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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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見得人人暴怒,這一聲喝止卻是出自那大長老之口,他重重一跺權杖,悶響如鼓,仿佛敲在周遭同道心頭,加之那怒而生威的沉重氣勢,極為強橫的神境氣息,頓時讓一眾隨從心驚膽顫,足以震懾人心,瞬息噤聲。
單憑簡單露了這麽一手,便讓對麵算是見多識廣的聖山弟子倏然動容,深深望向這樸實無華的老者,那以貌取人的小覷之心立時少了大半。
畢竟求道難,難於上青天,步步皆是如履薄冰,萬千人修道,得以安然踏上身境的萬中無一,得以晉升身境巔峰的又是萬中無一,入得神境者還是萬中無一,似老者這般神境巔峰的高手,那更是稀世罕見。任何一位踏入這等神境巔峰境界之人,皆有開山辟地的大能耐,堪比十萬精兵,乃是天地間不可多得的奇跡,足以讓人對其生出發乎真心的敬畏。
哪怕是這麽一個看似落魄、野蠻的老宿,忽而展露出如此磅礴的神境氣勢,依舊能讓人對他心生景仰,也不會覺著受到了羞辱。
對於諸多聖山弟子悄然轉變的目光,老宿似是渾然未覺,猶自極為嚴厲地掃視著一眾怒不敢言的隨行之人,語氣似是訓斥,又似威嚇。
“我等肩負重任,前來魔界拜見各道聖人,蹉跎千餘年一無所成,廢盡千辛萬苦才能求得一次聖人召見的時機,個中艱辛你等又豈會不知?我蠻道所遇危機,你等又豈會不知?道祖將如此重任交予你我,乃是拳拳囑托,我蠻道日後能否延續的重擔,便擔負在你我的肩頭,豈能容你等耍弄性子,若是生出事端來壞了我道大事,致使一道上下萬千人因此落難,你們誰吃罪得起?你等家人因此慘死,或是成了畜生仆役,生不如死,你們是否會有一絲愧疚之心?”
這一聲聲質問如若霹靂驚雷,讓其餘十二人皆盡振聾發聵,默然失言。
話說到這個地步,可謂沉重到了極點,使得其餘人等總算曉得了今日之事的輕重,再望向受了教訓的自家坐騎,自是紛紛不忍目睹,別過頭去隻當未見了。提及道中興亡,親人日後的安危,這時節的屈辱唯有忍下,眼見自家坐騎受創的心痛也隻能憋在心裏,這滋味自是極不好受。
待得這老宿綻放神境氣息,自是一鳴驚人,那獰笑教訓凶獸的十餘位聖山弟子早已住手,為首的迎客弟子這便朝老宿抱拳,鄭重、恭謹道:“諸位的坐騎隻需聽話,我等自會照料周全,再無屈打之事,還請蠻道大長老放心!”
“勞煩諸位小友了!”
老宿在這些聖山弟子麵前自然不敢端起神境高手的架子,這便欣慰一笑,抱拳作禮,和善道謝。
受了一頓好打,原本野性未消的一眾凶獸坐騎,此時業已懂得畏懼,又聽聞自家主子暗中密語的吩咐與寬慰,自是乖乖任由聖山弟子牽走,安頓去了。
小小芥蒂便這般消弭無蹤,那為首的聖山弟子微微欠身做引,含笑招呼道:“諸位蠻道來使,請跟我上山。”
他這般禮待,老宿麵上便略帶受寵若驚之色,連忙向隨行之人暗中遞了眼色,便讓眾人不情不願,還是與他一道朝這為首的聖山弟子別扭地抱拳作禮,由老宿陪笑道:“勞煩小友。”
“請!”
上山之路乃是小徑,陡峭幾近筆直,石階密密麻麻足有上萬階,若是老老實實漫步踏上,定會煩厭至極,但無論是引路的聖山弟子,亦或是那應是蠻道大長老的老宿,卻走得甘之若怡,平靜猶自帶著欣喜之色,隻因這是一條麵聖之路,常人便是想走也斷無機緣,聖山弟子與老宿自是極為珍重這難得機遇,自然生不出一丁點兒煩厭之心。
沿途所見的聖山弟子遇見這一群奇異得仿若蠻夷之人,也如常人一般紛紛駐足,朝他們投來了驚奇的目光,卻比之常人少了一絲譏諷之色。隻因能踏足聖山之人,想必身份不低,而今看這一眾人徑直朝聖殿行去,便也不敢生出以貌取人的輕蔑來了,僅剩下單純的好奇,好奇這一隊人馬自何處而來,又是何等身份,拜見道祖有何要事,有這般好奇之心,也算是人之常情。
便在這萬千好奇目光的目送下,除卻與那引路的聖山弟子可以談笑、寒暄的老宿,其餘蠻道之人皆俱沉默而行,帶著沉重、肅殺之氣,一道踏入了聖殿大門。
待得將這一行人領到聖殿的門前,那引路的聖山弟子在門前便自佇足,朝殿內躬身作禮,隨即緩緩合攏殿門,立足門畔靜靜守候。
殿門合攏之後,殿內殿外便忽而成了兩個世界,若是情魔道祖無意泄漏聲息,怕是至境大能也無法竊聽到殿內的動靜。
在大殿深處的高台上,赤玉巨座上有個曼妙身影倚身而坐,頭頂華冠精美、繁細,白發盤做高髻,身著龍鳳長袍,卻有著冷豔絕美的麵容與身形,雖說坐得慵懶,但無形中自有貴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自慚形穢。
蠻道同行有青壯,才抬頭看了一眼便漲紅麵頰,似有羞澀又生怯意,還是蠻道大長老見多識廣,此時也是最為沉穩,兀自目不斜視,眼觀鼻朝前穩穩一拜,隨即單膝跪地,抱拳恭敬道:“蠻道大長老鷹爪,攜道中十二位後輩見過情魔道祖大人!”
