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二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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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城以白蘭山命名,是吐穀渾國內僅次於王都的大城之一。塵?緣?文?學?網
白蘭山出產黃金、銅及鐵礦, 並有手藝精湛的匠人聚集,是吐穀渾主要的經濟城市和兵器冶煉之地。
城內設有專門的“冶煉門”, 和南地的工坊類似,分門別類打造金銀和銅鐵器具。
吐穀渾建國之初, 白蘭城就已存在,曆史甚至早於王都莫何川, 是吐穀渾占據黃河上遊穀地的重要屏障。
吐穀渾仿漢製,皇室封王, 朝中設有尚書、將軍等官職。白蘭城設有治所, 守將兼任刺使。
鎮守此地的官員必是吐穀渾王心腹之人, 多數時候是吐穀渾王的親兄弟。
辟奚繼承王位後,即將同母兄弟封於白蘭城, 授他兵權,以-高-壓-手段掌控當地羌人和雜胡。
此次漢兵西征, 大王子駐軍西強山, 白蘭刺使知曉前因後果,和辟奚一樣, 對大王子相當失望。他本十分看好這個侄子, 對他的勇猛很是滿意。哪裏想到,竟會做出這般無腦之舉,為一己之私引來這場戰禍。
隨著戰事進行,更驗證他之前所想。
漢人縱然衰落,也不如想象中好欺。尤其是南地新君,必當急於立下功績。以其桓溫子的身份,絕不能等閑視之。
桓溫早年南征北討,戰功赫赫,威名傳遍諸胡。即使沒有同吐穀渾當麵交戰,但自辟奚以下,對這位晉朝大司馬總有幾分忌憚。
桓容的凶名更勝其父,出仕途之初就有水-煮-活-人-之舉,殘-暴可想而知。其後隨晉兵北伐,生擒燕國中山王,立下大功。桓溫死後,更是手掌幽、豫等州,逼得朝廷後退,繼而代晉而立,稱帝建製。
這樣的人絕不好惹。
大王子率兵-騷-擾-桓漢邊境,無異於引火-燒-身。趕在這個時候,王都又生出變故,國主重病,二王子代父-攝-政。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白蘭刺使絕不相信。
怎奈木已成舟,無法更改,隻能一邊關注王都消息,一邊加固城中防衛,以防漢兵一路高歌猛進,突破西強山,直-攻-到白蘭山下。
可惜的是,他加緊防備東邊,卻疏忽了北邊。
白蘭刺使萬萬沒有料到,漢兵尚未抵達,秦兵先一步找上門來。
聽到麾下稟報,刺使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秦策登基之後,很快修書交好,長安兵力有限,現在正忙著剿滅慕容垂和慕容德,如何會在這時出兵吐穀渾,完全說不通啊!
可事實容不得爭辯。
八千黑甲騎兵自北襲來,一路摧枯拉朽,將白蘭城附近的兵寨全部鏟除。
這支軍隊活似一部戰爭機器,活生生的絞肉機。無論是騎兵、步卒還是部落勇士,遇上他們隻有被碾壓的份。
大雪攔不住這架恐怖的機器,朔風同樣擋不住這隻凶猛的巨獸。
吐穀渾的兵寨不斷被摧毀、焚燒,守軍十不存一。除了工匠,秦璟壓根不要俘虜。
無論鮮卑、羌人還是雜胡,遠遠見到這支黑色洪流,都是撒丫子就跑,壓根沒有迎戰的膽氣。北邊沒有路,東邊有漢軍,那就向西、向南!
生活在吐穀渾境內的部落不是秦璟對手,對上西邊和南邊的鄰居卻有一戰之力。大部落聯合起來,並招納小部落為附庸,一路-燒-殺-劫-掠,不搶地盤,專搶金銀牛羊。
西奔和南逃的部落為了生存,下手毫不留情,甚至做出過屠-城之事。和慕容衝類似,這支隊伍所過之地,直接或間接被消滅的小國番邦,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經過整整半個世紀,留下的陰影依舊揮之不去。
秦璟率兵疾行,距白蘭城不到三十裏,遇上阻截的隊伍。
帶隊之人身著鎧甲,手持一柄巨斧,臉上橫過三條刀疤,赫然是白蘭刺使的長子別罕,也是吐穀渾第一勇士。
“秦氏無信!”別罕拉住韁繩,巨斧直指秦璟,大喝道,“長安修書交好,轉頭又兵-襲白蘭,卑鄙小人!”
