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縣委小會議室裏依舊煙霧繚繞。因為有寇麗萍在場，常委們在開會的時候已經很克製自己了，平常開常委會的時候是不吸煙的。可是今天是特別常委會，開會時間過長，縣委書記馮耀輝又起了模範帶頭作用，於是各常委們也就把煙都點上了。

    馮耀輝年齡已經到線了，明年換屆的時候鐵定要退休，可是沒想到臨到退休了還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要知道王自立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是他的鐵杆親信。

    馮耀輝伸手撓了撓自己的禿腦門，掃了一圈常委們，開口說道：“對於寇縣長的建議大家都說說吧。”

    寇麗萍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隻是低著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似乎並沒有受到會議室裏煙霧的影響。

    在座的常委們哪一個不知道寇麗萍的背景呀，此時聽到馮耀輝的詢問都忍不住低下了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著，仿佛沒有聽到馮耀輝的問話。

    自從寇麗萍空降到秋順縣任縣長以來，馮耀輝這位秋順縣的一哥也悄悄的讓出了自己的位置，反正馬上就要退休了，沒有必要跟寇麗萍爭什麽。人家上麵把寇麗萍放到秋順來不就是這個意思麽，等到自己退休了，寇麗萍順理成章的就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而且大家也都心明眼亮，寇麗萍就算是到了縣委書記的位置上也隻不過是一個過渡而已，資曆熬夠了，人家馬上就會拍拍屁股走人。

    “我不服”，終於有人開口了，開口的人是當事人王自立：“如果有人堵著縣政府的門口鬧一鬧就要把我停職審查······”

    寇麗萍抬起頭來糾正道：“不是停職審查，主要王書記你坐在政法委書記的這個職位上，而且告狀人矛頭又是直接指向你，如果你不做出回避的話，恐怕會給人留下影響司法公正的印象，所以我才建議你到黨校學習一段時間。”

    到黨校學習是黨員夢寐以求的事情，對於幹部來說，黨校學習之後就意味著另有重用。可是王自立這個黨校學習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寇麗萍現在提出來讓他去黨校學習，那麽就等於是告訴他司法機關將會重新對兒子的案子進行調查，王自立自己清楚，下麵人做的一些手段是見不得光的。

    “王書記，清者自清，事情既然鬧得這麽大，那就都擺出來讓老百姓評斷好了，我相信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因為對我們工作的一些誤解，就扭曲了整個政府的形象。”組織部長華歆旗幟鮮明的站出來支持寇麗萍，而且也不再含含糊糊的說什麽黨校學習這一類的，既然人家告你兒子故意殺人，那就調查好了，別因為你一個人把整個政府形象都毀了。

    自從寇麗萍到秋順縣任縣長之後，華歆就已經主動的靠了上去，不僅是他，這些常委們哪一個不想跟寇麗萍多親近親近，就算上不了她的大船，跟她搞好關係總不會是什麽壞事兒。

    華歆開口了，那些常委們也就紛紛亮明了自己的觀點，自然大多數傾向於支持寇麗萍，隻有一少部分人模棱兩可的遮掩了一下。

    馮耀輝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那啥，王書記呀，其實到黨校學習一段時間也不是啥壞事兒，也可以給自己充充電麽，你年富力強，政府需要你做的工作還有很多，理論知識跟上了，工作起來才會更加得心應手，我們大家對你的工作能力都是肯定的，你不要有其他的心理負擔。”

    馮耀輝表態了，會議室裏靜了下來。

    王自立從桌上摸起了煙又點燃了，自己這一去學習，下麵人做的那些手段自然會被曝光，就算是這一次能捂過去，那麽學習結束之後恐怕也要挪挪窩了。工會？政協？人大？自己才剛剛五十歲，可不想就這麽早就結束自己的政治生命。

    寇麗萍抬起頭望著王自立說道：“王書記，你不要有什麽心理壓力，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對於地方政府來說，群眾事件是最難處理的，現在幸好還隻是在小範圍內擴散，我們還可以控製得住，我想在座的諸位也不想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吧。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是在保護你，保護我們政府的形象，請你理解。”

