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一、兼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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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魔神主隕落與遺言的消息太過震撼,饒是項濟早有擔憂,此刻聽聞亦是方寸大亂,心念發懵。

    而在這混亂之中,呼延策馬漫踏,甚至連一絲氣息都未曾彌漫,卻仿佛成了瘟疫之源,每朝山巔踏上一步,便令前方人群也跟著後退一步,無人再敢阻攔他上山之路,隻因如今便連擺在台麵上的道理,也被這一句話徹底摧毀了。

    一退一進無非片刻,待得項濟回過神來,呼延已然站在山巔正門之下,而他與成千上萬的刀魔門人,卻在不知不覺中退到了正門之內,一時間竟是擁擠不堪,將這正門堵得水泄不通。

    直至此時,項濟對自家的步步退卻惱羞成怒,心念這才恢複了尋常的運轉,麵色鐵青死死擋在這正門下,咬牙切齒與呼延對視,卻被那呼延出奇平靜的神情搞得莫名恐慌,不禁怒喝出聲,“呼延,你休要信口雌黃,得寸進尺!師尊乃是將入聖境之人,便是遇上諸道聖徒,也有一戰之力,除卻那嚴禁出手的諸道聖子,各道聖人之下,誰人能殺得死他?你膽敢在我刀魔門大放厥詞,滿口胡言亂語,說出師尊隕落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好大的膽子!”

    他雙手朝後一揮,咬牙吼道:“來人!把他給我圍起來,今日便是拚得我刀魔門傷筋動骨,也要將這逆徒拘綁在我刀魔山,待得師尊歸來之後,自會收拾他!”

    “是!”

    “謹遵代門主之令!”

    項濟暫代門主已有兩萬餘年的光景,以他的手段與經年積累的人氣,早已在門中籠絡了大批死黨,此刻聽得他下令,自有數萬之眾聞聲振奮,紛紛抽刀奔襲,將呼延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皆是躍躍欲試,企圖將呼延一舉擒拿。

    呼延依舊平靜,從容探手入空袋,隨即取出一物高高舉起,好讓周遭之人看個清楚,“這是師尊傳我的門主令牌。”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驚呼、抽氣聲,一時間圍在這正門四方的人,無論是何心思,俱是朝呼延那高舉之物凝神望去。但見呼延手中握著一塊黑牌,質地非金非木,隱有血玉光澤,邊緣精雕細琢出螺紋、蝶絡,當中一個古樸“刀”字,銀鉤鐵畫,筆鋒硬朗,下筆如走刀。而這黑牌背後,則是凹刻出一柄刀紋,正是照著刀魔神主傍身神刀的模樣雕刻而成。

    這黑牌常掛在刀魔神主腰間,尋常刀魔門人興許從未見過,隻是此刻大開眼界,見得這般精妙之物,自是隱隱覺著應是實物,而項濟則在看清這黑牌之時,便已麵如死灰,如喪考妣。

    旁人認不出來,他身為刀魔神主嫡長子,自然一眼便已看清,這正是刀魔神主的門主令牌,隻因材質奇異,連仿造都絕無可能,自是真貨無疑。

    而今拿出這門主令牌在手,關於呼延“胡言亂語”的猜疑已然不攻自破,也打碎了項濟剛剛恢複的心神,待得呼延再度策馬前踏,他竟被人流一擠一帶,渾渾噩噩又退了進去,讓呼延穩穩踏進了正門之內。

    見得項濟心神不寧,項神尚且神智清醒,自是心裏焦急至極,不動聲色將項濟扯醒,這便暗中密語一番點撥,立時讓項濟那黯淡目光又一次大亮,揮手逼出溫養在自家肉身中的神刀,怒容暴喝道:“諸位休要聽這賊人蠱惑人心!漫說師尊生死不知,便是真已隕落,也十有**是慘遭了這逆徒的毒手而死!諸位還請琢磨月餘前那劍魔門之亂,當時那賊子守穗,不正是用的這般手段麽?而這守穗的狼子野心,如今已然天下皆知,這逆徒呼延故技重施,若是讓他得逞,定是有一個守穗!”

    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項神此時心領神會,立馬越眾而出,接話高呼道:“代門主所言正是!諸位卻是不知,昔年這逆徒心生反意,師尊幾經仁厚待之猶自無法挽回,但那時早已惹得這逆徒記恨在心,恩怨由來已久,那時便已結下梁子!師尊昔年出山,卻是知曉他身陷危難,猶自想要以德報怨,前去助其一臂之力,誰知就這麽一去不複返了!師尊一去無回,這逆徒卻手握師尊門主令牌而來,一看那奸詐模樣便知,定是打算詭計圖謀我刀魔門的大權!”

    這一番推論站住了腳跟,項濟心念愈發恢複了清明,此時悲泣道:“師尊他誤信非人,定然死得冤枉啊!這等逆徒殺了師尊不說,還想奪取我父親一手創立的基業,奸詐、險惡,天理難容!諸位若是甘願臣服在這叛徒賊子的淫威下,我項濟身為人子,卻是寧死不屈!”

