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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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法力浩瀚如海,姬璿真展現出的是滄海無情,天威莫測,個人的存在在這奇絕偉力麵前何等渺小;而喻君澤顯現出的則是碧海深沉,容納百川,令人難以揣度萬頃波濤之下究竟潛藏著多少疾浪暗湧。
二人均可說是當世最出色的驕子,又同出一源,功法相得,修煉起日月齊輝來,全然是事半功倍。原以為以這門神通的苛刻要求,總也要十年左右才能初見成效,結果僅僅七年之後便已小成,著實出乎意料。
這七年中,姬璿真以閉關為由,謝絕了諸人探訪,整個宗門上下知道真相的也僅有寥寥幾人,就是這幾人也被嚴令禁口,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
天地大劫之中,道魔雙方正如兩名執子博弈的棋道高手,互不相讓,步步緊逼,誰也不知道何時布下的一子就會成為製勝的關鍵。
在這種情況下,底牌當然是越多越好,就好像一派三宗擺在明麵上的陽神數量絕非他們的真正實力。雲笈宗這些年日漸衰落暫且不提,就姬璿真所知,大衍宗禹餘洞天中至少還存在著三名以上的陽神道君,而少陽派也不遑多讓,這些隱藏在暗處的力量一旦現世,難保不會成為扭轉戰局的因素。
就連她的兩名弟子也不知曉,這幾年自家師尊大多數時候根本不在清微島上,隻有素涵煙明了內情,並協助營造出了閉關的假象,將清微島上下統統瞞了過去。
七年過去,段希聖已長成英俊青年,修為也到了築基後期,隻需循序漸進,再打熬幾年便可鑄就金丹;而殷蘭知在得授《玉清佑聖功》後,進境也是一日千裏,天分之高,實不在段希聖之下。
十六代弟子中又陸續有數人進階元嬰,至於金丹者更是不可勝數,且不少人都開府收徒,傳道授業,十七代弟子也漸成氣候。
神通已成,自然也不用再做那些掩人耳目之舉,姬璿真回到清微島後,每日修持之餘便是教導兩名弟子,段希聖和殷蘭知本就是根性深厚之人,對於許多玄理奧妙皆是一點即透,數日下來,二人修為均有了長足長進。
這一日,姬璿真正與兩名弟子講授玄門妙理,忽有侍女來報,有一道人自稱崇明觀門下,拿著她的信物前來求見。
姬璿真略一沉吟,隨即吩咐那侍女道:“且將他迎到清微島來。”
那侍女領命而去,這時一旁的殷蘭知才開口問道:“師尊,不知那崇明觀是何門派,怎的弟子從未聽過?”
也難怪他有此一問,風靈海地處僻遠,其中勢力最大的也不過幾個二流門派,著實不值一提;再者平日求見姬璿真的,不是一些內門弟子,便是乾元界幾個數得著的大勢力中人,如今忽而來了一個從未聽聞的崇明觀道人,心中難免疑惑。
姬璿真道:“這崇明觀乃是風靈海中的一家門派,為師昔年曾與其中一名嫡傳弟子有些交集,想來這道人多半是為此而來。”
說到此處,她又轉頭對段殷二人道:“如今將有客來,你二人且隨我到正殿去,一同見見此人。”
須臾之後,便有侍女領著一人入得殿來。
此人青年樣貌,身著水合道袍,神清目秀,神采斐然,一入殿中,便向姬璿真作揖道:“崇明觀無為子,見過姬元君。”
原來此人正是當年風靈海上,潛伏於飛舟上意欲刺殺太元門少主之人,後其行藏被姬璿真道破,二人又定下了三十年之約。
姬璿真淡淡道:“道友不必多禮,還請入座。”
她修為高絕,又地位尊崇,雖隻神色淡淡,卻還是教無為子生出了受寵若驚之感,連忙道:“不敢當元君道友之稱,實在折煞小道了。”
他如今尚未突破,仍是金丹,姬璿真卻是實打實的元嬰境界,二人的身份地位實為雲泥之別,也難怪無為子惶恐不已。
姬璿真眸光一轉,正正落在無為子身上,神色難辨喜怒:“道友當年敢與我定下三十年之約,如今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如何卻又這般惶恐。”
無為子聞言,不由苦笑道:“小道昔年困居一隅,眼界見識皆是狹隘,今日有幸得見貴宗氣象,才知自己做了多年井中之蛙,所作所為,亦不過貽笑大方。”
這無疑是大實話了,崇明觀在風靈海中是僅次於太元門的勢力,無為子又一貫是門中的佼佼者,縱觀整個風靈海年輕一代,也少有人能與他相爭。雖也聽說過中土一派三宗的偌大名頭,然而不曾親見,心中始終存了幾分疑惑。
當年無為子提出三十年之約,心知自家必然處於下方,但在他想來,總還是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可今日上門求見,方知大錯特錯,自己過去的種種作為,恐怕在這位元君眼中,都不過是自不量力罷了。
他從風靈海一路走來,見識也大為增長,所見中土之景,富庶遠勝海外,內心震動難以言表,而至大衍宗後,這種震撼更是達到了頂峰!
