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瀾堅決不承認這是她突然心生憐憫，也不認為自己是後悔了方才的草率，隻是覺得這樣一來，這些人會更加拚命，她自己和葉蘇的安全更加有保障罷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葉清瀾此話一出，眾人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感恩戴德了。

    營帳雖然被收拾幹淨，不過空氣之中殘存的血腥氣還是讓她不適地皺了皺眉，將短劍擦幹淨，重新收好，葉清瀾連忙去看葉蘇的情況，萬幸的是方才的打鬥並沒有將其吵醒。葉清瀾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盡管自己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可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還是讓她想要在女兒的麵前，將自己表現得幹淨一些。

    不過再怎麽偽裝，葉清瀾卻還是騙不過她自己，隻有她自己才最清楚，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剛才那個，應該是她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小的時候，沒有人會對葉清瀾動手，她也沒有機會對別人下死手，偶爾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也都還沒有等到葉清瀾察覺，就被蘇硯悄沒聲兒地解決了。

    而她和蘇硯之間的打鬥，也多是以指導的形式，連切磋都算不上！想當然耳，蘇硯怎麽也不可能對葉清瀾下狠手啊，至於葉清瀾，就更加不可能去傷害蘇硯了。

    可以說，葉清瀾雖然是在玉劍山莊這個可以稱得上是危險的地方長大，可是她本人成長的環境，還是比較和平的。唯二的兩次例外，一是在中域之時，柳如是派人來刺殺，二是和謝朝陽、謝清嵐相認前夕，和蘇行歌派遣的人的戰鬥。

    前者葉清瀾隻顧著逃命了，後者她倒是拿出了生死相搏的氣勢，下了狠手，隻不過從結果來看，那些人在葉清瀾的手上隻是重傷，還是後麵謝清嵐出現，才要了他們的命。

    而且戰鬥的時候，葉清瀾根本就想不了那麽多，後麵等到她有時間去想了，一下子就是幾個月過去，再加上有別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回味自己當時的心情。

    所以，說這是葉清瀾第一次殺人，還真的不能算錯。可是結果呢？葉清瀾不算是很驚訝地發現，她在下手的時候，竟然沒有產生半點猶豫，人死了之後，也沒有絲毫地不舒服，就好像這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葉清瀾自從瘋過一次之後，就發現了自己的不正常，可是究竟不正常到了哪種程度，卻是不得而知，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原來，她真的已經不算是一個正常人了。

    葉清瀾心中突然升起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真的，隻是不算是一個正常人嗎？她現在，真的還算是人嗎？

    她是知道的，當初如果不是謝朝陽將她煉製成為了一個藥人，那麽她早就難產而死了。可是藥人真的有那麽神奇嗎？神奇到了甚至可以起死回生？這個問題葉清瀾一直不敢去深究，可是在這樣一個寂靜無人的夜晚，她終於還是在這麽一個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不得不直麵自己的內心。

    營帳裏麵的燭火十分充足，葉清瀾抬起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掌紋分毫畢現。可是透過這白玉般的手掌，她想到的卻是自己異於常人的體質，她，真的還是人嗎？

    葉清瀾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卻又無法阻止自己想下去。還好在她剛開始鑽牛角尖兒的時候，就有其他的事情過來轉移注意力了。

    “姐姐，你沒事吧？”謝清嵐處理完了齊總管的叛亂之後，才有空過來查看葉清瀾的情況。不是他之前不想，隻是處在他的位置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奈。有些事情，是他必須做的，有些東西，也是他不得不放棄的。

    “我能有什麽事兒？”葉清瀾回過神來，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你……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謝清嵐走上前，仔細地看了看葉清瀾的臉色，篤定地問道。不知道是謝清嵐真的觀察入微，還是龍鳳胎之間特殊的心靈感應起了作用，哪怕是葉清瀾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樣，謝清嵐還是一語就道破了她的反常。

    “我真的沒事！”被謝清嵐這麽一鬧，葉清瀾雖然暫時不會再傷春悲秋了，可也沒想過要和對方分享一下自己的心事，因此非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外麵怎麽樣了？”

    知道葉清瀾不想說，謝清嵐也沒有再深究，而是順著她的問題說起來了外麵的情況，“已經沒事了！齊總管身邊本來就沒有剩下幾個人，我們又早有防備，自然沒有讓他們討得多少便宜。隻是沒想到齊總管為了能夠逃走，也真是夠狠心的了，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才方才的情緒裏麵完全退出來，葉清瀾的語氣顯得有些漠不關心，“怎麽？死傷很慘重嗎？”

