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目光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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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份,安知曉拿到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海城音樂學院藝術管理專業,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

    正巧碰上張天潔和路易斯的新聞,安知曉被卷入其中。於是借著這股東風,沈宴如工作室再次發出公告:九月份將會發行簽約新人安知曉的第一張先行ep,敬請期待。

    這是第一次公布新人的名字。

    雖然網上已經因為她掐了好幾輪了。

    周鈺還為安知曉注冊了一個微博。不過目前隻有一個名字,沒有任何內容,更加沒有進行身份認證。因為她覺得現在還不是安知曉出現的時候,等到發了專輯,有了作品再正式跟粉絲和媒體們見麵比較好。

    其實在安知曉的名字曝光之後,就有人試圖扒出她的信息。但是沈宴如這邊早有準備,所以對方沒有成功。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安知曉會是今年高考的學生。

    雖然周鈺曾經爆料安知曉是個學霸,不過在娛樂圈裏,“學霸”這兩個字太有水分了。畢竟絕大部分人不能分心兼顧學業,成績方麵自然就十分糟糕,多數都是勉強完成學業。所以隻要成績還不錯,跟這些人比就能算得上是“學霸”了。

    粉絲們扒了幾天沒有消息之後,熱情就被打消了。

    而這個時候,安知曉的專輯也終於錄製完畢,隻剩下後期製作和宣傳鋪貨工作。

    雖然對於安知曉來說,錄歌應該已經成為了生活中的常態,十分適應。但實際情況卻是,她的身體不太能夠受得了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高考就已經夠辛苦了,但連續的錄製工作,是比高考更加繁雜枯燥而且令人疲憊的事。

    有時候一天的工作下來,安知曉回到沈宴如家裏,一句話都不願意說,隻想閉上眼睛休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沈宴如開始盡量不在外麵點餐,而是自己照著食譜在家裏做保護嗓子又有營養的食物。

    宣子航取笑沈宴如,就是她自己當初做歌手的時候,恐怕都沒有花費過那麽多心思。

    沈宴如想想,似乎的確如此。

    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做歌手的時候,勞累的人是她,專門給她準備食物的人,自然就是別人了。因為沈宴如成名很早,所以一直是請了專門的營養師來負責日常飲食。真要論起檔次,肯定比安知曉如今要高得多。

    但也不是什麽人都有榮幸能夠吃到沈宴如親手做的食物的。至少安知曉本人對此相當滿足。每天最期待的時間,便是回家之後跟沈宴如一起吃飯,然後看一會兒電視新聞,再回房休息。

    所以等到最後的錄製工作結束,安知曉隻想回家大睡特睡。

    沈宴如領著她回家,在車上的時候安知曉就困得有些受不了了。她坐在副駕駛室,兩隻手抓著安全帶,腦袋一點一點的,看得沈宴如好笑不已。

    “這麽困?你睡一會兒吧,到家了我叫你。”她說。

    安知曉連忙拍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不用了,我怕自己睡著之後就叫不醒了。”

    沈宴如失笑。不過想想在車上也睡不舒服,回家路就那麽一點,也沒有強求。她拿了一瓶水給安知曉,讓她喝一點清醒一下,打算繞近路回家。

    平常他們走的是城市主幹道,總難免會賭一下,而且花費的時間也會更多一點。所以如果有急事的時候,通常都是宣子航過來接他們,開車走近路。

    那條路上沒有人行道也沒有斑馬線,基本上都是在小巷子裏繞來繞去,沈宴如對自己的駕駛技術不太自信,所以一般不會走。

    今天是想著趕快讓安知曉回家,才選了這條路。

    結果開到一半,才發現前麵堵住了。

    據說是發生了車禍。

    倒沒有什麽大事,隻是巷子太窄,兩輛車相對而行的時候刮擦了一下。但是兩邊都沒有輕輕放過的意思,車停在那裏,就開始爭吵起來。結果路就被這麽堵住了。後麵來的人不知情,等到發現真相時,已經被堵得走不了了。

