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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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多謝諸位抬愛!呼延實在當不起!”

    一聲高呼,呼延抱拳四方作揖,含笑道:“隻是我今夜乃是莫大兄弟相邀而來,自該把酒作陪才是,無法陪諸位痛飲,還望恕罪!至於那入門之事……”

    忽而言及此處,呼延便自皺眉遲疑,引得眾人猛然直身,緊張望來,期待他揭曉決定。誰曾想片刻之後,他卻抱拳苦笑道:“我呼延是個粗人,自幼便閑散慣了,不大習慣門派的規矩,這亦是大事,自該慎重再慎重才是!各位恕罪!且容我思量幾日,在這魔界各城走上一遭,到時再下定論吧!”

    “好家夥!竟如此精明,這是要待價而沽了!”

    才聽得呼延這番場麵推拒之言,眾人心頭一震,俱是冒出了這番念頭來,“在我等諸多門派相邀之前,也敢耍弄這般心思,手段圓滑之餘,更是膽大至極!”

    “哈哈!好!來人!我們定下那間雅座,且將酒菜盡數撤去,再換一桌新的上來!我要與呼延兄弟好生痛飲暢談才是!”不待眾人做聲,莫舍漣便自放聲大笑,甚是得意地攀著呼延肩頭,傲然掃視周遭的各門弟子,領著呼延便要上樓。

    他是自覺與呼延有些交情,便準備用出自家三寸不爛之舌的本事,借著這一席酒宴的機會好生遊說一番,軟磨硬泡定能將呼延騙入自家門下,這便比其餘各門的弟子多了一分機會,自然得意之極。

    “哈哈哈哈!呼延兄弟好刀法!敗在呼延兄弟刀下,章某心服口服!”

    卻在這時,久未出聲的章遊早已收起細劍,一個閃身攔在樓梯前,早已忘了先前的尷尬,麵上如化春風,抱拳含笑,讚歎道:“呼延兄弟贏得漂亮,章某受教!”

    “哪裏,哪裏!還是章大兄弟承讓了!”呼延亦是抱拳謙虛道。此時當真一團和氣,哪裏還有先前那劍拔弩張的味道,已然將方才的爭執悄然略過不提。

    便在此時,莫舍漣才省起此番事起的緣由,與那文鬥的賭約,立時昂首斜視章遊,冷笑道:“我險些忘了!章師兄,你敗在呼延兄弟刀下,文鬥之賭……不知還算是不算?”

    章遊頓時一愣,便顯得有幾分尷尬,卻也光棍至極,馬上朝莫舍漣抱拳躬身,真摯道:“我先前張狂,小覷了莫師兄與呼延兄弟,還有寐離師妹與這位煙行師弟,如今敗在呼延兄弟刀下,才是悔不當初!先前錯怪,再至一應挑釁之舉,皆因章某孟浪,錯全在我一人身上,還望幾位大人大量,萬萬恕罪!不如這樣,今夜四位的酒菜花銷,皆盡算在章某的頭上便是,權當賠禮!”

    “哈哈!這態度還算端正,我莫某亦不是小氣的人,今夜這事便算揭過了吧!”聽聞章遊服軟認錯,莫舍漣自覺極漲臉麵,不由得紅光滿麵,揮手豪爽道。

    “既然你我一笑泯恩仇……”

    誰曾想章遊話鋒一轉,忽而含笑望向了呼延,抱拳道:“呼延兄弟,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輸得心服口服,對呼延兄弟更為敬佩,真想能結交呼延兄弟這樣的英雄好漢!待會兒想來討幾杯酒喝,與呼延兄弟把酒言歡,這等小小要求,還望四位賞我一個臉麵,勿要狠心推拒才是!”

    莫舍漣聞言瞪眼,滿臉驚愕間,心頭已然怒罵出聲,“娘西皮滴!這姓章的竟然如此奸猾,居然打蛇隨棍上,給他三分顏色便要開染房了!當真是沒皮沒臉的無賴老奸貨!”

    如此一來,莫舍漣又豈會再給他好臉色,看了眼呼延的神色,便自皮笑肉不笑,“章師兄何須如此客氣,今日乃是我設宴款待自家朋友,為呼延兄弟與煙行兄弟接風洗塵的酒宴,這外人……貿然插進來,恐怕不大妥當吧?”

    “莫師兄何出此言?”

    章遊聞言立時瞪大雙眼,驚愕間又見痛惜之色,歎道:“你我即便往日僅是點頭之交,今夜便因這場誤會,打也打了,鬧了這般笑話,正所謂不打不相識,總也該有兩分交情了吧?莫非章某還能算外人不成?”

    “哎!章師兄此言差矣!”莫舍漣豈會被他言語誘導,頓時瞪眼擺手道:“這打出來的交情,豈能真叫做交情?我看今夜便算了吧,反正呼延兄弟便住在我血魔門赤旱峰頂,由寐離師妹安頓在那三長老殿外住下了,改日章師兄若是有心,權且自行來請呼延兄弟便是!”

    不知莫舍漣這話裏有何隱晦之意,便見章遊聞言笑臉一僵,隨後笑得苦澀,“莫師弟,這安排倒也極妙!不如這樣,我章某有心結交呼延兄弟,便由呼延兄弟自拿主意,可好?”

