顯珩此時並不願多透露這事的神情。內心掙紮了許久,沈梨妝神情黯然淒婉,再開口連著聲音都沙啞了幾分:“現在珩哥連實話都不肯跟我說了嗎?”
宋顯珩慢慢皺攏了眉頭,緊抿著的唇,似乎在等待沈梨妝開口解釋為何會這樣說。
可沈梨妝隻是慘然笑了一笑,“珩哥怎麽不直接了當的跟我說,剛才有人去給爹報仇去了!”
“梨妝!”宋顯珩驟然拔高了聲音喝止了她,二人目光對峙了片刻,他才沉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那……刺客的事尚有蹊蹺,待我查清楚……”
沈梨妝長睫低垂,兩行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滾落了下來,隻覺得一股冷意從腳底傳了上來,“要怎麽查?查出了什麽才是珩哥滿意的?是謝元一劍殺了他,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
“還是說……珩哥想勸我再等等?”
“梨妝!”宋顯珩看出她現在情緒不對,這到底還是在行獵營地,倘若被有心人聽見……他從長案後起身,三兩步過去一把擒住了沈梨妝的肩膀,“別被這事亂了分寸!”
“分寸?”沈梨妝眼中閃動著淚花,她抬頭看著麵前的男子慘然一笑,可笑中雜糅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諷和不信,“我是不如珩哥有分寸,可珩哥既然有分寸,卻為何還會為了謝蓁一而再再而三的叫我推遲報仇?!”
她心中的怨怒和不滿早已經積聚,這當口齊數被逼了出來。方才聽那兩人的對話,沈梨妝還覺得宋顯珩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他向來公私分明、他答應過要給自己報仇的!可現在呢……嗬,一切都成了空!
沈梨妝凝著他卻抑製不住悲傷,心底清楚不過,再沒一個人會全心全意的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