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五之宋承宇(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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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從那日她連頭都不抬直接叫出了陳嘉樹的名字開始,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從她突然拒絕再和他一起回家開始。

    她態度的突然轉變,讓他開始隱隱不安,為什麽偏偏在他做好準備鼓足勇氣告訴她他喜歡她時,她卻拒絕從此以後再和他一起呢?

    他本以為他們的感情彼此都很清楚了,他本以為她和他一樣期望著他們能夠在一起,他本以為她真的會如同當初答應他那般爽快和他一起去上藝校……

    然而,自某日傍晚看到她和陳嘉樹一起在教室自習,看到對他避之不及的她卻很乖順地讓陳嘉樹在她頭上亂揉一通,他突然心生不甘,憑什麽她先看上的女孩在別人身邊笑的歡快卻對自己避之不及,憑什麽?

    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他還沒說出口的感情,連帶著失了當初和他的約定,隻是想打著好好學習的借口每天都和陳嘉樹多待一會兒?

    那他呢?他算什麽?之前和他走那麽近又是為什麽?

    讓他怎麽心甘情願的把她拱手讓人?

    他做不到。

    他喜歡她,那他就要全力爭取。

    他壓下內心的惶恐和一次次的失望不斷地找她,就是下定了決心要對她死纏爛打到底,既然是他愛的女孩,那他就要想盡辦法收入自己囊中,這是他宋承宇的作風。

    他對她各種關心各種關懷,他不介意她的冷漠和疏離,他不在乎過程,他隻要結果。

    隻要最後她能和他在一起。

    直到那天陳嘉樹約他出來,他知道,到了正麵對決的時候了。

    陳嘉樹讓他選項目,他自然選了自己最擅長的籃球。

    他是校隊主力,而陳嘉樹,平日連籃球都不打,更別說進校隊了,他當時心裏是竊喜的,他很有自信能打贏陳嘉樹,到時候陳嘉樹就再也不能幹涉他對陸離的接近了,那他就可以更毫無顧忌地追她。

    可他沒想到,陳嘉樹僅僅在剛上場時適應了一下他打球的方式輸掉兩分,而後迅速追平,緊接著就和他死咬住不放,眼看著他們兩個的比分從五比五平慢慢地到了九比九平,他心下越來越焦躁,越來越沉不住氣,他運著球眼睛死死盯著對麵防守的陳嘉樹,就在陳嘉樹轉頭看向看台時,他抓住機會一躍而起趁陳嘉樹不注意直接投了球,眼見球就要落進籃筐,卻又在最後一刻被陳嘉樹攔了下來。

    他更加急躁,根本顧不上會不會出事受傷,直接在陳嘉樹投球時同時躍起去攔球,他絕對不能讓陳嘉樹進球,絕對不能!

    因為他的碰撞,兩個人雙雙摔倒在地上,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在空中飛躍的球,眼睜睜地看著它精準無誤地落入籃筐。

    他還沒從輸掉比賽的陰影中回過神來,就看到她嬌小的身影停在他對麵摔倒的那人身旁,隨即耳邊就傳來她擔心的聲音,隻是她擔心的對象,不是他。

    而扶著他輕聲問他有沒有摔疼的,是另一個女孩,一個之前他從來沒特意注意過的女孩。

    在嫉妒心和自尊心的驅使下,他主動提出了和何蘭蘭在一起,他其實……隻是在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孩,利用她對他的真心而已。

    或許是因為不愛吧,所以覺得愛他的人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不會心疼她也不會寵愛她,有的隻是對著她嘻嘻哈哈,用得著的時候就招來,用不著的時候就不理不睬。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想何蘭蘭這個女孩當年到底是怎麽忍受的他這樣無恥的行為,他怎麽也想不通,她為什麽要忍受他對她並不公平的待遇。

    高三寒假初期有一晚他因為高考誌願的事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他衝出家門在飄著鵝毛飛雪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耳邊還在被父母那一句句不讚同他上藝校的話語充斥著。

    他就是固執,就是放棄不了上藝校的約定,陸離是失諾了,可他不要,不管多少人反對,他還是要堅持上藝校。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的小區,黑暗中拐角處的他和路燈下相擁而笑的他們對此是那麽的鮮明。

