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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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萬貴妃被梁元帝緊緊扼住咽喉,那隻枯瘦的大掌不知哪兒來的可怕力道,竟是生生要掐死她一般。“皇……皇上……饒……”她費力說著,覆在那大掌上卻是不敢取掰開,大顆眼淚往下落下,可惜平日裏慣是讓梁元帝心疼的伎倆此刻半點無用不說,甚至更是激怒。

    “收起你偽善的眼淚,朕看了惡心!”梁元帝暴怒,手中力道暴漲。

    被扼住的萬貴妃呼吸愈發緊促薄弱,幾乎要看不清梁元帝怒不可遏的麵容,就在以為她要命絕於此時突然被鬆開了鉗製,竟是顧不得儀態本能地捂著脖子大口喘息,目光驚恐看向,隻見殿內忽而湧入的黑衣暗衛竟是將她布下的人手悉數製服,不過片刻,局勢霎時顛倒了過來。

    原來梁元帝早暗中布置好了一切!

    “父皇!”太子一聲疾呼,飛快扶住梁元帝撐不住倒下的身軀,半點瞧不出病弱模樣,反而周身淩厲異常。

    萬貴妃到了這時如何看不明白自己是中計,不管是梁元帝,還是太子,哪個都出乎意料教她措手不及,饒是再富有心計,也無法應對眼下這場麵,竟直傻傻地依舊跪倒在地,不敢起身,也無人讓她起身。

    “咳咳——”梁元帝一口氣緩過,又是大口鮮血嘔出,在藥味彌漫的天和殿內帶起一股難聞腥氣。捂著口的雪白帕子近一半被鮮血染透,被擲在了一旁。

    太子扶著他重新躺下,急忙招來了王禦醫。後者原本就是奉皇上命令隨演一出,在偏殿恭候,此刻入了裏頭,見狀眉頭緊皺,一番仔細搭脈,誠惶誠恐地跪下,“皇上,恕臣無能,這脈……”

    梁元帝按住搭在自己手腕上驟然抓緊的手,輕輕拍了拍手背,幽暗的目光中驟然發出不甘死去的銳利光亮,“朕可記得你之前可是說過尚有一年。”

    與梁元帝眉眼肖似的太子聞言掠過詫異隨即又是了然,若照父皇以前那心性,這些必然是清楚的,隻是後來……“父皇,禦醫交代萬莫動氣,折損身子!”

    反而是萬貴妃右眼砰砰直跳,一顆心幾乎堵在了嗓子眼,眼中惶恐再是遮掩不住。

    “回皇上,當初臣與苗醫曾就皇上病症爭執對博,確實發現苗醫的方子妙極,後苗醫遭遇不測,臣拿了手稿繼續研究,後來才發現……才發現那方子不得與魚類同服,那些時日皇上您進服黃魚湯,恰是加重了病症……”王禦醫麵上顯了懊惱之色,為自己發現遲了請罪。

    “咳——黃魚湯?”梁元帝震怒過後,此刻半點力氣也無,隻覺一陣疲累,自己養了一條毒蛇,險些釀成大錯。梁元帝心緒幾番起伏,饒是半天,才壓下那股鬱氣,倚靠太子才不至於失了樣子,“萬妁,朕還當真是小瞧你了。”

    當初不過隨口一句,便見天變著花樣,原先不願辜負的美意,卻成了一道道催命符,要催自己下黃泉,如何不叫人心寒怨怒。

    “皇上,皇上,臣妾並不知道那黃魚湯會害得皇上病情加重,臣妾隻是為了讓皇上能多用些養好身子……”萬妁手腳並用地來到皇上身旁,尤作狡辯,若叫罪名擔實,恐怕自己有九條命都不夠的。

    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姿態,若是換做平時定忍不住心疼了,可瞧清楚了她一貫的伎倆後,隻覺得腦仁嗡嗡抽疼,半點不能忍受,尤其還是那口蜜腹劍的做派,更教梁元帝眸色轉深,麵目愈發高深起來,一抬手將人招了跟前來。

    萬貴妃心下忐忑的挨近,剛是站定,就叫梁元帝踹著膝蓋,直直跪倒一頭磕在床榻前的腳凳上,嘭的回聲響蕩,眼前一片烏黑。

    “你當朕還會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謀害朕與太子,賤人你該死!”梁元帝蘊著怒氣的聲音鬼魅響起,然下一句才叫萬貴妃徹底崩潰,“賜死太便宜你了,朕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來人啊,將這賤人打入冷宮。”

