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現在在幹什麽？”謝朝陽先問了問葉清瀾的行蹤。當然，不是問眼前這個人！

    門外馬上就有一個打扮十分不起眼，長相普通得走在人群裏麵都認不出來的下人走了進來，站在謝朝陽麵前，聲音低沉地匯報道，“回稟樓主，大小姐正在廚房，學習做湯。”

    “十指不沾陽春水，今來為君做羹湯。”謝朝陽感歎完了，才搖頭道，“可惜阿妍這一番情意，蘇硯是注定要錯過了。”

    後麵進來的下人，匯報完了之後，不等著謝朝陽命令，便又退了出去，隻留下之前就在這裏的那個下人，等待著謝朝陽的決定。

    謝朝陽沉吟片刻，方才說道，“那就去告訴她吧。”

    他仔細地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攔著他們見麵了，兩個人麵對麵地把事情說開了也好。謝朝陽對於葉清瀾還是比較了解的，她不是那種隻知道情情愛愛的女子，可她對蘇硯的愛也是真的！所以她或許可以理解七星樓對玉劍山莊下手，卻一定不會原諒有人在她和蘇硯之間搞鬼。

    而且在謝朝陽看來，這很有可能會是葉清瀾和蘇硯的最後一次見麵了。這一對兒有情人也算是可憐，他並不想讓他們之間再有什麽遺憾，好歹，也落得個善始善終吧！

    不是說他們以後真的沒有機會見麵了。隻是蘇硯不可能放著玉劍山莊不管，七星樓也不可能放著這麽一大塊肥肉不去搶，有了這兩個前提，除非葉清瀾打算和蘇硯一起走，或者是帶著葉蘇離開七星樓，否則以後兩個人的立場，勢必是要對立了。

    到了那個時候，縱然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變，恐怕也是很難再和平相處了。

    謝朝陽不覺得後悔，也沒覺得對不起葉清瀾，就是感覺有點心疼她，所以現在這樣，也是他這個舅舅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了。

    葉清瀾在得知蘇硯突然前來的時候，十分驚訝。

    “你怎麽突然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等急了吧？”葉清瀾一進門，便嗔怪地說道。蘇硯來的時候，她正在廚房忙活，身上根本就不能出來見人，接到消息以後連忙去收拾，緊趕慢趕，等到她收拾好了的時候，還是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阿妍……”蘇硯癡癡地看著葉清瀾，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怎麽？生氣了？”葉清瀾發現蘇硯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頓時就忐忑起來了。不過心裏麵也在奇怪不已，在她的印象裏麵，蘇硯不是會為這種小事生氣的人啊？尤其對象還是她！

    “沒有！”蘇硯別開眼，勉強扯了扯嘴角，他發現，麵對著葉清瀾的笑臉，有些話他根本就說不出口，隻得轉移了話題，一扭頭就看到了旁邊的衣架，“這就是你繡的嫁衣？”

    “怎麽樣？好看嗎？”葉清瀾拉著蘇硯走到了嫁衣前麵，羞澀地問道。

    “好看！”蘇硯伸出手，摸了摸光滑的緞麵，扭頭看向葉清瀾，“能穿給我看看嗎？”

    “啊？現在？”葉清瀾驚訝地看向蘇硯。

    “對！”蘇硯重重地點頭，他知道，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可能這輩子都看不到葉清瀾穿嫁衣的樣子了。

    “別鬧！”葉清瀾笑著推了推蘇硯，她還以為蘇硯是在開玩笑呢！

    “我說真的！”蘇硯握住葉清瀾的手，認真地說道。

    葉清瀾這個時候才發現了蘇硯的不對勁兒，不由擔心地看著他，“阿硯，你怎麽了？你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蘇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阿妍，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好啊！你說。”葉清瀾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隨口就道，“隻要不是你要取消婚禮，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蘇硯聞言心中一痛，“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要取消婚禮。”

    “你說什麽？”葉清瀾怎麽也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了，當下便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眼淚無意識地滑落，“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是開玩笑的對不對？告訴我你是開玩笑的！”

    蘇硯心疼地抹去葉清瀾的眼淚，可是說出的話，卻仿佛是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劃在她的心口上，“我沒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葉清瀾的神情已經幾近於崩潰的邊緣，“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我一定改！”

