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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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坤其實自吳安平走後半個月就不抱什麽念想了,不過話說回來,所謂的念想也不過是認為自己的好心遭到欺騙而已,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自己為何耿耿於懷呢?或許,這是於坤暗自對自己的揣測,或許是因為自己好容易發現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有些過於期待想象之外的生活,才會在吳安平渺無音信近兩個月後,感覺失落和無法接受吧?
現代人從一出生就被套上了枷鎖,命運中充滿了無可奈何,每時每刻都在躲避危機,而幾乎所有你收獲的都不是你最想要的,甚至有時候,你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有理想的人是高尚的,沒有理想的人隻靠慣性活著。
吳安平的出現對於坤來說,意義也正在於此,他是於坤所期待的一個變量,能讓一天一天不斷重複的生活重新變得不可預測,重新充滿無限的可能性。
這種刺激是每天苟苟於生計的人無法抗拒的,於坤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做了半輩子家庭主婦的女人,突然遇到一個花枝招展的老男人,剛有點紅杏出牆的意思,誰知那人卻毫不領情地跑了。
這時候他也沒預料到,當吳安平再出現時,他的生活竟真發生了巨大轉變,轉變的幅度之大使他後來回想都覺得難以置信。
吳安平是在網吧找到於坤的,一方麵因為吳安平沒有於坤住所的鑰匙,另一方麵於坤除了網吧也沒什麽地方去。
於坤心中狂喜無法形容,不過表情確實很平靜,話也說得平淡如水:“嗯,沒關係,我沒在意,回來就好。”當時就是這樣,他讓吳安平旁邊等著,他還是一如平常滿臉掛滿微笑為上網客提供優質周到的服務,即便吳安平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也沒表現出其他異樣情緒。
但回到住所,吳安平說得第一句話就讓他大驚失色。
“於哥,你辭職吧!”吳安平這麽說。
於坤眼神古怪地看著吳安平道:“你說辭職?你可能不知道吧,今年我已經辭了三次職,算上去年是七次,除了在網吧,我找不到自己還能幹什麽的。”
吳安平笑著搖頭道:“不,你能幹......或者應該說我們能幹的事情很多。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會發財的,而且是發大財。現在你看這是什麽?”
於坤朝他張開的手掌看去,便看到幾個綠意盎然晶瑩剔透的小玩意。於坤第二次大驚失色:“這是翡翠?你從哪兒弄來的?”
吳安平為難道:“從哪弄得不能說,反正你知道我不缺這玩意就行。我缺錢,而這玩意能換錢,你說,是不是發財了?當然,還有一些其他東西也能換錢。我剛......嗯......出山,還不了解這社會,這事還得你先幹起來,我先跟你學著點。”
於坤變得慎重起來:“你是認真的?”
吳安平也嚴肅地道:“當然認真。一個人幹不了大事,想幹大事就不能一個人單打獨鬥,我想幹大事,不找你找誰?現在就看你想不想幹了。”
於坤默然不語,過一會兒,從抽屜裏找出了一盒煙,顫抖著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繚繞的煙霧背後,他的麵孔也模糊起來,隻一雙眼睛閃爍莫名光亮。
他很明白,吳安平所說肯定不是賣掉這些翡翠這麽簡單,這隻會是一個開端,而對於坤自己,如果加入進去也必將開啟新的曆程。渴望改變的心灼熱得發燙,但同時他又覺得異常的空虛,沒有底氣。
吳安平勸說道:“於哥,記得你看那個什麽......哦,電視劇是吧......的時候,你對男主角很不滿意,對我說‘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不就是幾十萬嗎?左怕狼右怕虎的,怪不得後來不成事。’,現在我問你於哥,你現在在猶豫什麽?”
於坤老臉一紅,將煙頭一踩猛地站起吼道:“我幹了!老子把後三十年的勁都使上,就不信幹不好。”
吳安平一樂,朝他豎了豎大拇指。於坤白他一眼:“你別笑話我,我這可是豁出去給你幹了。嘿嘿,老子家小門小戶,最看不得錢,這不,幾顆翡翠就把我眼晃花了。”
兩人初步決定賣掉這些翡翠後成立一家古董店,本來珠寶店是個選項,但是兩個菜鳥商量後,覺得珠寶店可能更需要將來源交待清楚,古董店除非你收得賊贓,不然應該不會那麽嚴格。
於坤倒是百般追問來源,但吳安平怎麽可能將實情說出,又編不出合情合理的故事,隻是推脫,但已經信誓旦旦地保證了,絕對不是賊贓,也不觸犯任何法律。於坤無法,隻能委屈地不再去想這件事。
公司名稱暫定為“多寶齋”,百分之九十歸吳安平,於坤占百分之十。於坤覺得所得太過,但吳安平堅持,並說如果不是他需要大筆的錢,於坤會得到更多,而且他並沒有時間參於運營。畢竟給人打工和成為合夥人是兩種心情,於坤推脫幾次不成,也就不再抗拒。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不過吳安平還有個事得於坤幫著想個辦法。他想辦個身份證。
自到這個時代,吳安平其他方麵可能還不了解,對這張薄薄卡片的認識卻已經很清晰。身份證太重要了,離開了這張卡片,你隻能遊離在這個世界的外圍,不管幹什麽不管到哪裏都會被卡住。
於坤想了想說:“要是辦張假得倒是容易,有一個在東街混的叫黑猴,他專幹這些歪門邪道的事兒,路子很廣,可以托他想想辦法。”
吳安平搖頭道:“當然要辦個真的才行,不然有很多計劃都沒辦法開展。”
於坤左思右想沒有轍,隻得仍然把希望寄托在黑猴身上:“還是找他吧,這等於憑空造個人出來,咱們想不出辦法,黑猴那些人神通廣大,可能會有門路。”
第二天,兩人先是一起將翡翠分幾處典當行做了死當,套出現金六百三十萬,都存入了於坤的帳號。接著兩人去了網吧,正好黑猴也在,於是約到茶樓談事。
黑猴一聽於坤介紹,朝吳安平打量道:“假得好說。我們做得是高仿真,號對名對人不對,除了真得上網查,肉眼是分辨不出的,一張辦好也就五千塊,你不如就來張這個。”見吳安平搖頭,又道:“真得也不是不能,錢不必說自然很高,隻是還得看運氣。”
於坤問道:“怎麽講?”