    “且先讓你昔日的好姐妹好好招呼你。”

    “皇上,皇上不要啊——”萬貴妃回神便是聽到這麽一句,思及過往種種狠戾手段,那冷宮豈是人能待的地方,然無論她喊什麽都叫暗衛封住一絲不苟地執行皇上命令了。

    天和殿經了一陣哭鬧,竟又陷入一片沉滯。都說皇家父子緣淺,兄弟情薄,一點沒錯,太子幼時萬貴妃便開始在後宮得寵,榮寵數年,原本萬家與王家本就旗鼓相當,後來卻處處要被要暗壓一籌,險些釀成今日慘禍也皆是是他父皇縱容緣故。

    就是太子自己最初發病險些喪命,在發現指向萬貴妃的證據被悉數毀盡後也隻能選擇了隱忍。經此之後,他卻是被猛藥損了身子,一養數年,若非皇叔尋來秘方,自己恐怕也不能這麽快好全。可說來也是可笑,堂堂太子即便身子恢複如初卻還要因著顧忌父皇的後妃而假扮孱弱病秧子。

    太子伏跪在梁元帝床前,心中亦是五味陳雜,若不是萬妁,恐怕今日這一切都會不同。

    “咳咳——皇兒,朕乏了,你退下罷。”梁元帝闔了眼眸,不願在兒子麵前再露了弱態,今日這遭已經將他所有生氣磨盡,並不看好的兒子竟是心中早有主見,然十數年間一再受萬貴妃迫害。自以為勤政明君卻成了被美色禍害的昏君,梁元帝心中饒是複雜。

    “父皇好生歇息,兒臣告退。”太子恭敬領命而出。時至今日,他對父皇隻餘下表麵的恭謙,若說有感情,也早在這些年磨盡了。

    這廂,待在椒房殿的謝蓁仰頭看著外頭漸漸黑沉下來的天空,雨勢稍停,卻仍是一片蕭索寒風。

    椒房殿內的暖爐熏得十足,謝蓁卻偏站在外殿隨時能瞧見門口的動靜,茶盞握在手裏卻是未沾。天和殿內,如何景象她是不知,卻也能想到。

    婉秋是萬貴妃的心腹,可惜這個心腹心智不夠堅定,犯在謝老爹手裏沒熬出半個時辰便將萬貴妃指使的事交代了個幹淨。梁元帝重金尋來的張天師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五石散當長生藥,當真是嫌死得不夠快,可偏生沒人敢戳破帝王美夢,皇後不敢,萬貴妃也不敢,卻是動起了別個心思。

    大抵是謝老爹的反叛叫她終究亂了陣腳,而梁元帝極可能隨時喪命更教她再等不住,故此兵行險招將自己扣下,威逼謝元,再對梁元帝用上幻藥傳位宋瑞,原本該是□□無縫的計劃,卻因為匆忙漏洞百出,也教她抓住了可趁之機透露給太子。

    餘下,便隻等著看戲便好。

    果然,雨停未久,太子派兵搜查椒房殿,在宮娥太監惶惑不安中道了萬貴妃已經被打入冷宮的消息,餘下人等全部絞殺,不留活口。

    謝蓁得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笑眯眯地看著奉太子命前來的禁軍首領,嗯,還麵熟得很,恰是紅亭外守著的那個,一番恭敬地道是送自己離宮。

    一場危機就這樣化解,謝蓁心頭從未有過的輕鬆,正走著卻是迎麵撞上被人扭著狼狽的萬貴妃。

    萬貴妃仿佛還接受不了這結果拚命喊著冤枉,要見皇上,隻可惜抓著她的禁軍沒一個聽得進去,將她往冷宮的方向帶。

    “不,不要——”萬貴妃像是想到什麽極為恐懼靠近,此時正好發現謝蓁,雙目聚焦片刻,竟看到謝蓁麵上毫不掩飾的笑意,霎時麵怒猙獰扭曲,終是想到了婉秋的死恐怕也有謝蓁的手筆,她之今日定離不得她!“謝蓁!”

    “娘娘好生受著,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之事,總歸是要還的。”謝蓁笑語晏晏,從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分外清晰。

    得知消息趕到冷宮外的王皇後恰好聽到這句,痛快目光一時轉向淡漠少女,感觸頗深。想到太子與她所說,這些時日反省竟是想通了許多。也罷,皇兒如此能幹,她還費那些心思做什麽。倒是那另一個,王皇後睨著昔日死敵眸中盡是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