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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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涼州補給了充足的糧食和水,騎著新得的駿馬,顧懷清和影衛小黑再度踏上征途。

    從涼州前往嘉峪關,一路都是黃土高原,風沙漫天,幹旱貧瘠的土壤不適宜農耕,主要是以畜牧為生。

    顧懷清騎著胭脂馬赤霞,小黑則跨著白馬雪蓮,大宛名駒名不虛傳,換了馬之後,速度幾乎快了一倍,極大的節約了時間,讓顧懷清對那位慷慨的烏孫商人暗生感激。

    日上晌午,熱辣辣的太陽直射下,一望無際的焦黃土地,沒有一絲綠意,讓人產生一種焦渴的情緒。

    顧懷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小黑道:“我們找個地方歇口氣,吃點東西再走,順便給馬也飲點水。”

    小黑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順著滿是塵土的官道,又騎行了幾裏地,走到一個三岔路口,突然胭脂馬翕動鼻翼,昂起頭恢恢叫了兩聲,自發的撒開四蹄,朝著旁邊一條小路跑去。

    都說老馬識途,其實馬兒是很聰明的動物,不僅會認路,還會尋找食物和水源。

    前方出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河流,河的兩旁長著蒼翠茂密的草木,不用說,這樣水草豐茂的地方必定有人聚居。

    顧懷清和小黑策馬向前,果然看到前方有田地阡陌,房屋錯落,看起來像是個小村落。村口的大槐樹下,用老樹根豎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白河村三個大字。

    兩人在村口下了馬,正準備進村休息一番,突然赤霞不安的嘶鳴一聲,晃著脖子,焦躁的踢著蹄子,不肯再往前走。

    小黑迎著風向吸了吸鼻子,臉色微變,說道:“我似乎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顧懷清也察覺到四周安靜得異常,照理說有人居住的村莊,不應該這麽死寂無聲。正納悶著,突然從村裏頭衝出來幾條體型肥壯的狗兒,凶狠的衝他們汪汪直叫,被小黑趕開後,還不死心的遠遠站著,嘴裏拖著長長的口水,兩眼露出綠光。

    顧懷清心中一沉,手指暗扣天蠶絲,飛快的衝進村裏。他的動作太快,像一縷青煙,小黑都來不及攔他,隻好緊緊跟上。

    進村之後,路麵上有一塊塊暗紅色的血跡,柵欄和門板被砍得東倒西歪,看起來像被劫掠過。

    顧懷清走入一間農舍,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腐臭味撲麵而來,一個老翁和一個老嫗身首異處,倒在灶台邊,看起來應是在燒飯時被人殺死,屍首已經開始腐爛,散發著惡臭。屋裏的東西都砸得稀爛,所有值錢的財物和糧食都被洗劫一空。

    血腥味衝得顧懷清一陣惡心,小黑倒是還能保持冷靜,彎腰查看了死者傷口,道:“應該是用刀砍斷了脖頸,刀非常鋒利,使刀之人力量也足,所以傷口很整齊。”

    兩人退出農舍,旁邊一間屋子的門扉敞開,兩人走了進去,看到的情景更加觸目驚心。一個身懷六甲的少婦渾身赤/裸的死在床上,雙腿大張,身下的被褥一大片暗紅色,看起來死前還遭到了殘忍的侵犯。

    在隔壁的小房間,一個年僅兩三歲的女娃被一把彎刀釘死在門上,連腸子都流了出來。兩條野狗循著血腥味,正在啃噬孩子的屍體。

    怪不得村裏沒有人,卻有這麽多膘肥體壯的野狗,原來是這麽來的!

    顧懷清臉色發白,差點沒嘔吐出來,小黑也強忍著惡心,上前揮劍劈死了野狗,拖著顧懷清離開屋子。

    兩人在村裏轉了一圈,發現沒有一個活人,整個村子幾十口人都被屠殺殆盡,錢物糧食牲畜洗劫一空,不管老弱婦孺都糟到毒手,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

    “簡直是畜生!禽獸!毫無人性!這到底是何人所為?”顧懷清義憤填膺的問道。

    “從那柄彎刀來看,應該是韃靼人幹的。此地距離邊境不遠,韃靼人善騎射,喜歡偷襲,經常越過邊境來打秋風,殺人搶劫,無惡不作!”小黑素來寡淡的臉上也露出了憤怒的情緒。

    “侯老將軍不是駐守在邊關麽,怎麽能讓賊寇如此囂張,出入我國胡作非為,如入無人之境?”

    “韃靼人的騎兵不好對付,百密一疏,讓他們鑽了漏洞,也是難免的,隻是可憐了無辜的百姓……”小黑歎了口氣,皺眉道,“看起來,這裏的人死了已有數日,時間一長容易滋生瘟疫,我們還是盡快離開為妙。”

    顧懷清看了一眼在遠處轉悠的野狗,說道:“難道就這麽任由他們曝屍在此,被野狗啃食?”