“唔……”
好似尤物似醒未醒時的無意輕吟,僅此一聲便是最為誘人的旖旎之音,充滿成熟的風韻,又似是情竇初開的羞澀回應,傳入同行的蠻道青壯耳中,肉身頓時起了反應,血脈賁張難以自持,險些失了禮數,自是強行忍耐住之餘,更見麵紅耳赤,窘迫至極。
“俱是同族之人,起來說話吧……”
“多謝情魔道祖大人!”
老宿似是未見身後幾個小輩的窘迫,從容對答之後,便自率先起身,抱拳便要說話,誰知高台上又傳來不滿之音。
“同族相見,何須如此拘謹?若是傳出去,豈非讓人說本宮不苟言笑,刻意為難你蠻道來使?亦或是我如何不近人情?有什麽話,還請坐下慢慢言說吧……”
“道祖所言甚是,是我等不識規矩,還望道祖莫怪!”
聽得情魔道祖隱有怪罪之意,老宿笑嗬嗬回應,這便眼神示意同行的晚輩,靜靜分作兩隊,在大殿兩畔自尋座椅坐了下去。
不愧是離聖境最近的人物,這情魔道祖的動人模樣與誘惑之音,蠻道大長老依舊能保持沉穩與清醒,但他麾下同行的其餘十二人,哪怕是少年與婦女,聽得道祖三言兩語,心頭也會升起難言滋味,似是有什麽在撩撥著心念,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對道祖的言語恭順而行,生出想要親近之心,絕無違拗之意。
哪怕是麵見蠻道道祖大人,他們也隻會心生敬畏,順從隻因對強者發乎本心的尊崇、仰慕,但骨子裏桀驁不遜的野性,是絲毫不減的。可在這位情魔道祖麵前,仿佛在這一見麵的刹那,便對這位絕世芳華的高貴女人心生傾慕,連骨頭裏的凶蠻之性都被壓製得幾近消無,甘願像仆役一般卑微的臣服,發乎本心的恭順,即便此時這道祖讓他們親吻她的鞋尖,他們也會毫無猶豫地去做。
這是何等古怪的情緒,可是除了蠻道大長老,其餘人並不覺著古怪,好似本該如此。唯有感受到這其中古怪的蠻道大長老,微不可查地蹙眉,似是責怪自家低估了這位以情入道的魂修聖人的魅力,後悔不該帶著這群後輩一道前來。
但在事關蠻道存亡的大事麵前,這些許小事大長老唯有暫且放下,轉瞬又自笑得如沐春風,“今日我等前來,依舊為的是那……”
“無需老調重彈……”
情魔道祖似是慵懶呢喃,隨即漫不經心道:“你們蠻道來使在我魔界踟躕了千餘年,四下拜見諸位道祖,所求無非你蠻道欲圖臣服魔祖之事……”
聽得她點透,蠻道大長老笑意更甚,“情魔道祖明察秋毫!我蠻道使節前來,無非求的這一件小事罷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魔道祖依舊漫不經心,卻將“小事”二字咬得極重,若有深意。
“蠻道臣服魔祖,乃是合則兩利的大好事,自然不算小事!”蠻道大長老不以為意,依舊含笑道:“諸位道祖若是擔心我蠻道處境危急,似是被異族察覺所在,若是並入魔界,會為魔界帶來滅頂之災,其實大可不必!這些不過是謠傳罷了……”
“嗬嗬……”
情魔道祖聞言一聲輕笑,卻是不置可否,轉而道:“我一介婦人,從不插手這些事情,你也無需與我解釋。我這裏倒有件小事,那器魔道下近日將要創立一個名為血刀魔門的新門派,派中神主乃是一位新晉神境的小輩,與我有些過節,我這邊隻因有些顧忌,不好親自出手。聽聞你此番前來,隨行皆是蠻道天才,尋出個初入神境的小輩,待得這血刀魔門立派大典時,當眾將那血刀神主擊敗便是……”
雖說情魔道祖說得風輕雲淡,可蠻道大長老卻是瞳孔猛縮,蹙眉凝重道:“道祖這事情……”
“無需多言!”情魔道祖麵色微冷,倏然揮袖打斷,柔聲卻有不容置疑地果決,“隻需做好這件小事情,待得魔祖大人征詢我意見之時,我自會幫你蠻道說話,促成你們心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