    蘇硯一把就葉清瀾擁入懷中，自己的眼淚也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不是！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阿妍，我對不起你。”

    “為什麽、為什麽……”葉清瀾就這麽任由蘇硯抱著，既不回應，也不反抗，隻是不停地念叨著“為什麽”。

    “爺爺去世了。”蘇硯低聲吐出了原因。

    葉清瀾的雙眼驀然瞪大，可馬上便又釋然地笑了，“原來……如此……”

    蘇硯聽葉清瀾“嗬嗬”笑個不停，馬上緊張地低頭看向她，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阿妍！阿妍你不要嚇我，是我對不起你，你若是想要恨我……”

    “我沒有恨你，我也不會恨你！”葉清瀾打斷他的話，用力地掰開蘇硯的雙手，背過身去，眼神晦暗，神色不明地看著眼前這一件耗費了她大量心血的嫁衣，本來代表著喜慶的大紅，如今落入葉清瀾的眼中，卻是說不出的諷刺。

    “對不起。”蘇硯的眼神之中滿是愧疚，他如今能說的，也就隻有這一句話了，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是再多的道歉，也不能抵消他帶給葉清瀾的傷害。

    “收起你的愧疚吧！”葉清瀾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嫁衣，聲音是蘇硯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冷漠，“我不需要這個。”

    “阿妍……”蘇硯的痛苦並不比葉清瀾少，伸出手想要去拍葉清瀾的肩膀，可是手才剛剛抬到一半，便已經意識到，如今的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隻得頹然地放下手臂。

    他過來這裏找葉清瀾之前，為了不讓她看出端倪來，使用了特殊的手法暫時封閉了自己的經脈，這樣雖然過後會加重傷勢，但卻可以短時間內讓別人看不出來自己受了內傷，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情緒過於覺得，蘇硯隻覺得，被他封閉的經脈，似乎要提前解開了。

    蘇硯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難看起來，強行壓下到了唇邊的咳嗽。不能！他不能讓阿妍知道他受了內傷。

    “你走吧。”葉清瀾根本就沒有回頭看蘇硯。

    對此，蘇硯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心中是慶幸多一些，還是悲哀多一些，勉強扯了扯嘴角，又留下了一句“對不起”，便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阿硯，也許這就是我們兩個人最好的寫照吧。”葉清瀾聽到身後的動靜，眼淚簌簌而落，撫摸著嫁衣的五指徒然抓緊，眼神也是霎時間由平靜轉為狠厲，“既然婚禮都取消了，那還留著這嫁衣何用？”

    話音未落，這件傾注了葉清瀾大量心血的嫁衣，便在她的手中化為了漫天的碎片，一如她那顆承載了滿滿期待的心。

    還未走出幾步的蘇硯恰好將葉清瀾的話收入耳中，當下便是一塊逆血噴出，腳下一個踉蹌，不敢再耽誤，連忙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葉清瀾看著這一地的嫁衣殘骸，終於忍不住癱坐在了地上，表情似哭似笑，似瘋狂又似平靜，用隻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和你離開，就自顧自地下了決定……

    為什麽你一定要取消婚禮，你可知道，隻要你的一句話，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你……

    為什麽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始終都比不上玉劍山莊……

    為什麽老天要怎麽殘忍，明明隻差一點，我就可以獲得幸福了……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葉清瀾隻覺得腦子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雙手抱住額頭，神情痛苦地彎下了腰，大喊出聲，“啊——”

    “怎麽了這是？”謝朝陽一早就知道，放任葉清瀾和蘇硯見麵，肯定要出事兒，所以三下五除二地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情，便讓人把謝清嵐叫了過來，兩個人一直都關注著這邊，等到蘇硯一走，他們就馬上趕過來了。

    隻是還沒有進門，就看到了外麵走廊上的那一大灘血跡，旋即房間裏麵就傳來了葉清瀾瘋狂的大喊，謝朝陽和謝清嵐來不及細想，便裏麵快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兩人就看到葉清瀾捂著頭癱坐在地上，神色痛苦不已，那件原本被她寶貝得不行，別人連碰一下都不行的嫁衣，已經化為了碎片，點綴在上麵的金銀玉飾和夜明珠灑落了一地。

    但是這些，都不是最令謝朝陽和謝清嵐吃驚的，最讓他們吃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