    沈宴如趕緊趁著身後沒有車,掉頭回去了。

    看樣子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走大路。拐出巷子時,她鬆了一口氣想。

    轉頭打算跟安知曉說一聲,結果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過去了。側著頭靠在椅背上,看起來安靜乖巧。

    沈宴如注意到,她眼底下已經有了一道淡淡的青痕。

    其實做這一行本來就是如此,並不單是她一個人辛苦。但沈宴如還是覺得有些心疼。她決定將安知曉帶進圈子裏時,是毫不猶豫的。但是現在看她這樣子,心中卻生出了幾分悔意。

    安知曉的聲音當然是很好聽的。曾經在網上紅極一時,被人稱作“天籟之音”,可見一斑。

    沈宴如從認識她之後,心中好像生出了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要讓更多的人聽見她的歌聲,讓全世界聽見她的歌聲。

    但是現在想想,她竟然從沒有問過安知曉自己的選擇。

    這樣理所當然的替對方做出決定,本來不應該是她的風格。沈宴如自己有時想起來,都難免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每當她聽到安知曉唱的歌,又覺得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

    見安知曉睡著了,一時半會兒不會醒的樣子,沈宴如也不著急了。她將車速放緩,戴上耳機,這才伸手打開了車載音樂。

    她聽的並不是電台音過分嘈雜,根本無法欣賞歌曲的美,沈宴如幾乎沒有聽過。她車上的曲子,都是她自己導入進去的,有時候堵車了,就停下來聽一聽。

    而現在聽的,是最新拷貝的安知曉ep的demo。

    沒有加後期,沒有合成曲子,幹幹淨淨的聲音清唱。頂級的專業錄音設備將她聲音中所有動人的特質都無限放大。而因為是反複錄製的成果,所以幾乎沒有瑕疵,就算有也隻是細微處能讓她的聲音更富於個性的地方。

    沈宴如忍不住將車停在一邊,閉上了眼睛。

    當全世界的光亮從眼底褪去的那一瞬間,幹淨清爽的女聲占據了整個世界。

    沈宴如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配合著歌曲的旋律和拍子。

    一首歌結束之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幾乎有些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激動澎湃。她抬手關掉了音樂,然後摘下耳機,靠在椅背上平複心緒。

    片刻後她又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安知曉。

    這是她親手挖掘出來的寶貝,價值連城。

    也許對於其他人來說,可以喜歡這樣或是那樣,各種各樣不同風格的聲音和曲子。但沈宴如不一樣。

    從聽到安知曉唱歌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她想要的那個聲音,就是她,不會有別人。

    也許是因為自己過於熱愛音樂,所以沈宴如對聲音的執念也比旁人更重。沒有人能夠體會她聽到安知曉的歌聲時那種激動的心情。所以也不會有人懂得安知曉對於她的意義。

    那種美麗動人的,可愛鮮活的聲音。

    沈宴如輕輕歎了一口氣,重新發動車子往家裏開。

    不知道是因為停車的動靜,還是心有感應。總之車停下來的瞬間,安知曉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到了嗎?”她問。

    “嗯。”沈宴如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又探身過去幫她解開,“你回房間去睡吧。”

    安知曉迷糊的應了一聲。然而下車的時候,腳下卻差點兒絆倒,要不是扶著車門,說不定就直接摔下去了。沈宴如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把人拉住。

    鎖好車,乘電梯上樓,中間安知曉始終都是那種迷迷糊糊,將醒未醒的狀態。

    她緊緊抓著沈宴如的手,頭半靠在她肩上,十分依賴的樣子。沈宴如見著電梯裏映出來的影像,忍不住無聲的笑了笑。

    回到家,將安知曉送上樓安頓好,讓她繼續睡,,沈宴如這才放鬆下來,先是去廚房裏,將補身體的湯用砂鍋燉上,然後拿出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上的事。

    ep的發行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就在安知曉入學之後。

    因為海城音樂學院每年都會有迎新晚會,因為都是專業的學生進行表演,所以雖然是大學的迎新晚會,但實際上受到的關注卻很高。不少已經成名的歌星都曾經在這個晚會上嶄露頭角。

