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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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精通刀法,對長鞭略有涉獵,卻談不上技藝精湛。
這日裏揮舞長鞭,無論何等堅硬磐石,一鞭子下去必是碎石炸裂,力道傳至鞭尾,悄然間放大十倍有餘。
而且他若是鞭撻仆役,任那仆役如何躲閃,長鞭自會靈動如蛇,伸縮自如,倏然間延伸幾十丈亦是常事,所到之處,必會打得那仆役皮開肉綻、哀嚎乞求。
但凡他心念所指,長鞭運使隨心,如若臂使,全無半分晦澀。
這等奇異,幾近通靈,已於初品法寶等同,遠超法器威力。
法器中生出靈智,如若一寶,便稱為法寶,千年難得一遇的稀罕物件兒。饒是呼延在人界尊為魔祖,也僅有那口隨身八百餘年的長刀,才在一次奇遇中浸泡雷水,千錘百鍛僥幸祭煉出一抹靈智,晉升法寶。其餘十八件巔峰法器,承受不住雷水之威,皆盡碎裂成渣。
那次奇遇,巧得幾十斤五行至陰雷水,全部耗費在這上麵,損失十八件巔峰法器,便是呼延私藏豐厚,這等損失也是割肉之痛。但得那長刀晉升法寶,立時勝過萬件法器,又是稱手兵器,直樂得呼延喜笑顏開。
法器比之法寶,看似一步之差,其實猶如蚍蜉比之蒼龍一般,判若雲泥之別。
倘若這口幾近通靈的長鞭流落人界,定會讓萬千修士搶破頭顱,引起一場場廝殺爭奪。僥幸得到此鞭之人,也會毅然拋棄經年所修武功,日後苦修鞭法。待得鞭法大成,配上這口幾近通靈的長鞭,總有一日能人界無敵。
可惜這等人間至寶,卻是上界戰熊城人族監工必備物件,有多少監工,便有多少條長鞭。好似人間武林裏的寶刀,到了修真門派裏,便成了尋常事物,不值錢的東西,隨手可得。
便是幾近通靈的寶貝,長鞭鍛造之法,與呼延認知迥然不同。
這長鞭柔韌,通體黝黑泛出油光,從鞭端到鞭尾,斷斷尋不到半點人工痕跡,仿佛是天然生成之物,而非祭煉可得的法器、法寶。一眼望去,總好似某種本體巨大的凶獸掉落的毛發,也不知是否是呼延的錯覺。
若是真有這等靈妙毛發,呼延不介意盡數網羅進自己腰包,待得日後能折返人界,屠盡正道修士、斷絕仙道傳承之餘,他亦可重新開山稱祖,尋覓萬千天賦異稟之輩收入自家門下,把這長鞭敞開賞賜下去,定能保他這一脈傳承傲世獨尊,綿延萬年氣運。
這般想著美事,呼延咧嘴傻笑,直等老匹夫一聲冷哼,才將他驚醒過來。
“你這頭顱也是精肉做的粗蠻橫人,莫要做那黃粱美夢,先顧得眼前安生吧。”老匹夫冷笑鄙夷,“既見這等長鞭,又身處那茲慎藏身千載之所,可曾想過茲慎千年中日日磨礪唯有鞭法?那等強者千年體悟,總該在這房屋中留下些許,你若能尋到一鱗半爪,比那長鞭更勝百倍!”
這一句猶如醍醐灌頂,呼延幡然醒悟,嘿嘿訕笑兩聲,也顧不得反罵回去,翻身尋找起來,細致摸索這屋裏的所有角落。
監工住所格局不大,其實與仆役所居矮房等同,均是蝸居陋室,隻是稍作清理罷了。內裏也是十丈方圓,不需與他人混住,唯有呼延一人。陳設更是簡陋,一石桌三石墩,再加一方石床,四麵石牆,頂上草搭棚子,再無他物。
便是呼延一寸一寸勘察過去,大半時辰後便也掃蕩完全,斷無絲毫刻畫痕跡。
如此看來,那茲慎也是個謹慎之人。
隻苦了呼延,好一番仔細巡察,一無所獲。他坐回床榻之上,唉聲歎氣,鎖眉苦思。
見他這副模樣,老匹夫氣得粗氣長喘,在他腦中喝問有聲:“真是榆木腦袋!你身下所坐何處?”
