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第二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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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邑國位於中南半島東部, 古為占族聚居之地,即為後世越南南部。
西漢時, 該地為日南郡象臨縣, 稱林邑。
東漢末, 天下大亂, 縣中功曹趁機作亂, 殺象臨縣令,據地自立, 稱林邑國王。
該地民風剽悍, 男女皆皮膚黝黑, 不識禮儀。男子不著上袍, 赤-身赤足,不願耕種田地, 多以漁獵劫掠為生。
三國時期,林邑王趁中原大亂,戰亂頻繁,孫吳無暇南顧, 先後出兵吞並大岐界、小岐界、式仆等國,實力大增,擁兵達五萬餘。
因忌憚孫吳兵力, 林邑王主動遣使入貢, 願歲貢稱臣, 邊州也算安穩一段時日。
後因孫吳集中全力對抗曹魏, 交州兵力一度空虛, 林邑王瞅準機會,趁機發兵,一戰攻陷日南郡縣,殺害太守以下六千餘人,漢室百姓十不存一,屍身更被堆起祭天。
交州刺使無能剿滅,隻能眼睜睜看著林邑王據日南不走。遇朝廷派遣援兵,林邑方知厲害,忙遣人告交州此刺使,願退出半數土地,求以日南北鄙橫山為界。
朝廷正遇北兵,無奈之下,隻能允其所請。
後西晉代魏,統一中原,林邑懾於漢室威嚴,再度遣使入貢稱臣。
西晉末年,永嘉之亂,晉室渡江,在建康建立政權,北地為胡族占據。林邑再不朝貢,更每歲侵-擾交州,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邊民苦其久矣。
至桓漢代晉,桓容采納謝安的建議,剿-滅膽敢侵擾邊界的賊寇,遁入山中亦要圍-剿,直至斬盡殺絕。並以商隊遞送消息,收買夷人酋首,暗中挑撥分化,使得林邑國內亂局叢生,內-亂一場接著一場,短短幾年時間,國王就換了五六位。
原國主的兒孫死絕,現任的林邑國王雖有王室血統,卻和國主不是一個姓,而是前任國主的外甥。
因其是篡位掌權,又是他姓,唯恐不能服眾,總要尋到機會證明武功。
九真太守李遜不滿朝廷,悍然起兵-叛-亂,暗中遣使入林邑國,以姻親為名向國主借兵。
李遜有妾出身交州豪強,名為漢人,然在晉時與占族通婚,生得皮膚微黑,通曉夷狄語言文字,與漢族女郎頗為不同。
為借兵,李遜不惜以夷狄女婿自稱,縱是心腹亦有不恥。
接到書信,林邑王當即大喜,召集群臣商議,迅速拍板,派兵!
兵貴神速,林邑人同樣知道這個道理。
李遜送出書信不久,日南和九真邊境就出現大量的林邑將兵。
將領多著藤甲,士卒則赤-裸-上身,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骨器青銅器鐵器均有。骨器多為自製,青銅器和鐵器十成為劫掠所得。
尤其是鐵器,全部出自交州,上邊有不同的印記,從東漢到曹魏再到兩晉,時間跨越超過百年。
林邑兵叩邊,日南太守大驚失色,借地利擋住第一波攻擊,迅速向州治所派人求援。
交州兵力不足,但有寧州兵駐紮,撐到援兵抵達,必定能擊退來敵。
日南百姓常受林邑侵擾,凡漢家出身,皆與夷人有血海深仇。太守召集守城,完全不用強令,凡事能拿起兵器的男丁,無一例外,都往郡治所錄名。
婦人老人不能上城頭,幹脆運送木料石塊至城下,幫助官兵加固城牆,堵住城門。
遇到木料不夠,不少人家拆掉院牆和房屋,就為擋住城外的林邑兵,等到援軍趕來。
日南郡上下一心,林邑兵連攻三日,留下幾百具屍體,硬是沒能踏入城內半步。
當地太守披堅執銳,帶著幾個兒子登上城頭,同來犯的敵人血戰。城內將兵和百姓受到鼓舞,士氣高漲,連續數次擊退來敵,縱然死傷慘重,始終不退半步。
然而,日南太守並不知道,九真郡早已大開城門,迎賊寇入城。他派出的快馬盡數被攔截,求援的書信一封也沒能送出。
到第八日,日南城內近乎彈盡糧絕,援兵卻遲遲沒有消息。
城外的林邑人狀似惡獸,一波接一波向前衝,壓根不顧生死。可以想見,一旦城門被破,這些殺紅眼的賊寇必會-屠-城,城內百姓斷無生還可能。
到第十日,城門搖搖欲墜,絕望的情緒開始在城中蔓延。
日南太守立在城牆上,受傷的肩膀不斷滴血,在他腳下,除了敵人的屍體,還有力戰而死的兩個兒子。
“殺!”