    而也是因為這種性質,所以除了高年級的學姐學長們表演節目,歡迎新同學之外。也會有新生代表會表演節目。

    宣子航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為安知曉報上了一個節目。安知曉就要出道,很需要在這種場合進行曝光,能夠提升歌迷們對她的認知度。而同天發行ep,還可以借著晚會的東風進行一次捆綁宣傳。

    具體的宣傳方案周鈺那邊都已經製定好了。

    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所以有很多細節的工作,還需要沈宴如去跟進。除此之外,專輯的後期處理,她也必須要參與進去。

    其實她要忙碌的東西也不少。好在安知曉很懂事也很聽話,基本上不需要什麽“管理”,十分省心。但沈宴如一邊慶幸,一邊又忍不住有幾分說不出的失落。

    安知曉太好了,便難免顯得她在一邊毫無用武之地。

    現在就連錄音的時候,安知曉也很少需要她的指導了,已經能夠遊刃有餘的應付一切。熟悉得簡直就像是在這一行之中浸淫了十幾年的老牌歌手一樣。

    湯才剛剛燉好,宣子航就打了電話過來,問她在那裏。沈宴如回答在家,他就掛了電話。

    這態度莫名其妙,但沈宴如並沒有多想。結果沒過多久,宣子航就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你怎麽來了?有事情嗎?”沈宴如請他進屋,忍不住問。

    “是有件事。”宣子航說。

    他臉上的表情太過嚴肅,弄得沈宴如也跟著緊張起來,“很重要的事?”

    宣子航想了一下,說,“不算。隻是我個人如果不問清楚,總覺得心裏不安寧。”

    沈宴如皺了皺眉,轉身看了一下客廳,剛剛她查了不少資料,把這裏弄得一團糟,不像是個能談事情的地方。索性請宣子航到上麵的小客廳去坐,“我們到那邊說吧。”

    等兩人坐下來,她又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就在剛剛,張天潔被拍到去找路易斯,兩人不歡而散。之後路易斯接受記者采訪過,聲明自己從來沒有打算跟張天潔合作過。”宣子航說。

    ……

    安知曉是被吵醒的。

    她在床上滾了幾圈,才慢慢反應過來應該是有人在外麵說話。

    這是在沈宴如家裏,能夠在這裏說話的人,當然也沒有幾個。她仔細聽了一下,便聽出是沈宴如跟宣子航在說話。

    沈宴如家裏除了影音室之外,其他地方並不隔音,以免有什麽動靜卻聽不到。雖然關上門聲音會變小許多,但還是能夠聽得到的。安知曉躺在床上,聲音就自己鑽到耳朵裏來了。

    安知曉:“……”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到這裏來的時候,也不小心聽到了沈宴如跟宣子航的對話。那一次是不小心聽到,然後因為關注話題內容而故意偷聽,但這次她真的沒打算要聽啊!

    他們為什麽總要在自己能夠聽見的地方說話呢?

    聽了一會兒,安知曉便明白還是為了張天潔的事。似乎是她又弄出了新的新聞來。但張天潔的事情,宣子航為什麽要特意來跟沈宴如說呢?

    宣子航當然並不是特意跑過來跟沈宴如八卦的。他並不知道一牆之隔的安知曉已經醒了,能夠聽見兩人的對話,以為隻有兩個人在,說話自然就沒那麽顧忌了,“我就直接問了,你跟路易斯是朋友,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沈宴如沒有否認。

    她沒有否認。安知曉心想。

    這麽說來,自己之前聽到的那番話,的確不是幻聽,沈宴如的的確確是早就預料到張天潔會被她自己打臉了。

    安知曉忍不住皺了皺眉。因為她覺得,沈宴如對張天潔的態度有些奇怪。

    ——其實圈子裏聚散離合的事情那麽多,大家都不會撕破臉麵。哪怕是沈宴如,也並不是不懂得這些規則。她從出道到現在,最初的團隊現在還跟在她身邊的有幾個?

