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嶽父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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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暴露在強光下,淩靜茹呀的一聲驚呼,使勁的推搡著吳棣,想要脫離這令人尷尬的狀態。

    “靜茹不怕。”看到淩靜茹受驚,吳棣的雙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死人啦,還不快放開我···都被人看到了呀。”淩靜茹捶打著吳棣的肩膀,更像是撒嬌。這裏畢竟是在她家的樓下,住在這裏的人都是礦上的幹部,如果被熟人看到她的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呀!”淩靜茹突然一聲驚叫,猛地掙脫了吳棣的懷抱,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竄進了樓道蹬蹬蹬的跑上樓去了,一張小臉燒得嚇人,她已經看清了從轎車裏走下來的那個高大身影。

    是淩華強。

    吳棣也愣住了。他看清了從奧迪裏鑽出來的那個男人,是他未來的嶽父,那個因為雙十二礦難而被就地免職的嶽父。吳棣猛地一驚,今天已經是十一月十三日了,距離十二月十二日,也就是所謂的‘雙十二礦難’隻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了,自己怎麽把這件大事兒給忽略了。如果今生自己的嶽父老子還因為雙十二礦難而被就地免職,那麽自己將難辭其咎,更何況那還有三十二條活生生的生命呀。

    淩華強不動聲色的看了車燈下的吳棣一眼,擺了擺手打發走了送自己回來的奧迪。剛才坐在車裏,樓洞口發生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看到自己的女兒踮起腳尖吻了這個大男孩。

    樓前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吳棣稍稍有些激動地走到了淩華強的麵前,鞠躬問候:“淩伯伯您好。”

    他還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樣稱呼淩華強。

    淩華強衝著吳棣點了點頭,上上下下的審視了一番,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勢很自然的就向吳棣壓了過來:“你是······”

    吳棣認識他,可是此時的淩華強卻並不認識吳棣。

    “淩伯伯,我是靜茹的高中同學,我叫吳棣,棣棠的棣。”

    “同學?”淩華強似笑非笑的問道。

    “嘿嘿,男朋友。”吳棣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在自己嶽父老子麵前他一直就覺得喘不上氣兒來,就算是前生嶽父老子引咎辭職了,可是那種威勢卻一直也沒有散去,後來吳棣跟淩靜茹離婚了,吳棣更是不敢麵對他。

    “嗯,我知道你,當年靜茹班上隻有兩個人考上大學了,你是其中一個吧。”

    “我考的是大專,離大學還差一截呢。淩伯伯您記性真好。”吳棣謙虛了一句,臨了還不忘拍拍未來嶽父老子的馬屁。

    淩華強抬起手腕就著從窗口透出的燈光看了看表:“哦,十點多了,你要是不急著回家就上來坐坐吧。”

    淩華強沒有早睡的習慣,每天處理完那些瑣碎的文件都得到午夜了。

    嶽父老子相邀誰敢拒絕?吳棣急忙鎖好了自行車,亦步亦趨的跟在淩華強的身後向樓上走去,不時地伸出手來攙扶一下淩華強:“淩伯伯,您小心點兒。”

    淩華強嗬嗬一笑:“我還沒老。”

    “您正年富力強呢,哪兒跟這個老字沾得上邊。”反正又不是拍別人的馬屁,也沒有啥不好意思的。

    淩靜茹的家在三樓,三室一廳的普通幹部樓。

    不是有句話說麽,一樓髒二樓亂,三樓四樓住高幹,這個年代對於幹部的住房標準還是有嚴格要求的,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在樓層上有些區分。淩華強作為澤西礦當之無愧的一哥,礦上自然會給他安排一個采光最好、樓層最方便的單元了。

    看著這個熟悉的單元,吳棣的鼻子微微的有些發酸。現在這個單元裏的擺設幾乎就跟十來年之後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自從淩華強從礦黨委書記的職位上被免職之後,淩家也就此跟著沒落了下來。

    “隨便坐吧。”淩華強抬手指了指客廳裏的沙發,扭頭對著淩靜茹緊閉的房門喊道:“靜茹,出來招呼客人。”

    淩靜茹的媽媽去世得早,淩華強也一直沒有再婚,他就是怕自己的寶貝女兒受了委屈。

    淩靜茹的房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動靜。

    淩華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把手裏拎的包放到了茶幾上,對著吳棣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沙發:“你坐吧,隨便一點兒。”

    “哎,謝謝淩伯伯。”看到淩華強坐了下來,吳棣這才乖乖的坐到了他的對麵。

    “靜茹。”淩華強又對著淩靜茹的房間喊了一聲。

    “哦”,淩靜茹弱弱的聲音這才從屋子裏傳了出來。

    隨著房門的打開,淩靜茹布滿紅霞的小臉小心翼翼的探了出來,當她看到爸爸所說的客人是一本正經的吳棣時,呀的一聲驚呼砰的又把房門關上了,倚著房門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個壞蛋怎麽到家裏來啦。