    她不愛他。

    她愛的隻是此刻擁著她嘴角上揚的男孩。

    心中的酸澀難以壓抑,他閉了閉幹澀的雙眼,轉身離開,答應了陳嘉樹不再糾纏她的。

    他突然想到另一個女孩,那個對他百般好無條件喜歡著他的女孩,也許……是真的不想再孤單下去了,也許,僅僅隻是此刻想找個人陪他說說話而已,他並不能摸清自己的心,可他的動作沒有停頓,他撥通何蘭蘭的號碼,隻說了一句“我想見你”,那邊就傳來她無比高興的聲音,她對於他的要求,向來都是爽快地答應。

    上了藝校,和那個他心裏封存起來的人隔了幾千公裏,身邊陪著他的,依然是那個傻乎乎的女孩,他從來沒想過,也會有人義無反顧地追隨著他,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他覺得他真的應該試著用真心帶她,所以他開始對那個叫何蘭蘭的女孩好,他會和其他大眾男朋友一樣,陪她逛街,和她一起上自習,幫她買飯打水,她生病他陪她去醫院……

    他確實盡心盡力地做了,但還是沒有一絲感情,就如同整個人麻木了一般,隻是機械地做著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事,每日反反複複,平淡冗長,無滋無味,沒有挑起他內心一點點他在戀愛的*。

    慢慢地他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對何蘭蘭也開始不耐煩,他開始接觸酒吧,開始醉酒,開始吼她凶她,他心裏有鬱結,但他不知道鬱結在何處,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鬱結,他能做的隻能是從別處發泄,讓自己稍稍緩解。

    他把那個默默為他的女孩當成了提款機,他買名牌衣服鞋子,然後去各個劇組選角,他的虛榮心在作怪,他覺得憑他的顏值和實力可以找到好的角色,他不斷地揮霍,花完了錢就很理所應當地找何蘭蘭要錢。

    他根本就不關心她的錢到底是怎麽來的,他關心的從來隻有他有沒有錢可以花。

    其實在看到陸離和周正則拍的樂嗨廣告時,他並沒有很不舒服,真正讓他被嫉妒和不滿蒙蔽內心的,是她被選為知名導演南柯即將開機電影的女主角一事。

    不和他一起上藝校,最終又踏上演藝圈,叫他怎麽舒服的了?

    那些她和他之前經曆過的點點滴滴一股腦全部湧上來,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一點一點失去理智,他一杯杯地灌自己酒,喝到麻木不堪,直到頹在包廂的沙發裏,他腦子裏浮現的還是陸離那時張揚的笑臉。

    說變就變,一絲留戀都沒有,最狠也不過如此吧?

    他終於知道自己的鬱結之處是什麽了,那個人,他忘不掉的那個人,就是他麻木鬱結的源頭。

    想著想著,陸離竟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根本不給她說話和反應的機會,拉過她把她擁在身下就開始侵犯。

    他想要她,他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她,她怎麽能,怎麽能拋棄他去和陳嘉樹好呢?既然她主動送上了門,他就絕不鬆手,絕不。

    第二天清醒之後他才意識到昨晚的自己多麽的荒唐,陸離怎麽可能來?陸離根本不會來。

    他問女孩有沒有吃藥。

    她說,吃了。

    其實沒有。

    她騙了他。

    她輟了學,他一絲不舍都沒有。

    她說輟學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掙錢,就能讓他買他想買的東西。

    他說,隨便你。漠不關心又理所應當的語氣。

    他是真的沒關心她,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怎麽接近陸離上。

    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宋承宇了,不是了。

    可是,他發現何蘭蘭很反常,她的身體虛弱不堪,關鍵是,她有段時間總吐。

    孕吐?他意識到了什麽。

    他跑到她打工的地方質問她:“為什麽騙我?為什麽說你吃藥了?”