    大家來來去去,都已經形成了習慣,隻要還在這個圈子裏一天,就免不了還會繼續打交道。所以都習慣了保持麵上的平和,不會真的將自己的情緒露出來。

    可是麵對張天潔時,沈宴如很顯然並沒有做到這一點。

    還有宣子航,他身為經紀人,沈宴如可以得罪人,他卻不可以。可是之前他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說的那是什麽話?小心摔死!這幾乎是十分過分的詛咒了,這話說出來,兩方之間是真的一點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留下。

    以前沒有深想,現在想想真是到處都有問題。

    要知道沈宴如和宣子航可都是從頂冠娛樂出來的人。當初選擇捧張天潔,未必沒有這個原因在其中。跟老東家鬧翻,畢竟還是很難看的新聞。

    就為了一個張天潔?

    或者其中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內/幕?

    宣子航皺著眉,十分不讚同的看向沈宴如,片刻後才問,“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跟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什麽關係?”沈宴如反問。

    “別裝傻!”宣子航額頭上青筋直跳,“圈子裏誰不知道張天潔是你捧起來的人?何況路易斯還是你的朋友,如果頂冠娛樂曾經跟他聯係過,他會不告訴你?”

    要是路易斯真的在張天潔跟沈宴如沒有解除合作之前介入其中,這種做法可以說得上是惡劣了。所以路易斯那邊,頂冠娛樂如果真的去接觸過,他知道了,肯定會將事情告知沈宴如。

    不管沈宴如跟張天潔要怎麽處理,但是不能是因為他鬧翻的。否則這朋友就沒法做了。

    宣子航不相信沈宴如回對此一無所知。

    “他確實說過,但我沒放在心上。”沈宴如說。

    “真的?”宣子航繼續懷疑。

    沈宴如有些無奈,“頂冠娛樂是什麽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倒是。頂冠娛樂的高層是出了名的目光短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對公司對藝人都沒有長遠的規劃。

    這其實也是出身所限。頂冠娛樂是國內最早的幾家娛樂公司之一,最初公司出現的原因,跟香港娛樂圈也差不多,並不是正經為了發展演藝事業,而是為了方便做賬。一筆錢投入到公司裏,然後說是用來拍電影或者出唱片了,最後報出成績,拿到回報,這些錢就變得幹幹淨淨。

    至於電影和唱片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麽賺錢,天知道?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這麽一家小公司,最後竟然能夠成為娛樂業的巨頭之一。

    但畢竟是“先天不足”,當初遺留下來的問題不少,再加上管理層混亂,以至於到了今天,娛樂業百花齊放,但頂冠娛樂卻開始走下坡路了,令人唏噓不已。

    當初沈宴如自己簽約在這家公司時,就吃過不少這方麵的虧。

    所以聽到她這麽說,宣子航一時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又覺得也許沈宴如說的就是實話,張天潔當時剛剛拿到歌後的獎項,頂冠娛樂想要替她“規劃未來”也是有可能的。但沈宴如覺得張天潔自己不會如此短視。

    直到張天潔自己親口把這番話說出來。

    宣子航沉默了一下,又問,“你那時候,其實已經決定跟張天潔解約了吧?所以也算是順水推舟?”但雖然是問句,他語氣裏卻已經相當篤定。

    雖然說是張天潔和頂冠娛樂那邊自己作的,但隻要沈宴如表態,合作自然可以繼續。對方恐怕沒有那個魄力跟沈宴如撕破臉,畢竟當時路易斯並沒有聯係到。

    就連張天潔,也隻是用這個消息給沈宴如施壓而已。

    誰知道會被狗仔拍到,更意外的是沈宴如這裏完全沒有反應。

    沈宴如沒有回答,但也可以視作默認。畢竟當時她的表現已經能夠說明一切。宣子航跟她沒有就這個問題深入溝通過,但卻將事情圓滿解決,可見也早就猜到了。

    宣子航想了想,才,“我能問問,是為什麽嗎?”