    小黑看著顧懷清略顯蒼白的臉,安慰道:“主人莫急,您先牽著赤霞和雪蓮出村,我自有辦法處理屍體。”

    顧懷清牽著兩匹馬,走到村口,一轉身就看到村子裏濃煙滾滾,火苗竄動。小黑提著桐油澆在茅草屋頂,然後用火把點燃,將死者的屍體和整個村莊都付之一炬。

    顧懷清歎了一聲,看起來這是唯一妥善的處理方法,屍體焚化總好過被野狗啃食,何況屍體如果不處理,滋生了瘟疫,隨著水源四處傳播,貽害無窮。

    顧懷清不由得想起被派往前線助戰的段明臣,以前雖然也常聽人說起韃靼人的凶狠殘暴,邊境人民的淒慘經曆,然而畢竟不曾親眼目睹,感覺還沒有那麽強烈。如今置身實地,親臨其境,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沉痛與悲憤的心情,也更加迫切的想見到他的段大哥。

    小黑身手利索的放完火,跑出來跟顧懷清匯合。被這事兒一鬧,兩人都沒有了休息用餐的心情,離開村莊之後,停在路邊,用牛皮袋裏的水喂給馬喝。

    顧懷清摸了摸赤霞的腦袋,赤霞懂事的蹭著他的手,舔吃沾在他手心的清水。

    小黑看顧懷清臉上恢複了血色,也放下心來,說道:“主人,接下來我們是要去嘉峪關?”

    顧懷清點頭道:“對,我要去那兒拜會一位朋友,然後我們再往西去烏孫。”

    小黑了然的點頭,也沒有多問他是去找誰。影衛就是這點好,絕對遵從主人的命令,不會多嘴多舌,也省卻了顧懷清解釋的口舌。

    他們二人騎著馬往嘉峪關前進,馬兒腳力強健,加上顧懷清心情迫切,想早點見到心上人,一路疾馳,到傍晚時分,終於趕到了嘉峪關。

    血紅的夕陽下,一座氣勢磅礴的雄關屹立於黃沙大漠,嘉峪關位於狹窄的山穀中部,兩側城牆橫穿沙漠戈壁,地勢險要,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嘉峪關是長城的最西端,蜿蜒綿延的長城至此而止,這裏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也是大齊與韃靼的交界處。

    一旦嘉峪關失守,西北方的胡人便可以揮軍南下,馬遍中原,因此,古往今來嘉峪關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在戰略上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也是大齊囤重兵駐守之地。

    顧懷清望著高聳的城樓,內心也湧起一股激動,自京城一別,已過去十多天了,不知段明臣突然見到自己,會不會感到驚喜呢?

    顧懷清嘴角微揚,一夾馬肚,赤霞體會到主人的急切心情,箭一般衝向城門。

    不料,到城樓下,卻被守城士兵毫不客氣的攔了下來:“呔,來者何人?”

    顧懷清不得不下了馬,考慮到他此次是奉了皇帝密旨辦事,不能泄露真實身份,隻好隨口編了個身份,抱拳道:“在下姓顧,排行老三,從京城而來,那一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墨七。錦衣衛指揮同知段大人是我的故交好友,我特來拜訪,煩請通知他一聲。”

    誰知那兩名士兵聞言卻哈哈大笑起來,士兵甲指著顧懷清的鼻子,嘲笑道:“這兵荒馬亂的,誰會專程從京城來前線訪友啊?你這是逗我玩麽,編謊言好歹也編的像樣一點啊!”

    士兵乙也笑道:“是啊是啊!說起來,上次不就有個刺客冒充侯少將軍的朋友,說是來投軍的嗎?結果侯少將軍一出來,那刺客就立刻發難,還好少將軍武功高強,才沒有被刺客所傷。”

    “是啊是啊,我們得把招子擦亮點,可不能放奸細入城!”

    這兩個士兵竟然把他當成敵人派來的奸細?顧懷清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惱怒道:“放屁!擦亮你的眼,爺哪裏長得像奸細了?”

    “喲嗬!看不出長得小白臉似的,脾氣還挺大啊!”士兵甲蠻橫的推了顧懷清一把,“走走走!閑雜人等不得入城!”

    小黑見顧懷清臉生慍色,拳頭都攥起來了,忙上前勸解道:“這位兵大哥,實不相瞞,我們確有要事要見段大人,如果你們不通報,萬一段大人知道後怪罪下來,你們也免不了責任。”

    士兵乙半信半疑,不過小黑的話也不無道理,於是他緩和了語氣,說道:“並非我們為難你們,確實是戰事吃緊,侯將軍命城門戒嚴,不放陌生人等進入城內。況且,段大人隨軍出征,此時也不在城內。”

    小黑無奈的看向顧懷清,顧懷清則難掩內心的失望,不死心的追問道:“那段大人何時能夠回城?”

    士兵乙搖頭道:“這我如何知道?戰場難料,什麽時候能返回說不定的。這兒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我勸你們,還是速速離去,免得被誤傷。”

    難道真的就緣慳一麵麽?顧懷清委實不甘心白跑一趟,可是繼續等下去,也不知段明臣何時回來,而皇帝那邊的任務也不能不完成啊。

    就在顧懷清進退兩難之際,城樓上傳來一個熟悉的呼喚聲:“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