賊寇恍如蟻群,又一次向城門湧來。
連傷者計算在內,城頭的守軍不足兩百,征召的壯丁不到四百,餘者盡數戰死。
日南太守握緊長刀,聲音沙啞:“我乃一郡之守,身負衛土護民之責,不能殺退敵寇,不能護城內百姓,是我之過!為償天恩,為還百姓,我當與城共亡!”
說完這番話,太守掃視眾人,繼續道:“爾等皆有家小,不需與我同死。趁賊寇尚在城外,可……”
不等太守說完,眾人已紅了眼圈。
為首的將領直言:“賊寇來襲,城中旦夕危亡,我等既為將兵,豈有臨陣脫逃之理!使君決意與城共存亡,我等亦然如此!某當天地立誓,與城共存,與使君共死!”
“與使君共死!”
百餘人的吼聲響徹長空,大地為止震動。
林邑人不明所以,盯著搖搖欲墜的郡城,仿佛盯著獵物的惡狼。
最危急時,林邑兵的身後突起一陣-騷-亂。
十餘輛大車排成一列,擋板升起,箭矢如雨,凡在射程內的賊寇盡數倒地,多數被紮成刺蝟。未死的在地上翻滾,能動的倉皇逃竄。
箭尖盡數沾-染-毒-藥。
被射中的賊兵,沒有當場被-射-死,也會在數息後氣絕身亡。
三波箭雨之後,武車換換前行。
車輪兩側架起的長刺泛著寒光,滾動向前,倒在地上的賊兵全被碾壓,骨碎聲不絕於耳。
這樣的場景,林邑人何曾見過。看到遍地殘屍碎肉,無不驚駭欲絕,哪怕武車隻有十一輛,哪怕己方兵力是對方的數倍,照樣抱頭鼠竄,任憑將官破口大罵,照樣頭也不回。
如果當麵廝殺,這百十人不過是砍瓜切菜。
目前的情況確實,對方躲在武車後,無意短兵相接,自己連敵人的邊都摸不著,迎麵就是一通飛箭。還不是尋常弓箭,而是染了-毒-的!被這樣的箭傷,即便不是要害,也休想活命!
林邑兵固然凶悍,終歸是血肉之軀。同城中守軍鏖戰數日,又遇武車絞殺,哪裏還能支持得住,全部轉身就就跑,壓根不聽指揮。
將領無法,眼見武車碾壓而來,沒法迎戰,隻能跟著手下一起跑。
危在旦夕的城池眨眼解困,武車停在城下,城頭守軍猶不敢相信,狠掐以下大腿,仍覺身在夢中。
“可是曹使君當麵?”
賊寇退去後,武車停在城下,一名做商人打扮的漢子站在車轅上,對城頭抱拳,揚聲說道:“仆等自幽州來,往夷狄處市貨,日前獲悉賊寇犯日南,特來相助。”
說話間,漢子打開一隻木籠,放飛一隻鵓鴿。
鵓鴿頸上掛著一枚木牌,上刻幽州字樣,是幽州商隊獨有的標誌。
確認木牌不假,日南太守就要打開城門。卻聽漢子道:“曹使君,賊寇今日退去,難保不會再來,城門理當加固,莫要開啟。我等留在城外,可助使君禦敵。”
心知此言有理,日南太守沒有堅持,鄭重拱手,“謝諸位壯士!”