    “我帶不了她,就是這樣。”沈宴如說。

    這個“帶不了”真是耐人尋味。宣子航意味深長的看著沈宴如,“其實她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點。”

    沈宴如猛然抬頭看向他。

    宣子航鎮定的跟她對視。片刻後,沈宴如皺著眉移開目光。

    她顯然並不習慣跟人談論自己的私事,但這件事又還涉及到公事,並不能夠直接拒絕。

    隻是她也將自己不想提的態度擺在了明麵上,“我並不認為,這些已經過去的事還有討論的必要。”

    宣子航沉默了片刻,才說,“其實你不想提,我完全可以理解。這件事我也不會說出去。”

    安知曉聽到這裏,總覺得這番話裏蘊含著許多自己所沒有弄明白的訊息,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那種。

    但是偷聽本來就已經很不厚道了——雖說這兩人就在客廳裏談論,似乎根本沒有避著她的意思。但他們或許以為她睡著了,不會聽見。而她也不可能再跳出去問:你們在說什麽?能不能解釋給我聽?

    安知曉躊躇了一下,忍不住下了床,走到靠著客廳的那一麵牆邊,靠在上麵以便聽得更加清楚。

    而一牆之隔的地方,宣子航正微微向前傾身,盯著沈宴如的眼睛,做出了一個十分具有壓迫性的姿勢,“但我想,並不光是這個原因吧?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你認為還有什麽?”沈宴如語氣僵硬。

    別說是宣子航,就是看不見的安知曉,也能夠聽出她語氣裏的不自在。安知曉在心裏想,宣子航猜中了。

    他的確很厲害,而且不愧是給沈宴如當了那麽多年的經紀人,非但一點都不懼怕她的氣勢,甚至在某些時候,能夠表現得比她更加有氣勢。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管得住沈宴如吧?否則以沈宴如的性子,安知曉覺得,她早就將圈子裏的人都得罪完了。

    “要我說的話……”宣子航故意拉長了聲音,“是因為安知曉,是嗎?”

    沈宴如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躲在臥室裏的安知曉心頭也不由一跳。

    她屏住呼吸,認真的聽著沈宴如的答案。

    沈宴如跟張天潔解約,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嗎?

    但按照時間線索,事情發生的時候——至少在沈宴如做出決定的時候,她甚至還沒有回到小城去找自己。

    如果找不到人呢?如果自己根本沒有在等她呢?

    安知曉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上輩子。

    上輩子她沒有等到沈宴如,她走了另外一條路進入了那個圈子。但沈宴如依舊跟張天潔解約了,隻是沒有鬧得這麽難看。

    所以——

    安知曉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兒過分的塊,她下意識的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所以沈宴如當初,是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情況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要跟張天潔解約,隻為了回去將她從那裏帶出來?

    當那個想象和期待中的“是”字響起來的時候,安知曉隻覺得自己被巨大的喜悅擊中,心海裏似乎炸開了一支又一支的煙花,絢爛美麗,砰砰砰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幾乎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憋氣太久了,所以腦子有些眩暈,甚至渾身發軟,都快要站不住了。

    她靠在牆上,微微喘息著,平複這突如其來的激動。

    是真的,真的是這樣。

    安知曉隻覺得鼻尖一酸,眼底便湧出了淚意,讓她的視線徹底模糊起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隻是心中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委屈,讓她想大哭一場。

    上輩子沒有找到自己的沈宴如,究竟是什麽心情啊!

    安知曉甚至開始責怪自己,就隻有一天而已,為什麽自己沒有能夠堅持住?她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為什麽自己卻錯過了?