    看到淩靜茹的樣子,吳棣險些沒有控製住自己笑噴出來,倒是淩華強哈哈的笑了起來:“靜茹,你再不出來我可把這位客人攆走了呀。”

    聽到淩華強拿自己的女兒開玩笑,吳棣也傻嗬嗬的跟著笑了起來。貌似自己的嶽父老子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可怕,自己怎麽前生就沒有發現嶽父老子也有可愛的地方呢。

    “你自己請來的客人,你自己想攆走就攆走唄。”淩靜茹小聲的辯駁從屋子裏傳了出來,可是房門卻打開了一條縫,一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偷偷向客廳裏張望著。

    淩華強笑著收回了目光,伸手指了指茶幾上的香煙:“你抽煙。”

    “我不會,淩伯伯您請隨意。”吳棣欠了欠身子。

    “嗯”,淩華強點了點頭,自己點上了一支:“吳棣,棣棠的棣,嗬嗬,我就叫你小棣吧。你現在在什麽地方工作?”

    “淩伯伯,我畢業之後分配到紡織廠工作,在計劃調控科,不過···”吳棣微微的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淩華強對自己辭去公職這件事情接受的了接受不了,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一狠心說了出來:“不過我今天上午已經辭職了。”

    “辭職?為什麽?”淩華強的眉毛挑了一下。紡織廠雖然不是什麽好企業,可是畢竟端的是國家的鐵飯碗,國家雖然在號召打破鐵飯碗,可真正到了地方上落實下去的卻沒有幾個,畢竟這已經是紮根在老百姓思想裏幾十年的一個觀念了,一時半會是很難更改的。

    吳棣想了想開口說道:“我覺得吧,現在我們國家正在大踏步的迎接改革開放的新契機,而這些國營的老廠管理機製過於呆板,而且負荷過重,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的腳步了。陳舊的東西我們就該拋棄,也許割舍的時候會有一時之痛,可是病根去掉了,病也就好了。”

    “你是說這個紡織廠會被時代所拋棄?”淩華強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想應該不僅僅是紡織廠,還有很多這樣同類的企業,他們的存在已經製約了時代的腳步。”

    “哦?”淩華強沒想到自己隨口問了一下吳棣的工作狀況,話題竟然被引申到了這個高度,這也勾起了他的興趣,有心要考較考較這個看上去還算是不錯的小夥子:“那麽按照你所說的,這些企業中的職工將如何安置?”

    “自食其力。共產主義也不是人浮於事。淩伯伯,您應該知道當今的社會上用的非常廣泛的一個字。混字。”

    淩華強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吳棣接著說下去。

    吳棣笑了笑:“混日子、混工資,這個混字就代表了很多國人的心態,工作幹不幹無所謂,工作幹多少也無所謂,隻要每天點個卯,到了月底工資自然回一分不少的發給你。嗬嗬,其實這種心態是非常不健康的,也是隻有在我們原先的社會機製下才能養成的怪胎,所以這一切是一定要被淘汰的。”

    “哦?”淩華強笑了起來:“那你說該怎麽辦?”

    “按勞取酬。”後世已經實踐過的東西自然難不住吳棣:“工作崗位不同,每個人對社會作出的貢獻也不同,那麽就應該按照每個人的貢獻提取不同的報酬。這一切隻有打破大鍋飯,打破鐵飯碗才能夠實現。”

    “那麽職工將來老了,幹不動了怎麽辦?難道等著吃救濟?”淩華強步步緊逼的問出了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吳棣也笑了,看到淩華強又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急忙趨身上前幫未來的嶽父老子把煙點上,自己也坐得離淩華強更近了一些。

    “老有所養,老有所依,這也是我們社會製度人性化的一個地方。”吳棣望著淩華強笑著答道:“但是,這不能成為社會的負擔。我覺得大滬市現在推出的這個社會養老保險製度就挺好,企業承擔一部分,個人承擔一部分,國家財政補貼一部分,這樣既減輕了國家負擔,也更有利於企業的健康發展。”

    社會養老保險製度是1997年正式在全國推行的,先期各省市都不同程度的進行了探索,唯一收到最佳效果的就是大滬市推行的社會養老保險製度。吳棣作為過來人,自然對這樣的國家大事有過細致的研究了。

    淩華強讚賞的點了點頭,現在的他自然不知道吳棣所說的將會是兩年之後國家正式推出的政策,從他的著眼點看來,吳棣現在的這一番言論隻是他自己根據國內的形式作出的分析,且不論他的這個觀點是否正確,按照現在的社會風氣來說,年輕人關心這些事情已經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無形中,他對吳棣的第一印象又增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