僅在山門護派大陣外守門之人,便全都是築基後期的修為,且從骨齡看都不算甚大,這等資質在崇明觀中足以進入親傳之屬,然而在大衍宗內這些人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類。
而這些守門弟子的態度,在初時也是極為平淡的。以無為子金丹後期的修為,在海外任何一家門派出現,都會立刻被奉為上賓;而這些弟子的應對絕說不上失利,卻全然沒有尋常人見到金丹真人的敬畏。
無為子深知,這種氣度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而是以門派的超脫地位,會見大能如雲,方有平淡從容。
直到他取出姬璿真的信物,那守門弟子的態度立馬變得慎重許多,這前後的差異,更讓他體會到清微島的地位。
尤其這一路行來,僅他看不清深淺的遁光便有二十餘道,同他修為相仿的更是不可勝數,這些在風靈海都是足以改變局勢的大人物,平日裏無不深居簡出,尋求突破;在大衍宗內卻是隨處可見,陪同的侍女童仆更是安之若素,顯然對此景已是司空見慣。
待踏上清微島後,無為子更是震撼莫名,許多在他這觀中嫡傳看來也頗為珍貴的靈根異種,在這裏不過是充作裝飾之物;甚至連負責灑掃的童子也全是築基修為,不乏資質出色之輩。
到了這個地步,無為子原本的些許傲氣全被磨的一幹二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今日前來,是否自取其辱,於一瞬間竟生出了退縮的念頭。
不過他到底也非常人,在最初的震撼過後也逐漸冷靜下來,事已至此,還不如破釜沉舟,說不得還有轉機,若是此刻退去,那就真是徒增笑柄了。
他此刻心思,姬璿真也能猜出一兩分。說到底崇明觀孤懸海外,與中土脫節已久,哪怕再是聽說中土大派的豪奢富有,也難以盡信;唯有真正見識了這強盛氣象,才會對自身定位有更精確的判斷。
無為子片刻之間,心思幾度轉變,姬璿真也不點破,轉而介紹起自己的兩名弟子來:“這是小徒段希聖與殷蘭知。”
段殷二人原本一直靜立在姬璿真身後,此刻聽師尊提到自己,同時上前一步,作揖道:“見過無為子前輩。”
他二人一人青年形貌,長身玉立,英朗如日出晨曦;另一人則是翩翩少年,清秀若芝蘭玉樹。
無為子連稱不敢,讚道:“令徒果真龍章鳳質,超拔出眾,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姬璿真對他這番恭維之語不置可否,她入道至今,聽過的溢美之詞不知凡幾,說的如何天花亂墜的都有,自然不會因為這幾句話有所動容。
無為子窺見她神色,反而笑了起來:“不瞞元君,小道此次冒昧前來,正是為了那三十年之約。”
他迂回半晌,終於談及主題,姬璿真也順勢問道:“哦?當年至今,尚未及三十年之數,莫非道友已成為貴觀觀主?”
訂約之時,二人說得清楚,隻有無為子成為崇明觀觀主,真正主事時才可作數,故而有此一問。
果然,無為子道:“小道已於一年前接任本觀觀主一位,思及與元君約定,不敢耽誤,將觀中事物稍作處理後,便往貴宗而來。”
其實他本會在結成元嬰後接替其師的觀主之位,沒想到尚未成嬰,其師已不幸隕落在與太元門的爭鬥中,無為子這才倉促接位。
不過好在他於師兄弟中威望甚高,前任觀主屬意於他又是眾所周知,這才在觀中長老及數位同輩的支持下成功上位,並收攏了大半權力。
此中內情,姬璿真並未深究,她需要的僅僅是無為子掌控崇明觀的事實;無為子察言觀色,也識趣的沒有多談。
大半個時辰後,一道遁光匆匆離去,仔細一看,正是那無為子。此刻他滿麵激動,與來時的震撼截然不同,胸中更激蕩著無窮興奮,暗暗想到:“此事雖有風險,但若成功,崇明觀在我手中必將超越曆代先輩,成為風靈海真正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