    有關於上輩子的心結徹底解開,可安知曉心裏卻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滿心苦澀。

    沈宴如並沒有任何對不住她的地方,相反是自己辜負了她的期待。

    原來她耿耿於懷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我覺得將更多的時間花費在更值得的人身上才是正確的,不是嗎?畢竟我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兼顧兩個人,既然要帶知曉,自然就隻能跟張天潔解除合作。”安知曉聽見沈宴如這樣說,“事實上,就算張天潔沒有做過那些事,我也會跟她解約。隻是大概不會鬧得這麽難看,好聚好散。”

    安知曉搖了搖頭。我不值得,她想。

    但宣子航同意了這個說法,“的確,你當時就說過,安知曉會做得比張天潔更好。”

    他站了起來,“我還是不太能夠理解你那麽幹脆利落的跟張天潔解約的做法,但我支持你。這件事就這樣吧,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沈宴如站起身送他。

    安知曉聽到動靜,連忙跑回了床上。

    她把臉埋在被子裏,隻覺得自己心跳得特別快,有種渾身發熱的感覺。明明最熱的季節已經過去了。所以那大概是一種偷聽之後怕被發現的心虛。

    安知曉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立刻拉好毯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為了避免暴露,還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這樣即便沈宴如走過來查看,也不會發現問題。

    沈宴如果然走了過來,看到她這個睡姿,忍不住有些好笑。

    “知曉?”她叫了一聲。

    俗話說得好,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所以安知曉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沈宴如叫了兩聲,見她沒有回答。便也隻當她是睡著了。

    想了想,伸手過來,將安知曉的腦袋從枕頭裏挖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憋氣憋的,安知曉的臉蛋紅撲撲的,看上去倒的確像是睡著了的樣子。沈宴如並沒有懷疑,隻是低聲說,“別悶著自己。”

    安知曉覺得自己有點兒裝不下去了。

    沈宴如手伸過來的時候,她心跳得幾乎要從喉嚨裏跑出來了。被對方扳著腦袋,更是讓她臉上發熱。總之安知曉覺得,也許是因為今天聽到的衝擊性的消息太多了,以至於沈宴如一靠近,她就渾身都不對勁。

    再繼續裝睡,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所以她裝作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然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眨眨眼,發現沈宴如站在自己麵前,便疑惑的叫了一聲,“姐?”

    天知道,在看到沈宴如這一瞬間,她幾乎激動得要哭出來。安知曉隻好裝作打了個嗬欠,將眼中可能的淚意偽裝成生理性的眼淚。

    “醒了?”沈宴如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仍舊彎著腰看著她,小聲說,“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安知曉翻了個身,讓自己滾得離沈宴如遠了一點,然後清了清嗓子,“不了,睡了好久。再睡晚上就要失眠了。”

    “也對。”沈宴如說,“那起來洗把臉。我剛剛熬了綠豆湯,你起來喝一點。晚飯想吃什麽?我待會兒出去買菜。”

    “姐,你越來越賢惠了。”安知曉心裏又酸又苦又甜,卻不敢表現出來,隻好用玩笑話來進行遮掩。

    沈宴如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幾分笑意,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等到她走了。安知曉才爬起來,坐在床上發呆。

    沈宴如在她麵前的表現一如平常。如果不是偷偷聽到那些對話,她不會知道對方在背後為自己做了多少事。她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辜負了對方多少。

    她想起四年前,沈宴如鄭重其事的要求自己等她。

    四年後,她在夕陽中的花店裏找到了自己,說她回來了。

    從那一天起,安知曉的人生就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路。隻不過之前,她始終沒有這樣明確的認識,也沒有深想過其中的緣由。所以今天聽到的那一番對話,才會如此的令她覺得震撼。

    幸好,幸好我回來了。安知曉想,否則的話,沈宴如找不到自己,希望落空的時候會多難過啊!跟她約定好了的人,卻並沒有履行承諾,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拋在那裏。

    安知曉甚至忍不住去想,當沈宴如聽說她已經離開小城時會是什麽表情?

    當她將整座城市都轉遍了,終於來到學校,或是來到張姐的花店裏,打聽起她的名字,然後——

    還有,當沈宴如回到上海,回到這個喧囂又浮華的圈子,聽說東娛傳媒新簽約了一個叫做安知曉的小歌手,她又會想什麽呢?

