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魘魔君遣散所有宮仆侍從，隻身帶著嫿色，駕馬西遊。!

    兩人一路從魔界西下，橫穿九萬裏妖界，再入渺渺白霧縈繞的仙界，一路隻問風月趣事，不談霸業春秋。

    魘魔君抱著嫿色，騎在高頭大馬，頭一次感覺到，活得這樣充實。

    嫿色將臉用黑紗遮住，不許魘魔君再看到她的臉。可即便這樣，那時不時發作的黃泉之都，依舊折磨著她。

    每次當她感覺到幸福的時候，要狠狠的提醒她。

    死期將至……

    一個月很快過去，魘魔君越來越喜歡粘著嫿色。

    可嫿色卻越來越沈默寡言，甚至不願再靠近魘魔君一丈之內。

    眼見一月之期將至，魘魔君終於忍不住跟嫿色求婚。

    “嫿色，嫁給我。”

    魘魔君一身黑袍曳地，頎長身軀傲然挺立，一雙墨瞳幽深晦暗，卻偏偏在看到嫿色那一臉的黑紗是，染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嫿色低著頭，黑紗遮住她昔日絕色的容顏，也遮住了此刻，滑落在臉龐的淚痕。

    “魘，一月之期已到。我們還是按照約定，分開的好。”

    魘魔君垂在身側的拳頭，緩緩攥緊，心口那顆屬於嫿色的玲瓏心，無聲絞痛。可俊美如妖的臉龐，卻勾起惑人的邪笑。

    “嫁給我，好嗎？”

    嫿色放在膝蓋，纏滿繃帶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緊，幾番掙紮猶豫，終於還是哽咽出聲。

    “魘，你知道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嫁給你了。”

    魘魔君颯然笑著，提手將身前的黑袍掀開，單膝跪地，“嫁給我，嫿色。”

    嫿色想起，這千年以來，跟魘魔君兩人的苦心糾纏，明明應該心痛難忍，可偏偏心口是空空的感覺。

    那種空，讓嫿色害怕。

    曾經，她厭惡自己為魘魔君，一次次的心痛。

    可現在，她真的想要再為他心痛一次的時候，卻成了奢望。

    嫿色捂著心口，一拳一拳的捶打，像是在質問自己的心，為何不會痛了？

    她那麽深愛著的魘，終於肯心甘情願的跟她求婚……

    可她，卻隻能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魘魔君看著地掉落的斑斑淚痕，終於還是不忍繼續讓嫿色為難，一把將她攬進懷裏，深深的吻住。

    可入口卻是腥臭的腐肉，爛掉的牙齒，還有嫿色驚恐又自卑的驚叫。

    “不要吻我！不要吻我!”

    魘魔君看著嫿色狼狽的抱著自己，趴在地，眼眶裏酸澀難忍。

    “嫿色，我一定會治好你。”

    “魘，別自欺欺人了。我們都知道，這個毒，誰都解不了。”

    “解不了，我也可以讓你一直活下去。隻要你能活下去，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一樣守著你。”

    嫿色聽完，好半晌沒有說話。

    可她跪著趴在地的動作，卻像是一隻終日生活在黑暗裏的蛆蟲。

    卑微，醜陋，不管誰碰到她，都會瑟瑟發抖……

    終於，還是嫿色打破了沉默。

    “魘，你殺了我吧。當是給我一個痛快！”

    魘魔君聽完，腳下的步子竟然都有些虛晃起來。

    “我再也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嫿色卻突然捂著臉，跪在地大哭起來。

    “可是我會！可是，我會！像我這樣的醜八怪，活死人，你到底還想讓我怎麽愛你！”

    “這一路，我明明聽到，你為了給我找止痛的藥，把整個魔界拱手送給了青雉金蛇。可我呢？我能做什麽……”

    “我隻能假裝不知道，繼續做你的累贅。”

    魘魔君緊攥著拳頭，沉聲道：“你不是累贅，你是我的所有。”

    嫿色聽完，哭得更加厲害。

    可那聲音早已不是昔日的婉婉仙音，而是噪雜如殺豬般的沙啞嘶吼。

    “魘，讓我死吧。”

    “死了，你至少可以記住曾經的我。美麗的我，能夠與你並肩而立，替你守護魔界的我。”

    魘魔君伸手捧住嫿色的罩著黑紗的臉龐，替嫿色擦掉臉的淚痕，柔聲道。

    “我不要魔界，隻要你。”

    嫿色抓住魘魔君的手，斷斷續續的抽泣：“可那是你的魔界啊！”

    “你守護了千萬年的魔界，你拚了命才登的王座，你視為生命的霸業……怎麽能，怎麽可以，這樣送出去？”

    魘魔君寵溺的看著嫿色，輕輕將她攬入懷，撫著她抽泣顫抖的背。

    “可以，隻要能讓你活下去，隻要你能陪在我身邊，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

    嫿色再也說不出話來，淚水已經徹底淹沒了她的聲音。

    魘魔君卻突然想起了，曾經在妖王堡裏，笑話紫極時的話。

    “原來，我和他是一樣的人。可笑我當時還在笑他愚蠢！原來，是我醒悟的太晚。”

    “如果，我能早些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你不會遭此一難。”

    兩人哭著說著抱著，恨不得把這輩子的情話，都說個遍。

    可在嫿色終於哭得累了，伏在魘魔君懷裏淺眠的時候，黃泉之毒時隔一個月之後，再次發作。

    魘魔君條件反射的拿出瓷瓶，要給嫿色喂藥！

    可倒了幾次，才發現，瓷瓶之內已經沒有藥水了……

    嫿色靠著青雉金蛇的血，延緩了黃泉之毒的發作。

    一個月後，毒性累積，徹底爆發！

    嫿色疼得縮在地，像隻可憐的蟲子，扭動著身體。

    可痛卻絲毫也沒有減緩……

    “魘，殺了我！”

    魘魔君搖頭。

    “魘，求你了，殺了我！”

    魘魔君沉默的握緊拳頭。

    “魘，我真的受不了了……讓我死，好不好？”

    魘魔君咬牙緘默。

    嫿色頭的黑紗被她掙紮的動作甩到一旁，露出臉駭人的容顏。

    血肉不斷剝落，露出麵的森森白骨。

    兩隻眼珠爬痛苦的血絲，淚水也終於變成紅色。

    “啊！”

    嫿色掙紮著拿起匕首，想要自殺，卻被魘魔君伸手攔下。

    “我不許你再傷害自己。”

    嫿色捂著臉，仰天嘶吼，不消片刻，周身血肉已徹底剝落，隻剩一具行動的白骨。

    終於痛到瘋癲，用她的骨爪，憤恨的指著魘魔君，“魘魔君，如果這是愛你的代價，那從今天開始，我發誓不再愛你。”（m.101novel.com）