“自然是床榻……”
經過老匹夫這聲提醒,呼延雙目泛出精光,登時自床榻躍將下來,把床墊翻卷開去,目光所及之處,喜不自禁,拊掌長笑。
床墊之下,石床正麵平整光滑,悄然沉寂著八豎工整的凹刻,想來正是茲慎親刻,用手指硬壓進石床表麵按出的痕跡。字字如小人,筋骨遒勁,筆畫遊走飄逸,卻是一氣嗬成,斷無片刻頓滯。
呼延驚喜長笑過後,立時俯身細致鑽研,這一眼看去,立時又是粗眉微皺。
原是呼延粗蠻,在人界時尚有老匹夫這等學究陪伴,卻也不曾將人界文字盡數認全,待到上界,人族雖是言語相同,這文字又是另一番模樣,呼延橫看豎看,愣是沒能認出半個字符。
這人聰慧,全用在體悟功法及勾心鬥角去了,哪閑得下心來做那錦繡文章。此時亦是如此,眼珠一轉,滿臉諂笑道:“嘿嘿,我說老……夫子,你是個好心人,學究天人,想來這等識辨文字的小事,定難不倒你吧?”
難得呼延好聲稱呼,老匹夫早知他心性,斷不會上當,冷笑道:“莫來求老夫!便是人界,老夫亦難認全所有文字,這乃是上界!舉目望去,老夫亦是一字不識!”
老匹夫此話一出,呼延立馬變臉,嘖嘴嗤笑道:“往日裏,就見你自詡有識之士,妄稱老夫。如今看來,還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一無是處!粗野匹夫罷了!”
“你是能人!你便念出一字來與我知!”老匹夫惱羞成怒,高喝一聲。
呼延一本正經,眉眼溢出得意之色,“我乃一介武夫,不識古字,乃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不似你這等佯裝夫子之人,原來也是……嘿嘿,我羞於說你!”
“夏蟲不可語冰!老夫亦不與你這朽木論道!你且自去研究吧!”
老匹夫撂下一句狠話,自此再無聲息。
呼延卻是不以為意,反倒真趴在冰冷石床麵上,逐字揣摩起來。這番認真入迷之態,竟真被他看出幾分端倪來。
饒是文字不通,呼延好歹也是沉浸武道八百餘年的人物,那武性體悟早已深入骨髓,見得這套鞭法刻錄,悄然透出精奧武學之氣。
偶得氣息交感之下,那文字早已不是文字,好似變作圖畫人兒,執鞭揮舞蜿蜒。順著刻畫者筆跡流淌而下,圖畫人兒動作貫連,便就是一套絕妙鞭法,甩鞭如靈蛇倏探,龍蛇遊走於草莽之間、蒼穹弄雲,刁鑽毒辣常見,卻隱有大氣磅礴之姿。
不識文字,倒巧得鞭法精髓,呼延難掩喜意,又強自鎮靜心神,將這套鞭法牢記在心,立刻耐不住心下瘙癢,空手比劃端摩,在這十丈窄屋裏參悟起鞭法來。
也不知他參悟這套鞭法,可曾和留下鞭法原意等同?
哪日他知曉了上界人族文字,待他回想起來,這篇刻錄恐怕絕非他所謂鞭法,而是茲慎所記雜事一篇,抑或一篇鍛體功法。若真是如此,呼延便真是哭笑不得了。
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呼延乃是武癡,若是總往鞭法上聯想,便是寥寥幾筆隨意石刻,他也能悟出一套鞭法來。
心之所至,萬物皆靈。
待得晨露滴落,又是清晨大好時節。
呼延推開門來,精氣十足,麵泛紅光,行走如有龍虎相伴,待把矮房中仆役盡數趕出,揚鞭揮落,鞭風呼嘯如龍吟,狠戾靈巧更勝往昔。
一日苦修,已經初見成效。
隻可惜不識鞭法文字,呼延隻悟出這套鞭法來,至於境界提升之法,依舊茫然無頭緒。這卻才是頭等大事,若是境界無法提升,久久困在鐵體魔胎之境,饒是日後他鞭法精妙絕倫,對上力大無窮之士,也僅有落敗身死一途罷了。
這衍算後續功法,需要時間、機遇、頓悟,急切間還真難尋出門道來,呼延心裏焦急,卻也毫無辦法,隻得耐心推論衍算,隻求偶有頓悟了。
這一日建房工地上,呼延的長鞭揮到了更遠的地方,幾乎囊括方圓百丈有餘,此等飛揚跋扈,直看得其餘監工搖頭冷笑,心底咬牙怒罵。呼延一心隻想盡快參悟這套鞭法,哪管得他人心裏如何做想,依舊我行我素,肆意妄為,這鞭法卻也因此精進極快,喜得呼延心頭大樂。
十多個時辰倏忽而過,待到三日落於西山,呼延等監工驅趕仆役回房,這一日平淡無奇,與往常無異。
哪想到第二日,往日出工的地頭卻出了一樁大事,震驚了整個戰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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