    “我不要你負責,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

    這是她的原話,他當時對她冷冷地丟下一句“你別想拿孩子束縛我威脅我”就離開了。

    後來他還是不放心,他覺得如果任她這樣隨心所欲下去,早晚都會成為他的絆腳石,所以,他故意匿名告訴了她的父母她未婚先孕還輟學打工。

    也是他的所作所為,導致了後來的慘劇,這也讓他對這個女孩有愧,這輩子不管補償她多少都不會消除的愧疚。

    她的父母找到了她打工的地方,她不想被帶到醫院去,便逃跑,誰都沒想到,一輛飛來的卡車瞬間就把正追她的父母卷入車底。

    他當時就在不遠處,他目睹了一切,他的傑作。

    嗬!他一手造成的。

    她最終還是進了醫院,因為她暈死在了現場;

    孩子被打掉了,因為她身子太虛弱,營養跟不上,胎兒已經停止了生長;

    監護人簽字,紙上落下宋承宇三個字,是他親手殺死了他們孩子,他是凶手。

    何蘭蘭醒後心灰意冷,提出了分手,從此各不相幹。

    他找到了她新工作的麵館,說要補償她,可她隻是讓他答應了她不告訴任何人她的聯係方式。

    可是……他並沒有悔改,除了對何蘭蘭有愧,他還是那個惡人宋承宇,那個為達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的壞人。

    他被陸離拍戲的劇組選上了,雖然不是多麽重要的角色,但卻能和陸離直接對戲,他心裏冷笑,他要的就是陸離錯愕的表情,當然,不僅僅如此,他還要對她冷嘲熱諷一番心裏才會舒服。

    除此之外,網上造謠誹謗陸離的人,是他;使陸離在發布會現場受傷的幕後黑手,是他。

    他隻有看到陸離受挫心裏才會有一絲絲快意。

    既然他得不到,那她也不要活的太愜意點好了。

    反正他已經一無所有,他無所畏懼。

    直到……楊妍姍的出現,他知道,他翻身的機會來了。

    他想盡辦法終於成功地把這個女人釣到手,讓她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為他提供資源,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選上了《龍珠記》的男主。

    他越來越膨脹,越來越忘乎所以,得意忘形的結果就是被封殺。

    他的演藝之路,才剛剛開始就被扼殺,他怎麽會坐以待斃呢?

    交換條件,他又贏回了演戲的工作,然而……也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利用了那個女孩。

    那日清晨,他剛剛和南柯導演談好事情正要走,就看到她被另一個男人拉著出了電梯。

    說沒感覺是假的,畢竟,是曾經瘋狂愛過他的女孩,畢竟,是因為他失去了所有的女孩,畢竟,是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女孩。

    和她在會議室談過之後他就知道,這個女孩對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也是,他這種壞到極致沒人性的人,還奢求什麽呢?

    其實在她對他說如果還是翻不了身就換份職業時,他的內心是搖擺的,還有她說的那句他就是在褻瀆演員這個職業,深深地戳到了他內心深處。

    這一切,直到他吊威亞出意外進了醫院之後,全部豁然開朗。

    他之前,確實如她所說,褻瀆了演員這個職業,他原來,做過那麽多十惡不赦的事,躺在病床上的他才意識到他這二十多年活的是這麽失敗。

    他是小人,是惡人,是壞人。

    他罪惡滔天,他罪大惡極,他罪不容誅。

    “你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為了自己所謂的夢想,不惜傷害別人的人,包括自己的親生骨肉!”

    慘白的月光照進煞白的病房,她的話飄蕩在他耳畔,他深刻地反思自己,如果當時醫生說小心嗬護加強營養還能抱住孩子的話,他會不會選擇保住孩子呢?

    得到答案的他選擇用餘生贖罪。

    往後的幾十年,他每天看到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們都會想象著曾經那個……還沒出生就離開人世的寶寶。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的寶寶,是不是也會這樣活潑開朗,天真無邪?

    山裏的孩子,最愛的就是聽大山以外的故事,最向往的就是大山以外的世界。

    而他卻獨獨愛深山老林,純淨,寧靜,沒有紛亂,沒有鬥爭,沒有利益。

    “傻女孩,希望你幸福。”

    這是他給出的最真的祝福。

    他看著遠方連綿不絕的高山失神地喃喃道:“其實不管是她還是你,隻要沒有我的存在,你們都會很幸福吧?”

    不管是陸離還是何蘭蘭,隻要沒有宋承宇,她們都會幸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