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反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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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山巔跌落到地獄深淵,由帝王打落成乞丐仆役,這就是呼延的遭遇。

    假使知曉了上界的悲慘境地,一切重新來過,他會否不再追尋更強境界,甘於固步自封,永世藏匿在荒山裏稱尊做祖,安享紅塵美景,最終化作一抹黃沙?

    每日返工而回,呆坐在囚牢般的昏暗矮屋角落,呼延時常捫心自問,或是向老匹夫發問。

    得到的回答,居然依舊否定。因為依呼延的脾性,斷不會甘於寂靜,明知有更強境界,卻因怕這上界悲慘生涯,而放棄渡劫飛升。

    即便一切重來,他依舊要渡劫,拋棄人間富貴、萬人敬畏的崇高地位,飛升上界,隻為尋找變得更強之路。

    這便是呼延那顆強者之心,大野心、大毅力、大堅持,永不放棄。

    直到第二日,似乎看不慣他渾身赤裸,才有人扔給呼延一件粗麻單衣,可惜半個月下來,時常遭鞭笞毒打,那衣服早成了襤褸布條,衣不蔽體,形如乞丐。

    呼延乃是閱曆豐富之人,這衣服有便穿著,沒有也能神色自如的行走,對於外型美醜早已看淡。

    與此相反,他更看重自己能否存活下去,對生的渴望無比執著。比方每日拋進來的食物,他早已學會擺出凶惡的神色,強悍蠻橫的姿勢,拳打腳踢擠開所有爭搶者,獲得更多的食物。

    對於他這種魔道體修,不似那些隻當身體如寄宿軀殼的魂修,更注重食物,頓頓不可或缺。從食物中獲取精氣蘊藏體內,滋養磨練五體,這便是體修的修煉方式。

    而所謂魔道體修,又與老匹夫生前那種仙道體修不同。仙道體修常食靈物靈藥,而魔道體修則百無禁忌,無論青玉、精鐵、或是修士體肉、元神,但凡是蘊含精氣之物,皆可吃得,煉化精氣充盈己身。

    這通體黑黴的窩頭狀食物,於呼延而言亦是珍寶,即使平時尋到,也必會因這食物蘊藏的巨大精氣,而大口吞咽下去。

    人界食物精氣繁雜,食下後還需煉化一番,去蕪存菁,才能留得一絲純淨精氣,送入身體各處。這上界食物果然不凡,這黑莓叢生的食物,明顯是給呼延這等仆從食用,竟也蘊含海量精氣,融化絲毫,均是精粹至極的精氣,無須花費功夫煉化,直接便可供給身體磨礪體質。

    這等靈物若是落到人界去,不知被多少人搶破頭顱?

    呼延便體現出窮餓怕了的架勢,每遇發食之時,定是率先躍起,大手翻飛如鷹爪,運起一身千錘百煉的拳腳功夫,精準抓牢每一塊食物,更是強搶豪奪,每頓必截下小半食物,這才任由他人爭搶。

    待他搶食搶出了威勢,仗著他身強力壯,同房十多人大多不敢與其爭奪,唯有兩人毫不懼他。這兩人出手力道尚在他之上,又是個中老手,幾番暗鬥下來,呼延吃了些暗虧,也就學得乖了,知曉隱忍,搶食時盡量與這二人避開,好似各分疆域範圍,相互便少了爭鬥。

    於自家疆域打怕了弱者,各取所得,不再暗戰互傷,收獲反倒都比往日更多,這便不需言語比劃,有了默契與規則。

    這矮房裏同房十八人,好似一個微小叢林,適者生存。

    強者獲得更多食物,煉化精氣滋補身體,變得愈發強悍。弱者爭搶不過,頓頓少食,餓得骨瘦嶙峋,更是無力爭奪,漸有病死餓死,終被淘汰。

    自呼延進來,已有半月多餘。初時欲搶他食物那瘦小孩童,因饑腸轆轆,搬運時忽而昏迷,卻被一旁監工狠狠鞭笞,無聲無息小命嗚呼。除此之外,又有原本四人餓死,三人病死,兩人半途遭毒打而死。