別罕會說漢話,卻並不十分利落。
話說得磕磕巴巴,沒有半點威懾力。見秦璟不以為意,身邊的騎兵甚至發出幾聲嗤笑,別罕大怒,用吐穀渾語大罵,這次倒是格外的順暢幹脆。
秦璟沒有被激怒。
他身邊的染虎和張廉等卻是怒目圓睜,滿臉的怒氣。
這支騎兵漢胡-混雜,對彼此的語言都很熟悉。哪怕不曉得吐穀渾語,隻要通宵鮮卑語,也能聽得個七七八八。
“找死!”
夏侯岩一聲大喝,就要拍馬上前,將別罕斬殺刀下。沒等他揚鞭,秦璟自馬背取下弓箭。箭矢離弦,直襲別罕麵門。
破風聲迎麵而來,別罕意識到危險,倉促躲避,罵聲戛然而止。
別罕的動作雖快,秦璟的箭卻更快。
三箭連珠,別罕躲開其二,終究沒躲過最後一箭,肩膀被-射-中,巨斧險些脫手。
八千騎兵齊聲高吼,發出野獸般的呐喊聲。
吐穀渾兵無不心驚。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甚至不敢確定,對麵的究竟是人還是雪地中的猛獸。
“殺!”
秦璟放下弓箭,抄起長-槍。
戰馬人立而起,口鼻中噴出白霧,繼而重重踏在雪上,如黑色閃電般,衝向對麵的吐穀渾騎兵。
“殺!”
無需秦璟下令,八千騎兵早有默契,在飛馳中分成三股,分別由張廉、夏侯岩和染虎率領,一股-直-插-入敵軍,兩股分左右包抄,從戰鬥最開始,就打著徹底-剿-滅的主意。
遇秦兵襲來,別罕顧不得傷痛,揮舞著巨斧迎戰。剛剛砍翻兩名騎兵,一杆镔鐵長-槍突然遞到眼前。
槍-尖寒光凜冽,襲向麵門,帶起的冷意賽過朔風飛雪。
“啊!”
別罕下意識舉起巨斧,用力向上格擋。
當的一聲,巨斧和長-槍互相-撞-擊,槍-身被撞-開寸許,依舊來勢不減,貼著箭矢留下的傷口穿透別罕右肩。
別罕凶性乍起,幹脆不再閃避,單手握住槍-身,另一手揮起巨斧,就要將秦璟斬殺當場。
斧刃距秦璟越來越近,別罕忘記了疼痛,雙眼放出凶光,表情變得瘋狂而猙獰。
下一刻,視線忽然發生改變。
別罕驚訝的發現,巨斧沒有擊中目標,自己反而離開馬背,被挑上半空,仿佛一隻無力的獵物,被-串-在槍尖之上。
痛覺開始恢複。
別罕能夠見到,自己的血沿著-槍-身流淌,將銀色-長-槍染成血紅。
秦璟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別罕。血即將染上手背的一刻,長-槍-橫掃,蕩開對麵的吐穀渾騎兵,同時將別罕甩飛出去。
見到這一幕,八千騎兵再次大吼,各個殺紅了眼,活似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不將獵物撕碎誓不罷休。
吐穀渾兵心驚膽裂,被動的抵擋騎兵,壓根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別罕仰麵倒在地上,脊椎已然斷裂。鮮血不斷從口鼻中湧出,完全是出氣多進氣少,大羅金仙也無法救活。
吐穀渾兵被八千騎兵徹底包圍,群龍無首,猶如無頭的蒼蠅,很快落入下風。
“殺光,一個不留。”
秦璟甩掉-槍-身上的血跡,點點血斑飛濺,落在銀白的雪地上,似綻開一朵朵紅梅。
八千騎兵領命,策馬在戰場上衝殺,吐穀渾兵一個接一個倒下。朔風呼嘯而過,卷走傷者的慘叫和戰馬的哀鳴,瞬息融入雪中,徹底無法分辨。
這場遭遇在雙方預料之中,結果卻在意料之外——至少在白蘭刺使眼中絕對是這樣。
別罕麾下的三千騎兵非但沒能擋住秦兵前進的腳步,反而一個照麵就損失殆盡。
秦璟凶狠超出想象,連個象征性的俘虜都沒留。對他而言,有中途加入的小部落,壓根不需要留戰俘帶路。
戰鬥結束後,雪中已有聞血腥而來的野獸,空中盤旋著食-腐的鳥類。
刺耳的叫聲穿透風雪,為戰場增加幾分蒼涼。
“走。”
補充過食水,短暫休息之後,八千騎兵沒有打掃戰場,而是迅速集結上馬,頂風冒雪向白蘭城撲去。