    謝清嵐微微皺了皺眉，直覺地葉清瀾好像有哪裏不對，可是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細思無果之後，也就撂開不提了，“那倒不是！齊總管身邊才幾個人，戰鬥力再強又能夠強到哪裏去？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食物裏麵投毒，竟然還成功了。雖然在方才的激戰之中犧牲的人不多，可是因為中毒而失去戰鬥力的人卻是不少，嘖，真是麻煩！”

    要知道，他可是馬上就要去剿匪的啊！別說還沒有完全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蘇硯，還不知道這一戰能不能避免，就算是確定了，謝清嵐也沒有想過要依靠葉清瀾和蘇硯的情分去換取什麽。他設想的情景，應該是蘇硯願意化幹戈為玉帛最好，不願意，他也不怕對方！

    可是現在呢？被齊總管這麽一鬧，本來就隻有五千人左右的軍隊，直接廢了五分之一。應該感謝齊總管身上的□□不夠嗎？謝清嵐恨恨地想道。如果是十萬大軍，那少了一千人自然是不打緊，可如今隻有十萬的二十分之一，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少了這一千人，雖然現在謝清嵐這一方還是在人數是占據著優勢，可是勝局，無疑是被削弱了許多。謝清嵐當然有自信自己不會輸，可是帶著這一群傷病過去，很丟麵子的啊！

    剛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葉清瀾顯然並不關心——至少這一會兒並不關心——謝清嵐口中失去了戰鬥力的那些人，她關心的隻有謝清嵐一個人，“那你呢？那些東西你吃了沒有？”

    她自己因為是被煉製成為了藥人而百毒不侵，葉蘇由於吸收了一部分的舍利子，也有了同樣的體質，可是謝清嵐就沒有這個能力了。在葉清瀾看來，當然是謝清嵐比較重要了。那些士兵畢竟是外人，謝清嵐才是她唯一的弟弟！

    “我還好。”謝清嵐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兩天一直在忙，今天，不，昨天晚上沒有顧得上吃晚飯，沒想到竟然躲過了一劫。”

    能夠讓齊總管在如此緊要關頭用出來的□□，當然不可能是普通貨色，它沒有無藥可解那麽霸道，唯二令人稱道的特點一個是藥力夠強，一個是無色無味，難以察覺。要不然在以毒蠱之術作為看家本領的七星樓精兵之中，也不可能會有這麽多人被放倒了。

    葉清瀾的重點卻是放在了謝清嵐又沒有吃晚飯上麵，當下就勸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事情是做不完的，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萬一要是把自己給累倒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謝清嵐點了點頭，笑道，“姐姐放心，我記住了，以後再不會了。”是啊！以後再也不會了。蘇硯馬上就要出現，他也馬上就沒有必要再如此折騰自己了。

    葉清瀾沒有讀心術，自然不可能知曉謝清嵐的想法，見他這一次是真的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當成了耳旁風，才露出一個微笑，“你記住了就好。”

    謝清嵐似是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呢？你和蘇蘇也沒事吧？本來以為齊總管會把目標對準我的，沒想到他竟然找上了你們，還真是柿子專挑軟的捏！”想起這個，謝清嵐就氣得不行，要不是剛才齊總管已經死在亂軍之中，他真的是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

    葉清瀾明白謝清嵐是在關心自己，也大致能夠猜到他心中在想什麽，畢竟在發現對方的目標不僅僅隻有自己，還包括了葉蘇的時候，她的心情可是比謝清嵐還要憤怒十倍不止。哪怕是齊總管現在已經死了，葉清瀾想起這一茬也是忍不住要咬牙切齒。

    隻是人終究還是要往前看，齊總管死都死了，她和葉蘇又都沒事，雖然葉清瀾並不希望僅僅為了一時的激憤，而對謝清嵐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齊總管雖然犯下了謀逆的大罪，可是畢竟在七星樓這麽多年了，為了謝清嵐的名聲著想，還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盡管她真的很想把齊總管挫骨揚灰！

    “人都已經死了，就不要想那麽多了。”葉清瀾不鹹不淡地勸了一句，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之後怕謝清嵐不明白，才又加了一句，“不要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