    短短半月,同房十八人已死過大半,陸續又有新人補充進來。

    這十個新人大多是人界巔峰實力,於上界或是這矮房中,卻不太夠看。呼延乃是鐵體魔胎,另兩名老人反倒比他更強一線,與這三人相比較,十個新人體格太弱,無法與三人爭食。初時尚有人欲爭,被三人用拳頭鐵腿教訓過幾次後,也便學得乖覺了,等三人拿得食物大頭後,才開始相互爭搶剩餘幾塊。

    呼延漸漸適應這等生活,每日出工抗巨石,積蓄食物精氣,打磨鐵體,與老匹夫推衍後續修煉的魔功功法,準備悄然晉升更強境界,再暗中圖謀逃竄事宜。

    卻在這一日,平淡生活忽然有了變化。

    這時恰是正午,三顆豔陽高掛,烈日當空,灼熱炎炎。

    呼延這等苦命仆役,身懷百萬斤鎖鏈,又要抗運那幾十萬斤的巨石,幾趟來回下來,饒是他鐵體魔胎,也累得汗如雨下,倒是磨練體魄的極好方式。

    若是能稍作休整,呼延倒是對這種打磨肉身的方法極為滿意,奈何身旁有監工,俱是比呼延力道大出十倍、百倍的人物,手持長鞭毒目掃視,但凡見人休息片刻,立時便要怒斥出聲,揚手一頓鞭笞毒打。

    那滋味呼延記憶猶新,早已不敢有片刻耽擱,隻能強撐做完工作。這已是磨損過度,於體魄有害無益,反倒是每日回返矮房後,呼延要花費大量精力時間,才能穩固住現有鐵體魔胎之境,若是不及時恢複,長久下去定會境界下滑,一落再落,最終恐怕落得那孩童般的下場。

    遠處三頭黑熊,應是戰熊族派來的監工,日日安於享受,卻不大管事。反倒是薯莨這人,甚或是再下層的這些人族監工,渾然半分同族之誼,個個出手狠戾毒辣,視同族性命如草芥。

    饒是呼延如此小心謹慎,每日工作勤勤懇懇,也平白無故挨過三次毒打。這等無妄之災,隻能生生承受,他連那百萬斤重的枷鎖都掙脫不得,更罔論怒而反抗了。

    哪想到他不反,自有人反!

    正當呼延搬運重石折返,乘著空手便磨磨嘰嘰,偷偷休息身體,不遠處卻傳出一聲巨吼,響徹這方寂靜繁忙的厚土,數千人立刻駐足,循聲望去。

    卻見一昂然大漢,腳下是碎裂枷鎖,雄壯後背上紅紫鞭痕縱橫密布,此時他直身站立,右手牢牢拽住一根長鞭,左手扼住一人族監工的脖頸,直勒得那猴腮監工滿臉醬紫,死命掙紮,亦難掙脫這大漢禁錮。

    驚見出了狀況,周圍幾名監工怒罵出聲,閃電竄躍,便向那大漢趕去,手中長鞭早已高高揚起。

    無數人瞪大雙眼遙望這一幕,灰暗瞳孔中漸漸泛出神采,暫時還無人敢動彈,均是老老實實呆站在原地。卻有低語聲悄然響起,初時尚細不可聞,待數千人低語匯聚成一道聲浪,嗡嗡震撼蒼穹,好似千軍萬馬奔湧而來!

    “反了!反了!”

    “反!反!反!反!“

    “……”

    呼延微微弓身,勢如欲撲黑豹,雙眸倏然掃過周遭,將眾態盡收眼底。

    老匹夫於他腦海深吸口氣,出聲如怒斥,如當頭棒喝。

    “正是良機,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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