    事實上刀魔神主自打創立刀魔門後,這百萬餘年深居簡出,隻是偶爾出門,去的時日也不會太長,此番離奇出山,卻一去兩萬餘年未曾歸來,令刀魔門人私下裏早已人心惶惶,推舉出項濟暫代門主之位,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但項濟、項神心裏隱隱早已有了不安的預兆,尤其是年餘前那一陣心血來潮的劇烈心悸,更是讓他們隱約感到,血脈相連的父親恐怕已然隕落。

    自打那時起,他二人商議之後便開始暗中謀劃,企圖穩住刀魔門現狀,待得項濟晉升神境巔峰,到時一番托辭便能名正言順正位門主,他項家亦能守住這刀魔門的基業。

    隻是呼延此番前來,手握門主令牌言語刀魔神主“遺言”,其意圖不言而喻,十有**便是打起了這刀魔門的主意,險些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謀。此時無論真相如何,他們為圖保住基業不落入呼延之手,也隻得這般推論一番,將呼延推入恩將仇報、刺殺師尊的境地,引導其餘刀魔門人的同仇敵愾,才能轉危為安,毀去呼延圖謀刀魔門的心思。

    兄弟二人這一番危言聳聽的哭訴、喝罵,果然引得周遭一片響應,再度調動起刀魔門人的憤怒之情,群起潮湧朝呼延怒罵開來。

    “這叛徒果然不安好心!我前些日子便已聽聞,那賊子守穗正欲朝那血刀魔門下手,想來這叛徒敵不過那賊子的凶威,便另起歹念,打起了我刀魔門的主意!這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師尊本仁厚,他卻恩將仇報,得寸進尺,這等小人實在不當為人!”

    “還想圖謀我刀魔門,休要妄想!我等刀魔門人,絕不會朝你這等小人卑躬屈膝!便是死了,也好過在他手下苟延殘喘,生不如死!”

    “師兄弟們!還請看看那劍魔門的慘狀,若是我等再不反抗,則劍魔門的今日,就是我刀魔門的明日!那種日子,你們願意過,我卻寧願此刻抗爭至死!”

    “……”

    這時節鬧得最凶的,自然是早已被項濟與項神網羅的門人,得了兄弟倆的暗中授意,自是鬧騰不休,但那些喝罵的言語,卻也煽動了更多的門人。

    呼延靜靜望著這千夫所指的場景,暗自歎息一聲,知道有了那守穗的先例,這一招已然行不通了,於是忍不住暗自嘟噥抱怨道:“娘西皮滴!這守穗果然留不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鳥貨!也罷,這魔界終歸還是強者為尊,既然溫和收歸不行,看來依舊隻能手底下見真章了!”

    打定主意,他那百萬大山一般的肉身氣息倏然席卷四方,夾雜著暴戾殺氣與煞氣,頓時便讓眼前吵鬧正洶的人群匍匐了大半,在他這強橫威壓下尚能勉力支撐的寥寥無幾,放眼望去不過那神境修為抑或真傳弟子十餘人罷了。

    項濟雖說早已晉升神境,但每日忙著操勞門中大小事,又無甚機緣、奇遇,如今也無非百骸神境的修為,欲圖強撐住呼延這百萬大山的威壓已然勉強,可他卻依舊還心有不甘,憋住一口氣擠出一句怒罵,“叛徒賊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竟真是欲仿那賊人守穗……倒行逆施啊……被我揭破了陰謀,竟還敢公然動手,天理不容……天理難容啊!”

    他這漫罵已然無甚力道可言,呼延懶得再聽,兀自慢條斯理一揮手間,那魔刀已然在手,眯眼透出犀利寒光,掃過那猶自強撐而立的十餘人,便自不理會那數位不成氣候的刀魔門真傳弟子,轉而逼視著項濟、項神,與那幾位神境長老,冷笑道:“本打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想來你等身為刀魔門中人,自該遵從師尊遺命,將這刀魔門轉入我的手中,可今日一看,果然與師尊所料不差,真有人包藏禍心,圖謀不軌!本尊也懶得廢話,隻說一句,師尊昔年出山來助我一臂之力的確不假,隻可惜我與他身陷重圍,強敵林立,師尊舍去自身才救了我一命!當時師尊彌留之際,臨危托付我照看刀魔門,讓我務必將刀魔門發揚光大,告慰他在天之靈!”

    “事實便是如此,你們誰人還欲圖不軌,隻需問問我手中魔刀答不答應!若是有誰勝得過我,則說明你比我更適合刀魔門門主之位,能夠帶領刀魔門再創輝煌,我二話不說,離去便是!若是無人勝得過我手中魔刀,就給本座閉上鳥嘴,少些呱噪!安心尊我為主便是!”

    項濟聞言麵色陰晴不定,心知肚明自家斷非他呼延的對手,隻是先前放了話,他如今若是從善如流,才真真是顏麵盡失,哪怕今日屈服逃過性命之憂,怕是日後也再難在刀魔門立足,這對他項濟而言,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於是心思百轉之後,他咬牙力抗強壓,執刀暴起朝呼延猛撲而去,麵色猙獰怒吼道:“你這叛徒賊子,還想顛倒黑白,卻是妄想!諸位長老休要猶豫不定,還請速速與我一道出手,誓必誅殺這奸徒!替我那慘死在這叛徒陰謀之下的師尊父親清理門戶,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