剛剛結束的戰場上,吐穀渾兵和戰馬的屍體四處倒伏,鮮血在風中凝固,將白色的雪染成暗紅。
嗷嗚——
第一聲狼嚎傳來,躲藏在林中的狼群陸續出現。空中的鳥類開始飛落,雙方似有默契,各據一方,涇渭分明。
一隻烏鴉落在斷裂的長矛上,發出“嘎嘎”的叫聲。
兩隻豹子一前一後出現,謹慎的避開狼群和烏鴉,在戰場邊緣尋到一具殘破的馬屍,遠遠拖走,很快消失在大雪之中。
白蘭刺使焦急的等待城外消息。
不承想,沒等到斥候,卻等來了秦璟率領的八千騎兵。
黑甲騎兵出現在城外的一刻,他就知道長子凶多吉少,憤怒和仇恨一並湧上心頭,喝令集合守軍,披甲執銳,親自走上城頭。
城門早已經關閉,城頭響起沉悶的號角。
守軍嚴陣以待,困在城內的羌人和雜胡則人心浮動,想到之前出城的別罕,再看圍在城下的騎兵,心中很快有了計較,望向白蘭刺使所在的城頭,表情中浮現些許猙獰。
鮮卑壓在自己頭上夠久,額該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
秦璟頓兵城下,沒有著急發起進攻。
隊伍中的劉氏部曲紛紛下馬,在白蘭刺使的眼皮子地下伐木,製造簡易的投石器。
投石器製好,很快被推到城下,木杆用力拉起,木兜內的東西如風般砸向城內。並非想象中的石塊,而是一把巨斧子和一個一人頭。
“阿子!”
認出別罕,白蘭刺使大慟,抱起兒子的頭顱,雙眼已被仇恨逼紅。
“賊子,我必殺你!”
秦璟抬起右臂,百名敕勒和禿發部騎兵下馬,推動放平的投石器,架上長木,無視城頭飛落的箭矢,猛撲向城門。
轟!
城門被-撞-擊,城牆隨之搖撼。
吐穀渾冶煉和製造兵器的手藝一流,論造城技術,卻連西域胡都比不上。
白蘭建城已久,城牆仍是初時的土木結構,後期雖有加固,卻依舊顯得“脆弱”,連西域的小城都不及,更不用說漢人製造的高牆堅城。
百餘人沒費多少力氣,城門就被-撞-開裂口。
吐穀渾兵倉促應敵,不料想,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喊殺聲。
羌人和雜胡突然造-反,城內陷入一片混亂。城外的騎兵抓住機會,沉底破開城門,策馬揚鞭,大聲呼嘯著,如潮水一般湧入。
太元元年,十二月辛醜,白蘭城破。
秦兵攻占城池,城內守軍盡被誅殺。
白蘭刺使殺出重圍,妻子兒女卻未能逃出,盡死於羌人和雜胡之手。逃往都城的途中,遇到朝廷使者,被當頭叱喝,責問他市地之責。
激憤之下,白蘭刺使自盡,死前留書,昏庸之輩攝政,國將亡矣!
失去白蘭城僅是開始。
秦璟沒有停下進攻的腳步,一把火燒毀城池,很快開始清掃白蘭山附近的吐穀渾部落。新投靠的羌人和雜胡是最好的利刃。因為恨透了貴族和官員的壓迫,動起來手,凶狠程度不亞於染虎等人。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王都中的二王子已是焦頭爛額。
這個關頭,西強山又傳來消息,大王子剌延四王子葉罕同時-叛-國,帶兵投靠桓漢,正奉桓漢天子之名,奔馳襲向王都。
“不可能!”
二王子不願意相信,更不敢相信。
大王子還有理由,四王子完全解釋不通。
為確定消息真假,王都先後派出幾支騎兵。然而,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至此,二王子和滿朝文武終於確定,西強山的守軍的確-叛-國,正為桓漢大軍引路,一路攻向王都。
在漢軍行進途中,一隻蒼鷹自西而來,直直飛向天子大輅。
桓容推開車門,蒼鷹飛到桓容腿邊,抖抖羽毛,叼起盛在盤中的肉幹,兩口吞入腹中。
解下鷹腿上竹管,取出絹布細看,桓容的眉頭越挑越高。
白蘭城?
絹布放到一邊,迅速鋪開輿圖,確定白蘭城所在的位置,桓容一下下敲著桌麵,微微眯起雙眼。
送來這封信,究竟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