黑猴“嘿嘿”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其中奧妙卻不方便對外人講。老實說,要不是於坤我認識有幾個月,知道絕不可能是公安的暗樁,這樣的事我是連談也不會跟你談的。”
吳安平和於坤對視一眼,衝黑猴連連點頭恭維。誰讓有事求人呢?要不然,用於坤的話來說就是,像黑猴這樣的臭狗屎,誰會上趕著往前湊呢。
黑猴拿出手機對吳安平拍一下照,隨即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故作瀟灑地道:“等我電話。”說完便揚長而去。
吳安平歎口氣,端著茶杯道:“但願他能辦到。”
於坤無可置否地小聲道:“就怕真辦了,也會有其他麻煩,這樣的人沾不得啊。”他是有些憂慮,吳安平也理解他的憂慮,被黑猴這樣的人抓住把柄,隻怕真得會被敲骨吸髓不得安生,但是,現在卻不得不這麽幹,其他的憂慮其他時候再說吧。
身份證的事隻能等著,其他的事情該辦還得辦。
於坤先將網吧的工作辭了,老板人很好,幹脆將工資發滿到月底,倒是弄得於坤很不好意思。吳安平則一直緊跟於坤,期望複製於坤的生活,能早日融入這個社會,具備獨立行動能力。
在於坤查找資料,試圖開發自己在古董鑒定領域的能力時,吳安平一旁開始了小學、中學課程的自學。他從於坤那裏學會了簡單的上網搜索,有遇到不好理解的或內容很簡略的也開始求助於度娘。
1925年與2010年相比,語言的口頭表達上差別不大,隻是多了些新名詞和更白話一點。民國的官話是北京話,北京話與現代普通話卻是可以互通,雖在腔調、土語、兒化音幾方麵有差異,但交流起來是沒有障礙的。
但民國時期與現代比,在語言的文字表達上卻有很大不同。民國時用得是繁體字,現代中國是簡體字的天下,但因為繁體、簡體間有明顯的傳承關係,所以除少數字吳安平需要發揮想象力猜測外,閱讀也基本不構成什麽麻煩。趁著小學、中學課程的自修,也可以徹底梳理其中的脈絡。
民國與現代的中小學教育在科目和內容上差異不小,不過由於隻是涉及各個領域的初級知識,再借助度娘來回驗證、參考,理解和接受起來都很容易,尤其是吳安平並不準備去做什麽專家,對於高中有些較難理解的內容,也隻是明晰脈絡就可以了。
這些課程中最耗費精力,或者說吳安平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去深入探詢的有兩門,一門是政治,一門是曆史。當然,這也是他最有興趣的兩門功課。
政治涉及到意識形態,但這裏麵不是在講三民主義,而是講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更進一步來說,則是所謂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他當然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現在是共產黨執政,而且是一黨專政。但是為什麽1925年那個時代,相對占優勢的三民主義居然銷聲匿跡,連當時中國最主流的進步力量國民黨也被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他很有興趣知道。
於是他更關注1925年至2010年這八十五間,在中國發生了什麽?曆史進程是怎樣的?誰在其中扮演了關鍵角色?
他翻開曆史書,又借助度娘的神奇力量,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他看到了黃埔北伐,看到了十年內戰,看到了全民抗日,看到了國共對決,看到誌願軍入朝,看到了特殊時期動蕩,看到了改革開放,中國乃至世界這八十五年的曆程徐徐展現在他麵前,以前人看後人他感覺難以置信,以現代觀過去他明白原來如此。
中小學其他課程他用了十七天就了解了大概,政治和曆史他隻了解了個大概就用了四十七天,而要深入和詳細了解需要更多的時間。
這期間,他也大致了解了整個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曆程,尤其是軍事技術,發現幾乎所有劃時代的技術都出自列強之手,而中國則鮮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中國在近代的衰落是數千年曆史上最悲哀的,除了自身的腐朽,列強入侵也是重要原因,吳安平覺得自己有責任將列強拿走的全部拿回來,將列強給予的全部還換回去。
人一輩子總要幹一件大事,有了d-7引擎,吳安平總要幹一件天大的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