    寇麗萍居高臨下的口氣壓住了所有的人。隻有什麽樣的人才會用地方政府這幾個字來形容縣政府？

    王自立無語了，他垂下頭默默的吸了兩口煙，使勁的把半截香煙撚滅在煙灰缸裏：“我服從組織安排，但我保留個人意見。如果隻是一少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鬧一鬧就影響到了政府的正常工作，我覺得這樣處理還是太草率了。”

    寇麗萍笑了起來：“王書記你也說了，是不明真相的百姓，那麽我們就把真相還原給百姓好了，那樣對你王書記的個人威信也是有益無害的。”

    寇麗萍一句話封死了王自立的所有退路。

    散會之後，王自立一聲不吭的直接返回了家，現在最重要的是擺平死者家屬，如果處理及時的話，或許事情還會有一些轉機。

    縣公安局局長蔣瑞平已經接到王自立的電話在家裏等候了，有些話還是在家裏談比較方便一些。

    王明涵正陪蔣瑞平在沙發上坐著，從事發到現在才不過兩天的時間，王明涵已經明顯的憔悴了許多，頭發有些淩亂，胡茬也都長了出來。

    “死者家屬怎麽說？”進屋之後的王自立瞪了一眼王明涵，直接向蔣瑞平開口詢問道。

    “他們提出了要二十萬，不然會一直告到省城去。”蔣瑞平的回答簡單明了。

    “他們怎麽不去搶錢！”王自立咆哮了起來，常委會上壓的一口氣噴了出來。

    二十萬，自己一個縣委常委，政法書記，全部家產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來萬塊錢。

    王明涵低著頭搓著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這一次闖的禍闖大了。

    王自立點起了煙，蔣瑞平也點起了煙，王明涵也想點根煙，可是他不敢。

    “我最多可以湊十三四萬，你再去跟他們商量一下。”王自立啞著嗓子說道，這已經是他能調集起來的全部資金了。

    “他爸爸已經說了，差一分錢都沒門，我看他們家正在準備狀紙條幅，親戚朋友的也聚了不少，看架勢是又要準備出來鬧事兒了。”蔣瑞平小聲的說道。

    王明涵抬起頭看了王自立一眼，小聲的說道：“要不···我去借點兒？”他想到了吳棣。

    “借，借你媽隔壁。”王自立手中的半截香煙落在了王明涵的臉上，火星四濺。如果不是蔣瑞平在場，他一進門就已經抽這小子了。平常磕磕絆絆的老子寵著你，現在給老子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來，搞不好這個家就毀在你手裏了。再說，他也根本不相信王明涵可以借到幾萬塊錢。

    “王書記息怒”，蔣瑞平急忙伸手拉住了暴怒中的王自立，揮手示意王明涵到別的屋去避一避：“王書記，我相信明涵這一次是清白的。那個二子本來就是一個混混，在我們局裏也是掛上號的了，現在就是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小子跟死者家屬說了什麽，局裏已經撒出人去抓那小子了，不過那小子現在藏起來了，隻要把那個小子抓住，我就有辦法讓他站出來說話。”

    “那小子要是躲起來了還能讓你抓住？”王自立吼了一句。蔣瑞平是自己的親信，跟他之間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蔣瑞平也無語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那小子怎麽會胡說八道，難道他不怕自己整治他？

    王自立又拿起了一根煙，蔣瑞平殷勤的為他把煙點上。

    王自立的眉頭鎖了起來，他還不想告訴蔣瑞平自己即將到黨校學習，如果這個消息透露出去，恐怕自己馬上就要看到一個眾叛親離的場麵，他想努力在這一切爆發之前把這件事情平息下來，現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掏錢。二十萬，二十萬，難道要讓自己向那些同僚們開口去借麽？那樣不就等於告訴大家自己在這件事兒的處理上有些見不得人的地方了麽？

    “王書記，我家裏還有一萬七八千塊錢，您知道我剛剛買完房子，咳咳，那啥，您要是需要的話我馬上先給您拿過來。”

    王自立痛苦的擺了擺手，自己剛才說出來的那個十三四萬，已經就計劃著在蔣瑞平這裏先借兩三萬塊錢了。

    “爸，你快看這裏。”躲進書房的王明涵抓著一張報紙從屋裏跑了出來。

    家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自然沒有人會有閑暇去看什麽報紙了。

    【多謝訫碎、午夜、星空和周利剛的打賞，至於元朝的催更麽，嗬嗬，老醉隻能說無以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