漢子在車上還禮,請城頭放下吊籃,言有書信遞於太守。
吊籃一下一上,不用片刻時間。看過送上的書信,日南太守臉色驟變,怒發衝冠,一字一句道:“李遜,我有一口氣在,必將你碎屍萬段!”
眾人不解其意,待曹太守言明,知曉林邑兵攻城的因由,恨得咬牙切齒,目齜皆烈。
“如能活命,我必殺此賊!”
李遜謀反,引賊寇入侵的消息傳遍城頭,頓時群情激憤。
憤怒的情緒被點燃,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這樣的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武車停在城下,健仆和護衛抓緊時間,伐木鏟土,搭建起簡單工事。為首的漢子寫成短信,係到鵓鴿頸上。
咕咕兩聲,鵓鴿振翅飛遠,很快消失在雲後,再不見蹤影。
消息送出不久,行走在交州附近的商隊接連奔赴日南郡,短短數日之內,集合起一支將近五百人的隊伍。
別看人數不多,憑借武車之利,照樣讓去而複返的賊寇未得寸功。
日南郡久攻不下,反而損失慘重。
九真郡是“盟友”轄下,不能肆意妄為。
照樣的發展和林邑國主預料完全不同,麵對群臣質疑的目光,林邑王頓感焦頭爛額,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寧州刺使周仲孫得朝廷旨意,親自率兵南下,目的地卻不是交州,而是大舉出兵,國內空虛的林邑!
“賊寇膽大包天,侵國朝疆土,殺我軍中兒郎,害我漢家百姓,罪惡滔天,必當誅之!”
周仲孫早年貪酷,是個有名的凶人。如今有商貿之利,不再盤剝治下百姓,對膽敢侵擾邊州的賊寇更加凶狠,凶名更上一層樓,儼然是坐診寧、益兩州的一尊凶神。
最顯著的例子,有夷狄侵擾邊境,搶劫糧食牲畜,擄走六十餘丁口。周刺使得報,直接調兵殺過去,糧食牛羊翻倍搶回來,動手的部落都被抓做奴隸,送到鹽井做苦工,要麽就送到海船上,和早前抓到的賊匪作伴。
總之,誰敢碰他轄地半寸,必會招至瘋狂的報複。
一刀哢嚓還是抓做努力,全看周刺使心情。
知是是這位帶兵,林邑國上下都繃緊了神經。
林邑王很想說,他發兵不假,可起頭的是李遜!
周刺使不管那麽多,簡單點形容:官家說是林邑首惡,那你就是首惡!官家要滅林邑,最好洗淨脖子挨宰!妄圖掙紮,老子不隻讓你死,還會讓你死得格外痛苦!
日南之危暫解,周仲孫發兵林邑,同九真郡縣相鄰的武平、交趾兩地召集青壯,雖不能立即攻打九真,卻能組織起包圍圈,將賊寇死死堵在九真。
李遜孤立無援,之前打出的“投靠秦氏”的旗號更成為催命府。
現如今,桓漢朝廷視他為字賊,交州百姓恨不能啖其肉。秦策完全將他當做麻煩,壓根理都不理。不是礙於麵子,都會派人告訴桓容,這樣的人該說,早殺早利落。
李遜和林邑王都沒有想到,叛-亂未成,反被桓容利用,成為收回林邑土地的借口。
看著鵓鴿送回的消息,鋪開不斷完善的輿圖,桓容提起筆,圈出林邑國所在,滿意的點點頭。
自古就是我朝領土,收回是理所當然。
原有的地盤收回來,還可以趁機擴大點,設置郡縣,統統劃入自家地盤。
後世人會如何評價,管他呢!
所謂“自古以來”,就是絕對的證據!
交州的消息傳回沒幾天,漢中又送來急報,秦青州刺使,以降將身份得以重用的唐公洛,不滿秦策,據青州謀反!
僅是起兵謀反,尚不足以讓桓容這般吃驚。
關鍵在於,這位青州刺使和李遜一樣,喊出了“投靠建康”的口號。
這就很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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