    或者自己實在是不夠名氣,沈宴如始終沒有找到自己,這樣又會不會好些?

    我不值得,安知曉想。但是她也想要對沈宴如更好些。

    沈宴如可以為了她選擇冒這麽大的風險,做了這麽多的事,安知曉有什麽資格不去回報她呢?

    以前安知曉並沒有具體的想過將來,隻是想走一條跟上輩子不一樣的路。可是現在她覺得,把一切交給沈宴如就好。讓她來決定自己要去的方向,要走的路。

    這想法其實來得並不突然。其實從跟隨沈宴如離開小城,來到這裏時,安知曉就已經坐下了這個決定。而現在,她隻不過是將之更加明確罷了。

    她自己一個人的路,上輩子都已經走過了。

    所以這輩子,就讓她順著沈宴如的安排一直往前走吧。由她來為自己安排一切,全心全意的信賴她,走她希望自己走的路。

    她目光所向,便是自己前進的方向。

    ……

    等到坐下來喝綠豆湯的時候,安知曉的視線忍不住隨著沈宴如轉來轉去。

    以前她雖然也經常會看沈宴如,但眼神通常都不會那麽的“大膽”,也就是隨便掃一眼的樣子,然後急急忙忙的收回去。

    所以今天忽然換了一種畫風,倒讓沈宴如覺得很不習慣。

    她在安知曉對麵坐下來,忍不住說,“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有嗎?”安知曉表現得很鎮定。

    大概是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方向,又知道了沈宴如曾經為自己做過那麽多的事,所以她心中忽然就將沈宴如看得十分親近,表現當然跟之前有所不同。

    但是在沈宴如麵前自然不能這麽說。她微笑著道,“可能是因為終於錄完了歌,放鬆下來了吧?”

    “也對。”沈宴如說,“不過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提醒你,很快你就要去學校報道了。”

    “哦……”安知曉以手加額,做出震驚萬分的樣子,“對,聽說上大學還要軍訓,想想就讓人……毫不期待。”

    “辛苦一些可以得到鍛煉。”沈宴如說。

    安知曉捧著綠豆湯小口小口的喝,笑眯眯的說,“我覺得錄歌就已經很鍛煉人了。”有時候一天下來,簡直渾身無一處部酸痛,累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兩人說笑了幾句,沈宴如才提起正事,“別打岔,我說的是正事。開學之後,你們學院會有個迎新晚會,到時候你也要表演曲目。你不如先想想唱什麽。”

    安知曉對這個安排並不算意外,因為上輩子她見過不少走這個路線的新人。不過她自己因為沒什麽地位的,東娛不會替她安排,當然沒有這種殊榮。

    實際上上輩子安知曉雖然考了上海的大學,學業卻幾乎都荒廢了,最後勉勉強強拿到了畢業證,然後就將專業內容全部忘在腦後了。畢竟用不上的東西,忘得也快。

    想起來真是令人唏噓。她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麽建議嗎?”

    “這個你自己決定。”沈宴如說。

    安知曉眼珠一轉,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不過她表麵上還是不動神色的追問,“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要聽公司安排嗎?你不替我安排,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但也有需要你臨場發揮的時候。”沈宴如說,“現在就是。”

    安知曉深吸了一口氣,將杯子裏的最後一口綠豆湯喝掉,然後放下杯子,一本正經的說,“好吧,我自己來想。所以……晚飯什麽時候吃?感覺好餓。”

    沈宴如本來以為她要說出決定,卻沒想到她忽然轉移了話題,不由微微一愣。

    安知曉……好像是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而且是特別不一樣。

    沈宴如說不出這種變化是什麽,但她能夠感覺得到,這應該是好的變化,讓安知曉這個人變得更加生動活潑,就像是……

    就像是從前她們之間曾經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而現在,那層膜消失了。

    她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輕輕的說,“現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