    “這……”

    莫舍漣遲疑望向身畔撓著光頭的呼延,咬牙狠心再想出言推拒,卻被呼延大笑聲忽而打斷,再聽得呼延之語,不由得鬱鬱憋悶。

    “哈哈!往來的都是同族,我與章大兄弟方才打得痛快,倒也一見如故,若是莫大兄弟不介意,我還真想與章大兄弟好好喝上兩杯!不知莫大兄弟、章大兄弟,兩位意下如何?”

    此刻呼延為主,他張口定下意來,莫舍漣亦不願違拗,於是心頭憋悶還要強顏歡笑,順著呼延之意邀請章遊一番。那章遊自是驚喜莫名,自不會理會莫舍漣暗諷擠兌,大笑拉過呼延手臂,一路隨行攀談而上,三兩句便誇讚得呼延撓頭傻笑,如沐春風一般歡喜。

    但見得呼延展露鋒芒,他在眾人心中地位驟然劇變,漫說是莫舍漣起了拉攏之心,便連一敗後鬱鬱不樂的寐離,此刻也早已上心,哪能容呼延被章遊誆騙了去,無需莫舍漣眼色示意,便已拉扯著暢笑的煙行湊近前去,亦是一番甜言蜜語,再加上她寐離的姿色,有心勾兌之下,更是叫呼延眉飛色舞,立時被迷得找不著北,隻顧得傻笑呆看,一臉癡迷之相。

    待見五人言談幾句,便歡笑上樓離去,留下這滿堂觀戰的眾門弟子麵麵相覷,倏然間嗡嗡低語聲嘈雜響起,卻是整個兒亂了。不過片刻,便有急切之人已然顧不得今夜酒宴,接連起身出門而去,形色甚是匆匆焦急。

    這先河樓得以傲立嗜魔城,菜肴精美之餘,服侍手腳亦是勤快至極,待得五人推開那間雅座之門,先前一桌酒菜早已撤去。五人落座不過片刻,一席更為豐盛的酒菜迅疾上桌,那小二諂笑搭話道:“我家樓主今夜恰在樓下,待見得幾位精彩對決,便想與各位好漢結個善緣,今夜這席酒菜,便算在我家樓主頭上了!”

    “這怎生使得?”

    章遊聞言便是一急,立時起身急呼,正想與這小二辯解一番,那小二卻嬉笑彎腰,迅速退了出去,不忘將雅座之門輕巧合攏,便無聲將章遊滿腔言語堵了回去。

    “哈哈!這先河樓樓主卻也是個豪爽之人,改日若有機會,定要結識一番!”呼延哈哈大笑,不露聲色,便已送給章遊一個台階,“區區一席酒菜,誰人相請這等小事,章大兄弟何須掛懷,權且安心坐下,你我暢飲才是!”

    有得呼延搭梯子,章遊立時朗笑又坐了回去,莫舍漣與寐離迅速對視一眼,心下俱是怒罵這章遊不知廉恥,有他這外人在場,縱使兩人有萬般手段,自忖定能讓呼延改口,如今卻也施展不開了。

    事已如此,沒得奈何,莫舍漣亦不願落得小氣,在呼延麵前留下不喜之念,自是舉杯起身,含笑敬道:“各位,能夠相聚飲酒,便是緣分!來!你我滿飲這杯中好酒,但求今夜盡興才是!”

    “好!”

    四人聞言俱是起身,轟然應諾之間,齊齊舉杯相碰,酒杯清脆撞響,繼而揚臂送入嘴中,相視便是哈哈大笑,氣氛融洽和諧,再未露出半分爭執之色。

    隻隔片刻,五人舉杯送菜,杯光碟影斛籌交錯,熱鬧開來。隻是私底下卻又是另一番模樣,圍繞著呼延,章遊與莫舍漣、寐離寸土不讓,含笑間舌戰激烈,各自暗諷、擠兌、揭短,這等複雜局勢,刺穿對方的遊說之語還不可著相,才更顯出各自的口舌本事。

    呼延卻是含笑靜觀其鬥,有人敬酒便自接下,有人送菜便自客套兩句,口頭卻絲毫不鬆,隻顧得享用這美酒佳肴,吃得甚是歡暢,單憑裝傻充愣一招,便已應付得遊刃有餘。

    論起奸猾狡詐來,這幾個尚未出山的魔門弟子,自然比不過老奸巨猾的呼延老魔頭萬分之一。

    杯盞交相輝映,待得壇空盤盡之時,呼延與煙行自是盡興,其餘三人各懷心思,未能將呼延套出句實在話來,憋悶遺憾之餘,也隻得含笑敘別。

    待得與呼延、莫舍漣四人道別,章遊麵色陰沉,跨步進入最盡頭的雅座,那風韻少婦寐惑已然香影無蹤,他卻獨自在桌旁坐下,沉默半響,忽而如自言自語一般,凝重出聲。

    “這等武癡奇才,自該全力招攬!可這人如此奸猾狡詐,又這般膽大妄為,若是久久不願應諾,反被他門招攬過去,日後定是大禍害,於我門有百害而無一利!招攬不得,便也留不得,務必除去,定不能叫他投入旁門去了!你跑一趟,速速將我的話傳入門中,好叫門中眾老定奪!”

    “是!”

    便在這獨有章遊的雅間之中,牆角虛空陰影裏卻傳出一聲恭敬應諾,隨後有清風吹開雕花沉香木窗,頓時便有繁世喧鬧之聲猛然湧入。章遊端起酒杯,無聲來到窗邊,靜默注視佇立在樓下門外笑談的呼延四人,忽而勾起一絲邪笑,緩緩將酒杯湊到嘴邊,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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